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手摩托车
刘向阳还有八千零三十五块,整整齐齐码在床板下的铁盒里,最底下那张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这是他在青山镇铁路工地扛了四十天钢筋方木、磨穿两双胶鞋攒下的,每张票子都浸着汗味,摸着比砖头还实在。
“得弄个车。”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上次去北郊化肥厂,光走路就花了两个钟头,回来时天黑路滑,差点摔进沟里。他需要个代步的,哪怕是辆快散架的二手车。
天刚蒙蒙亮,他揣着钱往镇上赶。露水打湿了裤脚,凉飕飕地贴在腿上,路边的狗尾巴草挂着白霜,太阳一照像撒了把碎盐。镇东头的旧货市场刚支起摊子,几个老头蹲在地上抽旱烟,跟前摆着锈迹斑斑的自行车、缺角的搪瓷盆,最扎眼的是辆红色摩托车,车座破了个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买车?”一个豁牙老头凑过来,烟袋锅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我这‘钱江’可是正经货,原车主是拉菜的,发动机没动过,加五十块油能跑两百公里。”
刘向阳蹲下去扳动车把,车头“咯吱”响。他踹了踹轮胎,花纹都快磨平了:“多少钱?”
“一千二,手续全在。”老头从车座下摸出个塑料袋,掏出行驶证和牌照,“你看,年检到明年开春,保险也没过期,不是黑车。”
行驶证上的照片确实是这辆车,车主签名歪歪扭扭像鸡爪刨的。刘向阳捏了捏油门,发动机“突突”响起来,震得他手腕发麻,排气管喷出股黑烟,带着股烧焦的味儿。“一千,多一分不买。”
老头脸一拉:“最少一千一!你去打听打听,带手续的二手车哪有这价?”
“就一千。”刘向阳掏出钱包,抽出十张红票子拍在车座上,“不卖我去别家看。”他昨晚就踩过点,市场西头还有辆绿色的,就是看着更破。
老头盯着钱看了半天,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算了,算我赔本!”他把行驶证和牌照往刘向阳手里塞,“路上慢点,这车灯光不太亮。”
刘向阳把手续揣进内兜,跨上摩托车试了两圈。车把有点歪,挂挡时总卡壳,好歹能跑。他往回开时,风刮得耳朵疼,却忍不住咧开嘴笑——这是他头回有属于自己的车,比当年考上大学还高兴。
路过五金店,他停了下来。玻璃柜台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刀子,水果刀、菜刀闪着寒光,最里面立着把开山刀,刀身半尺多长,木柄缠着红布条,看着就结实。“那把多少钱?”
老板是个戴眼镜的瘦子,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三十五,刚到的货,砍柴劈树根利索得很。”
刘向阳掂了掂,刀身沉得压手,刃口锋利得能映出人影。他往腰后比了比,刚好能藏在夹克底下:“要了。”老板用报纸把刀裹起来,他付了钱揣进怀里,走出去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这刀砍树肯定好用,真要是遇上不长眼的,砍人估计也不差。
回到村里,他把摩托车推进院子,用破布蘸着井水擦了三遍,红漆虽然掉了大半,总算露出点亮色。王婆婆挎着菜篮经过,眯着眼瞅了半天:“向阳买摩托了?能耐了啊。”
“二手的,代步。”他笑着挠挠头,这是出狱后头回在村里人面前笑,嘴角有点僵硬。
吃过午饭,他把开山刀藏在摩托车座下的工具箱里,往油箱加满油,又从墙角拎了个麻袋——是上次装种子剩下的,打算顺路捡点枯枝当柴烧。一切妥当,他跨上摩托车,朝着北郊化肥厂开去。
路越走越窄,最后变成坑坑洼洼的土路,摩托车颠得像要散架,车把震得他手心发麻。两旁的树林越来越密,树影投在地上像张网,把太阳都遮得严严实实。空气里飘着股腐叶的腥气,偶尔有鸟雀惊飞,“扑棱棱”地掠过头顶。
远远看见化肥厂的围墙,红砖墙塌了半截,长出半人高的野草,锈铁门挂着把大锁,锁孔里塞满了枯草和泥巴。刘向阳把摩托车藏在树后,摸出开山刀别在腰上,猫着腰摸到围墙边。
他踩着墙缝往上爬,砖头上的碎玻璃划破了手掌,血珠滴在草叶上。趴在墙头往下看,厂区里空荡荡的,几栋厂房的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梁架,地上长满了蒿草,比人还高。风一吹,草叶“沙沙”响,像有人在暗处喘气。
“这地方真他妈荒。”他嘀咕着跳下去,落地时踩进烂泥里,差点崴了脚。他拎着麻袋往里走,脚底下时不时踢到生锈的铁皮、碎玻璃,发出“哐当”的轻响。
主厂房的门敞着,门框上的油漆剥落得只剩些红点子。刘向阳走进去,里面黑黢黢的,只有几缕阳光从破屋顶漏下来,照出漫天飞舞的灰尘。地上堆着些破麻袋,上面印着“硝酸铵”三个字,早就褪成了白色,轻轻一碰就碎成渣。
他在厂房里转了一圈,除了灰尘就是杂草,连只老鼠都没见着。走到最里面的仓库,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吱呀”响。仓库里更暗,一股潮味扑面而来,墙角堆着些黑乎乎的东西,像是受潮的泥土块。
刘向阳摸出打火机打着,火苗“腾”地窜起来,照亮了墙角的堆物——是些不规则的结晶体,混着泥土和草屑,黑一块白一块,看着就像普通的泥疙瘩。他捏起一块,放在手心搓了搓,晶体有点凉,还带着点涩味。
“这啥玩意儿?”他皱着眉,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上的硝酸钾分子式。他凑近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又用指甲刮了点粉末,放在舌尖舔了舔——有点咸,还有点清凉,跟化学课本里描述的硝酸钾味道对上了。
他心里一动,把麻袋铺在地上,开始往里面装这些“泥疙瘩”。晶体混着泥土草屑,装了半麻袋就沉甸甸的。他拎了拎,估摸着有二三十斤。
往回走时,太阳已经西斜。他顺着来路往围墙挪,麻袋勒得肩膀生疼,里面的晶体时不时滚出来,落在地上“嗒嗒”响。爬围墙时更费劲,他先把麻袋扔出去,再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手心的伤口沾了泥土,火辣辣地疼。
骑摩托车往回开时,麻袋就横放在脚边,晶体随着车身颠簸,“哗啦啦”地响。一路没遇见半个人影,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像在背后跟梢。
柴是没捡,之前开荒晒得柴还有很多,硝酸钾可比柴更加吸引他。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他把摩托车推进柴房,用干草盖好,又把那半麻袋“泥疙瘩”拖进里屋,倒在墙角——黑乎乎的一堆,混着草屑泥土,谁也看不出这是能做文章的硝酸钾。
他舀了瓢水洗手,掌心的伤口火辣辣的。对着油灯照了照,水里飘着血丝,还有些白色的晶体粉末,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找时间提纯一下,好歹他也是大学生,化学更是他的专项,这点还是做得到的。
夜里躺在床上,总听见麻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像是晶体在慢慢舒展。刘向阳翻了个身,摸了摸腰后的开山刀,刀身冰凉。他知道,有了这车,有了这刀,还有这堆不起眼的“泥疙瘩”,接下来的路,该往深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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