第七十四章杀手与黄金瞳
茶室内的空气，安静的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犬山贺甚至没有抬头，他依旧专注地进行着手中的茶道。
取水，温碗，置茶，注汤，调膏，击拂。
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又充满了力量感，仿佛他搅动的不是茶汤，而是整个东京的地下风云。
沈云轩四人，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路明非紧张得手心冒汗，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喝茶的，是来参加一场极道大佬的葬礼，而自己，很可能就是那个祭品。
终于，犬山贺击拂完毕。
一碗泛着细腻泡沫的翠绿色浓茶呈现在他面前。
他将茶碗轻轻地推向了对面的空位上。
然后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都无法与他这副苍老身躯联系在一起的眼睛。
那双眼睛浑浊，却又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缓缓扫过。
落在路明非身上时，带着一丝轻蔑，像是在看一只误入此地的虫子。
落在恺撒身上时，带着一丝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落在楚子航身上时，带着一丝凝重，他能感觉到，那柄刀里沉睡着一头嗜血的凶兽。
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为首的沈云轩身上时。
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一种让他感到极度不舒服的矛盾气质。
懒散却又充满了压迫感。
优雅却又透露出骨子里的疯狂。
像一头披着羊皮的古老巨龙。
“年轻人，不懂规矩。”
犬山贺开口了，声音苍老，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进来别人的地盘，要先敲门。”
“这是礼貌。”
沈云轩笑了。
他大马金刀地走进茶室，毫不客气地在犬山贺对面的主位上盘腿坐了下来。
“犬山先生，我以为极道的世界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他端起那碗茶，看都没看，就一饮而尽。
“茶不错。”
他放下茶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就是待客之道，差了点。”
犬山贺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身后的纸拉窗，忽然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窗外不是庭院。
而是一排跪坐在那里，穿着各色华美和服的女人。
她们每一个都拥有着足以让明星都为之黯然的容貌。
她们的手中有的抱着三味线，有的捧着尺八。
其中一个，开始用一种如同百灵鸟般的空灵嗓音，轻轻地吟唱起了一首古老的和歌。
歌声悠扬婉转，充满了哀伤的美感。
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樱花凋零，武士赴死的故事。
但在这极致的美丽之下，一股冰冷如同毒蛇般的杀意，却在悄无声息间弥漫了整个茶室。
路明非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看见那些女人的眼神变了。
上一秒还是柔情似水的温婉。
下一秒就变成了不带一丝感情的绝对死寂。
她们的身体虽然还保持着优雅的姿势，但那丝绸和服之下，一块块肌肉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无声地贲张了起来。
她们是歌姬。
她们是舞者。
她们更是犬山贺手中最锋利，最致命的杀手。
只需要一个眼神，她们就会化作一群最可怕的恶鬼，用她们藏在发簪里，衣袖里，乐器里的毒针与短刃将闯入者撕成碎片。
恺撒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放在膝下的手已经握住了沙漠之鹰那冰冷的枪柄。
楚子航的身体微微下沉，村雨的刀鞘与榻榻米之间，摩擦出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响。
一场屠杀，一触即发。
整个茶室的空气，都因为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而变得粘稠。
然而。
沈云轩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侧耳倾听着那首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和歌，仿佛在欣赏一场顶级的音乐会。
“以色侍人，以艺杀人。”
他轻轻地鼓了鼓掌。
“犬山先生，好手段。”
“只可惜……”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在我面前，有些过于班门弄斧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沈云轩那双漆黑的瞳孔毫无征兆地被点燃了。
那不是凡火。
也不是龙族那暴虐的赤金色。
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高贵，仿佛由液态的白金浇筑而成的冰冷竖瞳。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神明俯瞰众生般的绝对漠然。
“嗡——”
一股重如山岳的无形威压，以沈云轩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那股刚刚还充斥着整个空间的冰冷杀意，在这股威压面前，脆弱的就像阳光下的冰雪，在一瞬间就消融得无影无踪。
窗外那些美丽的杀手们，身体猛地一僵。
她们脸上的死寂，被一种发自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恐惧所取代。
她们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片无尽的深海，而一头比山脉还要庞大的巨兽，正在那片黑暗的海底，缓缓地睁开了它的眼睛。
那是血脉的压制。
是下位者，对于上位者，无法反抗的绝对臣服。
“叮——”
三味线的琴弦断了。
尺八的乐声也戛然而止。
那些女人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手中的乐器纷纷掉落在地。
更有甚者直接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
而犬山贺，这个活了近百年的老鬼，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到了极点。
他的身体如遭雷击。
他死死地盯着沈云轩那双白金色的竖瞳，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不敢置信。
这……这是……
这是何等精纯，何等高贵的血脉！
这种感觉，这种仿佛要让自己的灵魂都为之跪拜的压迫感，甚至比他当年，觐见那位影皇时还要强烈！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好了，前戏结束了。”
沈云轩缓缓地收回了那双白金色的王瞳，瞳孔重新变回了人类的漆黑。
仿佛刚才那神明降临般的一幕，只是一个幻觉。
他重新靠回身后的墙壁上，用一种懒散的语气说道。
“犬山先生，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正事了。”
犬山贺的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云轩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别这么紧张，我说了我是来谈合作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要整个新宿。”
“第二……”
他的声音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犬山贺瞬间魂飞魄散的名字。
“我要见上杉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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