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皇的家宴，与怪兽的棉花糖
夕阳的余晖像一炉融化的赤金，泼满了蔚蓝海岸的天海之间，将尼斯那片昂贵的私人沙滩浸染得温暖而瑰丽。
海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咸湿气息，撩动绘梨衣暗红色的长发。
几缕发丝拂过沈云轩的脸颊，带着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与防晒油的海洋清香，有些痒。
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女孩的脑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平稳而悠长，像一只在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里酣睡的小猫。
她的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有着漂亮纹路的贝壳，仿佛那是她从这个崭新世界里找到的第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宝藏，谁也抢不走。
不远处，源稚生瘫在沙滩椅上，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咸鱼，那副从不离身的蛤蟆镜歪在鼻梁上，嘴里叼着一根早就熄灭的雪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燃尽了”的灰白气息。
忽然，他猛地坐直了身体，一把摘掉眼镜。
那双曾让整个东瀛黑道噤若寒蝉的邪眼，此刻却罕见地写满了输得心服口服的坦然与……豁出去的悲壮。
他一拍大腿，用一种近似于切腹自尽前吟诵辞世诗的庄重语气，沉声宣布。
“赌局是我输了。”
“所以今晚，我请客。”
话音落下的瞬间，这位刚刚还沉浸在家庭团聚温情中的东瀛极道皇太子，瞬间切换回了那个执掌数万人生死的“天照命”。
他没有提高音量，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在空中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沙滩旁那家米其林三星私人餐厅的经理，一个名叫皮埃尔的珐国男人，几乎是应声而动。
他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从门后“弹”了出来，一路踩着小碎步狂奔而来。
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跑到源稚生面前时，已经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额头的汗珠“啪嗒啪嗒”地滴在柔软的沙滩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皮埃尔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海啸。
刚才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欧洲餐饮巨头“美食家俱乐部”的理事长，老人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一位持有最高权限“黑日”卡片的贵客正在他的餐厅外。
无论对方提出任何要求，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必须办到，否则他可以准备去索马里管理鱼罐头工厂了。
“先生！”
皮埃尔的声线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不敢抬头看这位客人的脸。
“皮埃尔先生。”
源稚生的法语流利而优雅，却带着一种融入骨血的威严。
“今晚是家宴，我要你把这里变成一场庆典。”
“把你们仓库里最顶级的食材，最新鲜的渔获，年份最老的酒，全部拿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那群一看就不好惹的过江龙——一个正抠着脚丫子满脸不屑的邋遢壮汉，一个顶着泡面头猥琐偷笑的狗仔，还有一个正耐心帮着小男孩擦嘴角的绝美青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沈云轩和绘梨衣身上，那凌厉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为我们都还活着，为我们找到了家人，也为我妹妹……”
他轻轻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
“找到了她的世界。”
源稚生重新靠回椅背，将蛤蟆镜戴上，遮住了眼中的万千思绪。
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却让餐厅经理皮埃尔如遭雷击。
“今晚，我的客人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要是没吃到扶着墙出去，皮埃尔先生……”
“你知道的，地中海的风光不错，很适合作为某些人的长眠之地。”
“是！是的！先生！我明白了！”
皮埃尔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对折，脸上却爆发出中了亿元彩票般的狂喜。
这不仅仅是一场晚宴，这是一场能让他皮埃尔名声响彻整个欧洲顶级餐饮圈的传奇之夜！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对着通讯录吼叫起来。
“让巴蒂斯特！把你私藏的那头佩里戈尔黑猪给我立刻送过来！”
“还有吉拉多生蚝，我要能堆成山的量！”
“酒窖里那几瓶罗曼尼康帝，全开了！”
“不，等等，给那几位先生上最烈的威士忌！对，把我们能弄到的所有产区的都拿出来！”
皇的命令，哪怕是句玩笑话，也足以让整个蔚蓝海岸的顶级食材供应商在半小时内完成一场战争级别的物资调动
今晚，他皮埃尔，要在这片沙滩上创造一个传说！
……
夜幕降临，巨大的篝火在私人海滩上升起，火焰“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也映出了一场光怪陆离的百鬼夜行。
长达十米的巨大烤架上，油花在A5级别的夏洛莱牛上滋滋作响，散发出令人罪恶感爆棚的浓郁奶香。
