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衰仔的惊魂夜，与芬格尔的商业嗅觉
那股寒意跟芝加哥傍晚灌进脖领子的凉风没有半毛钱关系。
它更像是一株看不见，却淬了远古剧毒的冰藤，从路明非的脊椎骨缝里，一节一节，带着森然的冰碴子野蛮生长。
藤蔓上长满了细密的倒刺，眨眼间就爬满了他的四肢百骸，最后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让他感觉灵魂要被挤出躯壳。
他的大脑在夏弥那番轻描淡写的话落下的瞬间，不是蓝屏死机。
是直接被人一脚踹掉了总电源，连带着机箱都因为电流过载烧了，冒着一股焦糊味的青烟，仿佛还能听见CPU在焚毁前最后的悲鸣。
沈云轩……那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大夏混血种世界里至高无上的权柄，甚至他这个顶着“S级”名头，实则被派来给楚师兄当“爱情保安”的钦差大臣身份……
眼前这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就用那种讨论“今天晚饭是吃番茄炒蛋还是蛋炒番茄”的轻松语气，把他从里到外扒了个精光，连根毛都没剩下。
那感觉，比在东北澡堂子里被搓澡大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用搓澡巾盘了一遍还要赤裸。
他甚至觉得自己为了凑单顺手买的那条海绵宝宝联名款内裤，都在她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里无所遁形。
仿佛她能清晰地看到派大星正咧着嘴，用它那愚蠢的粉红色肥手指着自己，进行无情的嘲笑。
“我……我X……”
路明非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TMD已经不是侧写了，这是天眼，是读心术！
不，比那玩意儿更邪乎！
读心术最多只能翻翻他脑子里那些关于漂亮师姐们的废料，可这个女孩，她读的不是他路明非这个人，她读的是整个牌桌的底牌！
她知道发牌员是谁，知道谁在桌子底下偷换牌，甚至知道今晚的赌注是桌上所有人的命！
“路师兄？你怎么了？脸怎么一下子就白了？是这里的暖气开得太足，有点缺氧吗？”
夏弥依旧歪着头，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满是纯洁无瑕的关切，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只是路明非自己产生的幻听。
她越是这样天真烂漫，路明非心里的那株冰藤就长得越是疯狂，几乎要从他的天灵盖里破土而出，开出一朵冰蓝色的死亡之花。
“没……没事！”
路明非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个激灵，猛地向后窜出两大步，动作之迅猛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后背结结实实地再次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咣当”一声巨响，震得一整排精装版的《资本论》摇摇欲坠。
他惊恐地抬头，只见封面上马克思用他那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
“孩子，你不仅被剥削了剩余价值，连思想的底裤都被看穿了，真是个可悲的无产阶级啊。”
“我……我想起来了！我有个会！对，一个线上会议！跨国的！特紧急，老板是个周扒皮，再不去他要扣我这个月的绩效了！”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胡说八道，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几本滑落的书堆里往外爬。
慌乱中，他的脚勾到了书架的支腿，整个人失去平衡，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向前扑倒，活像一只刚从捕兽夹里挣脱出来的瘸腿兔子，屁股上还沾着一大块灰。
楚子航那双冰冷如寒潭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困惑。
他看着路明非前所未有的失态，又看了一眼旁边笑容依旧天真无邪、甚至还想伸手去扶他的夏弥，眉头缓缓皱紧。
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某种东西不对劲了，一种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危险的气息，像暴风雨来临前沉闷压抑的宁静。
“那我先溜了啊！师兄你们继续！继续聊神话，多好啊，增长知识，有益身心健康！我……我精神上为你们加油！”
路明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书店，连自己撞翻的书都顾不上扶一下，那狼狈的背影仿佛后面有十个贞子在组团追杀。
一头扎进外面冰冷的雨幕里，他才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卫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
像一张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尸布，风一吹，那股凉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慌不择路地躲进一个废弃的电话亭，斑驳的玻璃上满是雨水划过的痕迹，像一张哭花了的脸。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那部经过沈云轩手下那帮技术变态特殊加密的手机，凭着肌肉记忆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大！出事了！出大事了！”
