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第二十九章 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我的血在那一瞬间凉透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当着外祖母，当着国公府这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他昨夜将我带回了他的听风苑？
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甚至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玩味笑意。
仿佛我此刻的惊慌失措，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不，他不是疯了。
他是故意的。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我所有的愤怒，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陡然清醒的头脑。
我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此刻否认，只会坐实我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卫清衡既然敢说，就一定有后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他，把这场戏演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卫清衡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收回目光，转向满脸震惊的老夫人，声音依旧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母亲。”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昨夜长乐公主的宴会散得晚，萱儿在回府的路上，于城南窄巷偶遇歹人，幸得我的人及时发现，我才立刻赶到。她受了不小的惊吓，浑身冰凉，我见天色已晚，不便惊动您，便将她先带回听风苑，请了大夫诊治。事急从权，还望母亲勿怪。”
他三言两语，便将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轻描淡写为偶遇歹人。
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我深吸一口气，趁着众人还在消化他这番话的间隙，迅速起身，踉跄一步，仿佛惊魂未定。
我朝着老夫人的方向福下身子，脸色煞白。
“让外祖母担心了……是孙女不好，不该那么晚还在外面……”
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只留下一副柔弱无助、惹人怜惜的模样。
这副样子，反而让卫清衡的说辞更具可信度。
“哎哟，我的儿！”老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语气里又是后怕又是责备，“快起来快起来！这是说的什么话！京城的天子脚下，治安竟差到如此地步！岂有此理！”
她心疼地拍着我的手背，上下打量着我：“可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吓坏？那些歹人呢？”
“孙女无事，小，小舅舅到得很及时。”我怯怯地看了一眼卫清衡，又飞快地低下头。
“只是受了些惊吓，劳烦外祖母挂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夫人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向卫清衡，脸上满是庆幸，“小九，这次多亏了你。否则萱儿一个弱女子，后果不堪设想！”
我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外祖母信了，没有再追问细节。
可偏偏有人不愿这风波就此平息。
“哎呀，这可真是吓死人了。”卫羽灵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她用帕子掩着嘴，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我。
“不过九叔，您这英雄救美是好事，可深更半夜抱着表妹回您那从不许女子踏足的听风苑，这事儿要是传到太傅府，传到如兰姐姐的耳朵里，怕是会惹出不小的误会吧？”
我猛地抬头瞪向她，几乎是同一时间，卫清衡那冰冷的视线也如利剑般发射过去。
“卫羽灵。”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里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腌臢事？”他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萱儿是我的外甥女，她遇险，我出手相救，天经地义。倒是你，身为姐妹，不思关怀，反倒在此说些风言风语，挑拨离间。我看，是你们三房最近太过清闲了，是吗？”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极轻，却让三婶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混账东西！还不给你九叔和表妹道歉！”三婶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卫羽灵。
“整天不学好，看我回去不撕了你的嘴！”
卫羽灵被卫清衡的气势吓得一哆嗦，又被亲娘当众喝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气又怕，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敷衍地朝我们福了福身子：“是羽灵说错话了，九叔和表妹别往心里去。”
这顿饭，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沉默和压抑中结束了，食不下咽。
饭后，我正想告退，却被老夫人留了下来。
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我和她两个人在暖阁里。
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边的软榻上，叹了口气，神情复杂。
“萱儿，你跟外祖母说句实话，你对自己的婚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慢慢地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一口。
终于，我品出些味道来。
我放下茶盏，抬起头，迎上她探究的目光，故意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外祖母，您是不是……不想再收留萱儿了？”
老夫人的神情果然一僵，连忙道：“傻孩子，胡说什么呢！外祖母怎么会……”
“没关系的，外祖母。”我打断了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故作的坚强。
“萱儿不怪您。我知道，这看似偌大的国公府，也终究不是我的家。我本就是无根的浮萍，能得您收留，已是天大的福分。”
“你这孩子！”老夫人眼圈一红，紧紧握住我的手，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你别怪外祖母心狠。只是如今这国公府里，你这一辈的郎君甚多，外祖母只是怕你总住在这里，受了委屈。”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看，你那些表哥表弟，好些都已到了议亲的年纪，虽常年在外，但总有回府的时候。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这么住着，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影响你日后议亲。所以外祖母才……才急着想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之前，彻儿那孩子温良上进，与你也算相配，本是桩良缘。可如今……如今又被小九一句话给打发去了偏远之地，这门亲事算是彻底断了。”老夫人说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外祖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你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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