刚从深海打捞上来的巨型帝王蟹腿被烤得通红，比成年人的胳膊还粗。
比人脸还大的扇贝上铺满了金黄的蒜蓉，香气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动着最原始的食欲。
源稚生换上了一身宽松的浴衣，盘腿坐在主位，由矢吹樱为他斟满一杯冰镇的“十四代·龙泉”清酒。
他端着那只江户切子雕花的玻璃杯，以一种君王检阅领地的姿态，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片喧闹的场景。
这才是皇的家宴，喧闹，但有序。
当然，这种“有序”是相对而言的。
烤架的左侧，是真正的“群魔乱舞”。
“我的！这箱生蚝都是我的！芬格尔你这头卷毛猪，再敢碰一下，我就把你那头卷毛一根根拔下来塞进芬里厄的嘴里当零食！”
老唐此刻彻底解放了天性。
他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烤生蚝和龙虾腿，两眼放着绿光，像一头护食的洪荒巨兽。
他脚边已经空了半箱的杰克丹尼威士忌酒瓶东倒西歪。
“凭什么！我也是老大的兄弟！”
“我也为组织出过力流过血！我强烈要求享受和绘梨衣大嫂一样的特级战备待遇！”
芬格尔嘴里塞满了烤肉，含糊不清地抗议。
他面前摆着一整排不同年份的威士忌，像在进行什么严肃的学术品鉴。
“来，老唐，别光喝漂亮国的土炮，劲儿太小了。”
“尝尝这个，苏格兰艾雷岛的雅柏，泥煤味儿够冲！”
“跟消毒水似的，带劲！”
芬格尔拎起一瓶，给两人的大号啤酒杯满上。
“叮”地一声脆响，两个玻璃杯重重碰在一起。
两人齐齐仰头，喉结疯狂滚动，眨眼间半瓶见底。
打了个舒爽的酒嗝后，异口同声地赞叹。
“好喝！跟带汽儿的凉白开似的！”
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生物来说，地球上所有能把人类放倒的烈酒，确实和饮料没什么区别。
他们拼的不是酒量，是胃容量，以及对不同“饮料”风味的鉴赏能力。
烤架的右侧，则是蛇岐八家的“灾难现场”。
“夜叉！你这混蛋！烤肉的火候太过了！”
“你想让沈君和绘梨衣小姐尝你烤的木炭吗！”
源稚生隔空呵斥，语气严厉，但谁都看得出他眼里的笑意。
“是！大家长！我错了！”
夜叉，这位在外面能止小儿夜啼的极道第一打手，此刻却像个被训斥的新丁，手忙脚乱地调整着一块A5和牛的位置，汗珠顺着他狰狞的纹身往下淌。
他想在绘梨衣小姐面前展现自己粗犷外表下的细腻厨艺，结果越急越乱。
他身边的乌鸦则冷静得多，推了推眼镜，掏出一个小型红外测温仪对着肉块扫了一下，又掏出个小本子飞快计算。
“根据梅拉德反应的最佳温度区间，这块肉表面温度已经超过170摄氏度。”
“蛋白质过度焦化将导致口感劣化百分之三十七点四……建议立刻翻面并移至低温区静置三十秒，以锁住肉汁。”
“闭嘴！用你的心去烤！不是用你的脑子！”
夜叉冲他低吼，感觉自己太阳穴的血管都要爆了。
不远处，源稚女正耐心地帮康斯坦丁撕下一只刚烤好的巨大火鸡腿。
他仔细地吹凉，又用随身携带的银质餐刀剔掉了所有可能卡到喉咙的小块碎骨，才放心地递到康斯坦丁手里。
康斯坦丁已经吃完了第三个抹茶冰淇淋，此刻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鸡腿啃得满嘴是油，脸上洋溢着纯粹到毫无杂质的幸福。
源稚女看着他，脸上是无奈又宠溺的微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他偶尔会抬眼看看不远处的兄长源稚生，眼神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
矢吹樱安静地跪坐在源稚生身后，像个最忠诚的侍女，默默地为他添酒布菜。
她的视线却像最敏锐的雷达，将每一个试图靠近大家长、并且穿着比基尼、胸围比她更可观的美女服务员，用冰冷的目光逼退。
那视线仿佛在说：再靠近一步，我藏在袖子里的千本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而沈云轩，没去管那边的百鬼夜行。
他拿着一串刚刚烤好的棉花糖，在火上又燎了一下，直到外皮变得焦黄酥脆，散发出甜到心坎里的香气。
他把棉花糖递到绘梨衣嘴边。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映着篝火的星空。
她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咬了一小口，然后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了全世界最好吃的蜜糖的仓鼠。
“甜。”
她小声说，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含混。
“好吃就多吃点。”
沈云轩又把签子往前递了递。
他看着她被火光映照得毫无瑕疵的侧脸，内心一片柔软。
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是他愿意为之颠覆整个世界的理由。
绘梨衣却摇摇头，她拿起另一串还没烤的，学着沈云轩的样子，笨拙地伸到火边。
她显然没什么经验，离火太近了，火苗“呼”地一下窜上来，瞬间把洁白的棉花糖燎成了一块黑炭。
女孩“呀”了一声，有些沮丧地看着手里的“杰作”，红色的眼瞳里满是委屈，小嘴微微嘟起，能挂上一个酱油瓶。
沈云轩笑着从她手里拿过那串黑炭，在她错愕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大口。
“嗯，有点苦，不过还不错。”
他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有种独特的炭烧风味，像是……失败的炼金术产物，带着硫磺和绝望的气息。”
绘梨衣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像是黑夜里骤然绽放的昙花，清澈、纯粹，美得让周围喧嚣的“百鬼”们都为之一静。
老唐停止了吹瓶，芬格尔忘记了抢肉，夜叉手里的和牛直接掉进了炭火里。
她凑过来，在那块黑炭上，轻轻地也咬了一小口。
焦苦的味道在味蕾上散开，她却毫不在意。
她抬起头，对着沈云轩，露出了一个比棉花糖还要甜，比星空还要璀璨的笑容。
“嗯。”
绘梨衣开口说道，声音清晰而认真。
“是云轩的味道。”
一句话让沈云轩的心跳漏了整整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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