路明非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语气里那份见了鬼似的惊骇。
“那个叫夏弥的女孩……她不是人！她是个怪物！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你，知道我，她TMD连我穿什么内裤她可能都知道！我们暴露了！底裤都被人看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了沈云轩那熟悉又欠揍的懒洋洋的声音，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一些轻柔的音乐，和绘梨衣小声哼唱的调子。
“哦？慌什么，我还以为你上厕所没带纸呢。”
沈云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憋不住的笑意。
“多大点事，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影响我和绘梨衣培养艺术情操。”
“这跟天塌下来有什么区别？！”
路明非差点把手机给捏爆了。
“老大你这是什么反应？这等于我们在跟一个开了全图透视挂的对手打德州扑克！”
“人家连我们下张牌是拉稀还是同花顺都看得一清二楚！这还怎么玩？”
“要不我连夜买站票回纽约吧？我觉得芝加哥现在比哥谭市还危险，小丑见了夏弥都得毕恭毕敬递根烟，问问大姐头今晚准备抢哪家银行！”
“衰仔，冷静点，喝口凉水，哦不，你现在就在雨里，直接张嘴就行。”
沈云轩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玩味。
“问你几个问题。第一，她对你动手了吗？”
“……没。”
“第二，她表现出任何敌意了吗？比如用眼神暗示要把你做成麻辣兔头？”
“……也没有，她笑得跟个天使似的。”
路明非憋屈地说。
“那不就结了。”
沈云轩轻笑一声。
“她要是真想对你做什么，你现在就不是在给我打电话，而是在奈何桥上排队喝汤，还得抱怨孟婆汤为什么兑了水。”
“人家小姑娘只是……好奇心旺盛了点，喜欢观察生态而已。”
路明非的呼吸一滞，脑子里的恐慌稍微退去了一点，但更大的疑惑和一种被当成傻子耍的憋屈涌了上来。
“观察？这叫观察？”
“老大，你这话说得跟他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区别？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
沈云轩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我知道她是个很有趣的‘样本’，也知道她想干什么。我还知道啊，她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观察楚子航了。”
沈云轩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种讲故事般的悠然。
“一开始嘛，大概就像人类学家蹲在非洲丛林里观察一只作息规律、性格孤僻的大猩猩，纯粹的好奇。”
“看着那个小面瘫每天几点起床，几点跑步，几点看书，跟个机器人似的，觉得特有意思。”
“那会儿小姑娘刚睡醒，正努力学着怎么当个人，楚子航就是她最好的教科书。”
路明非彻底愣住了，这信息量比刚才每一个字都像惊雷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开。
“可看着看着嘛……啧啧，问题就来了。”
沈云轩的语气充满了戏剧性的惋惜。
“观察者动了凡心，对自己的实验样本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
“俩人没少单独出去逛街看电影，跟约会似的。”
“可惜啊，小姑娘脸皮薄，又怕暴露自己特殊的‘观察者’身份。”
“居然一狠心，亲手把自己那点刚冒头的小心思给掐了，还顺手把对方的相关记忆给格式化了。"
“你说说，这是不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比八点档的苦情剧还精彩？”
一个能随意格式化楚子航记忆的“观察者”？这TMD是什么级别的存在？路明非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那你还让我来？！你这是让我给一颗随时会爆炸的核弹当保安啊老大！还是带狗血感情纠葛的那种！你这是坑我啊！”
“不然呢？”
沈云轩反问，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戏谑。
“衰仔，给你个内部消息，这场戏的票价可贵了。”
“你的任务，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看着。别掺和，别说话，就用你那双死鱼眼，给我一帧一帧地看清楚，每一个细节都别放过。”
“看……看什么？”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飘。
“看戏。”
沈云轩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棋手俯瞰棋盘时的玩味与淡漠。
“一场盛大且注定走向毁灭的悲剧。”
“但悲剧也有悲剧的价值，不是吗？”
“你现在的位置，是VIP专座，还是免费的，包食宿，带薪看戏，多少人想买票都买不着呢。”
“好好珍惜，回来记得写八百字观后感，写得好有奖金。”
路明非听出来了，沈云轩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紧张，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了然。
这种感觉比夏弥带来的恐惧更让他心悸。
“老大。”
路明非的声音变得干涩起来，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楚师兄的结局，早就定好了？”
