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藏头诗
第二天一早。
早朝。
乾清宫大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却不复往日的沉闷，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站在武将班列最前方的那个身影——铁胆神侯，朱无视。
朱无视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亲王蟒袍，身姿挺拔，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昨天在太和殿前广场上，那个被皇帝当众“敲打”，颜面尽失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越是这样，百官的心里，就越是犯嘀咕。
这位权势滔天的神侯，到底在想什么？
他会就此隐忍，还是会酝酿着更猛烈的反击？
而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少年天子，又会如何出招？
所有人都预感到，今天的早朝，绝不会平静。
果然，议完了几件无关痛痒的边疆小事之后，朱厚照开口了。
“昨日，宫中祈福，想必诸位爱卿，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百官心中都是一凛，来了！正题来了！
“幸得武当冲虚道长，持真武神剑，为我大明镇压了妖邪。但，此事也给朕，敲响了警钟。”
朱厚照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群臣。
“朕在想，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紫禁城内，为何会有妖邪作祟？为何朕会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归根结底，是两个字——疏漏！”
“是我大明的情报、监察，出了疏漏！以至于让奸邪小人，混入宫闱，甚至混入了我皇叔的护龙山庄，威胁社稷安危！”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但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皇帝这是要拿昨天的事情做文章，准备要动刀子了！
刀，会砍向谁？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朱无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那微微攥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东厂，西厂，锦衣卫，护龙山庄。”
朱厚照一个一个地点着名。
“我大明，有四大情报监察机构，按理说，应该是一张天罗地网，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可结果呢？结果是朕这个天子，差点被妖邪所害！”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办事不力！说明你们，尸位素餐！”
“噗通！”
东厂提督陈洪波，第一个跪了下来，吓得浑身发抖。
“陛下息怒！是奴婢……是奴婢失职！请陛下降罪！”
紧接着，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也跪了下来。
“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只有朱无视，依旧站得笔直。他是亲王，有见君不跪的特权。
朱厚照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皇叔，你怎么看？”
朱无视抬起头，迎上朱厚照的目光，沉声说道：“陛下说的是。此事，确实是臣等失察。尤其是护龙山庄，作为护卫皇室的第一道防线，竟让奸邪混入其中，臣，罪责难逃。”
他姿态放得很低，主动认错。
他知道，今天这种局面，硬顶是没用的，只能顺着皇帝的话说。
“哦？皇叔也觉得，是护龙山庄的罪责？”朱厚照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是。”朱无视咬着牙，答道。
“那依皇叔之见，该如何处置啊？”朱厚照追问道。
朱无视心中一沉，知道皇帝在等着他自己开口，处置自己的人。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臣以为，护龙山庄此次失察，负责京城防务及情报搜集之人，难辞其咎。臣回去之后，定会严加惩处，并……将其撤换，以儆效尤。”
他这是准备丢车保帅了。
把负责京城事务的密探推出来当替罪羊，保全山庄的根基。
“只是撤换？”朱厚照摇了摇头，似乎很不满意，“皇叔，你太心软了。这种玩忽职守，差点酿成大祸的庸才，只是撤换，如何能警示后人？依朕看，应该直接下狱，交由三法司会审！”
朱无-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下狱？三法司会审？
护龙山庄的密探，身份何等机密！若是交由三法司那些文官审问，那山庄的许多秘密，岂不是都要暴露于天下？
这小皇帝，好狠的心！他这是要借机，挖护龙山庄的根！
“陛下，万万不可！”朱无视急声道，“护龙山庄之人，身份特殊，所涉之事，皆是国家机密。若交由外臣审理，恐有泄密之危啊！”
“哦？是吗？”朱厚照笑了，“皇叔的意思是，你护龙山庄的人，犯了法，朕的朝廷，还管不得了？难道你护龙山庄，是法外之地吗？”
一顶“法外之地”的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朱无视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再争辩下去，就是坐实了这顶帽子。
大殿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皇帝今天，就是要拿护龙山庄开刀！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如同隐形人一般的西厂提督雨化田，突然上前一步，跪了下来。
“启禀陛下，奴婢，有本要奏。”
他的声音，尖锐而阴柔，在这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朱厚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说。”
雨化田抬起头，那张俊美得有些妖异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潮红。
“奴婢以为，神侯爷所言，亦有道理。护龙山庄所涉，多为机密，不宜公开审理。但陛下所虑，更是国之根本。法度不彰，则国将不国。”
他先是两边都捧了一下，然后话锋一转。
“奴婢斗胆，有一个两全之策。”
“说来听听。”
“奴婢以为，之所以出现此等疏漏，根源在于，各衙门之间，权责不明，互有掣肘，消息不通。东厂，只管刺探情报。锦衣卫，只管拿人办案。护龙山庄，更是自成体系。这才给了奸邪之徒，可乘之机。”
“故而，奴婢恳请陛下，重开西厂！”
西厂！
这两个字一出，满朝哗然！
就连一直低着头的陈洪波，都猛地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西厂，那可是成化年间，为了对付朝臣和锦衣卫，而设立的特务机构。权力之大，远在东厂和锦衣卫之上，可以直接对任何人，进行逮捕、审讯，而不需要经过任何司法程序。
那是一个让所有官员，都闻之色变的梦魇！
后来因为行事太过酷烈，怨声载道，才被裁撤。
现在，雨化田，竟然要重开西...厂？
“奴婢恳请陛下，以西厂，总统内外情报，监察百官万民，上查东厂、锦衣卫、护龙山庄是否失职，下探黎民百姓有无冤情。凡有危害社稷之妖邪，祸乱朝纲之奸佞，西厂，皆可先斩后奏！”
雨化田的声音，越来越亢奋，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如此，方能将所有权力，都收归于陛下手中！建立一张真正水泼不进，针扎不入的天罗地网！让任何妖邪，都无处遁形！”
“请陛下，重开西厂！”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都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冰凉。
这个雨化田，太狠了！太毒了！
他这是要当皇帝手中，最锋利，最不讲道理的一把刀啊！
如果真的让他得逞，那以后，所有人的脖子上，都等于悬了一把看不见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朱无视的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猛地看向雨化田，又看了看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雨化田自己的主意！
这，就是皇帝的真实目的！
什么惩处护龙山庄，什么追究责任，都只是铺垫！
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借着这个由头，成立一个完全由他自己掌控的，凌驾于所有机构之上的，超级特务机关！
他要用这把刀，来对付自己！来对付所有不听他话的人！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借力打力！
这个小皇帝的心机和手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厚照的身上。
他们在等待，这位年轻的帝王，做出最终的裁决。
朱厚照看着下方，跪着的雨化田，还有那些噤若寒蝉，面如死灰的文武百官。
他知道，火候，已经到了。
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准奏。”
他只说了两个字。
却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朕，今日，重设西缉事厂！”
“命，雨化田，为西厂提督！总领西厂一切事宜！”
“赐，西厂金印，有先斩后奏之权！上至亲王藩贵，下至黎民走卒，凡有谋逆不轨，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者，西厂，皆可查办！”
“朕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这朗朗大明，还有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绝对的，帝王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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