电话那头的沈云轩轻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道。
“重要吗？明妃，你要记住一件事，楚子航的路，必须由他自己走。”
“无论是走向新生，还是地狱，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我，任何人都不能替他选。”
“但是呢，一个好的观众，有时候也可以在演员谢幕的时候，递上一束花，而不是一块墓碑。”
“你只需要……当个尽职尽责的观众，顺便在剧终的时候，负责鼓掌或者……收尸。”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路明非呆呆地站在狭窄的电话亭里，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把看不见的重锤砸得粉碎，然后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地揉捏重塑。
原来，老大早就站在了大气层外，俯瞰着这颗星球。
而他连地下室的门朝哪开都还没摸清楚。
他遥遥地看着不远处书店里透出的温暖灯光，楚子航和夏弥的身影在窗边若隐若现，像一出精心编排的皮影戏。
他忽然觉得，自己接下来要看的，不是什么学神和学妹的青春校园剧。
而是一场早已注定结局，连演员自己都不知道剧本的悲剧，正缓缓拉开序幕。
而他，路明非，就是那个全场唯一知道“大的要来了”，却被导演下了封口令，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憋屈得想死的倒霉观众。
就在他悲愤交加，感觉自己的人生比黄连还苦的时候，加密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个熟悉又让他头疼的名字——芬格尔·冯·弗林斯。
“喂？”
路明非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
“我的S级师弟！我的亲人！我的财神爷！”
电话那头传来芬格尔无比亢奋、仿佛中了五百万彩票的猥琐声音。
“你在哪儿呢？芝加哥好玩吗？有没有兴趣搞个大新闻啊！”
“没空，很忙，准备跳密歇根湖，别来烦我。”
路明非只想挂电话。
“别啊！”
芬格尔急了。
“师弟我跟你说，这可是独家头条！能让整个学院论坛服务器都瘫痪的超级猛料！”
“我刚收到线报，有人看到我们那万年冰山、冷酷无情、视女人如无物的风纪委员会主席，正跟小学妹在书店约会！！”
芬格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
“约会啊！我的天！铁树开花！冰山融化！这新闻要是发出去，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永燃的瞳术师为爱熄火，揭秘让面瘫师兄展露笑颜的神秘女孩！》，你说劲爆不劲爆？！”
路明非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说我何止看到了，我差点被那“神秘女孩”吓得当场去世。
“所以呢？”
他没好气地问。
“所以我们需要前线记者的第一手资料啊！”
芬格尔的语气变得循循善诱。
“师弟，你现在就在楚部长身边，对不对？”
“快，发挥你的专业狗仔精神，拍几张照片，录一段音，探探那女孩的底细！这可是咱们新闻部崛起的绝佳机会！”
“想想看，全校的女生都会为这条新闻疯狂的！到时候广告费、打赏、周边……我们发达了！”
“不去，没兴趣，要死你自己去死。”
路明非现在听到“夏弥”两个字就浑身发冷。
“别这么绝情嘛！”
芬格尔开始了他的商业谈判。
“师弟，我知道你辛苦，这样，这次新闻的收益，咱俩二八分！你二我八！”
路明非沉默了。
“……三七？”
芬格尔试探着问，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
路明非依旧沉默，只是冷笑。
“四六！不能再多了！我还要养活手下一帮兄弟呢！新闻部的打印机都快没墨了！”
芬格尔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割肉。
“滚。”
路明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五五！五五分！平分秋色！这总行了吧！”
“师弟，做人不能太贪心，我这可是冒着被楚部长追杀到天涯海角的风险在搞事业啊！”
芬格尔哀嚎道。
“你想想，这可是楚子航的绯闻，价值连城！卖给恺撒，他至少得出五位数的美金买断吧？！”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雨水的冰冷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对着电话低吼。
“芬格尔我告诉你，这浑水你最好别趟！”
“那女孩……你惹不起！你要是敢发这新闻，死的就不只是被楚师兄追杀了，你可能会从这个世界上被‘物理性删除’！连个坟头都不会有！”
吼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电话亭外，冷雨依旧。
路明非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第一次觉得，跟那个神秘的夏弥，跟那个无所不能的老大比起来，芬格尔这个无耻的废柴师兄，居然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至少他的危险是写在脸上的，价码是可以谈的。
而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连价码都没有的必输赌局。
PS：兄弟们，好结局，请放心，哈基弥和面瘫楚绝对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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