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七具尸体

法医室的冷气跟冰窖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苏河站在解剖台边，口罩上沾着几片黑灰，是刚才碰焦尸时蹭上的。蓝色塑料布铺在台上，六堆焦黑的尸块用白线圈出人形，边缘歪歪扭扭，看着就像被野狗啃过的饼干，没一块规整的。

“苏队，六具都拼完了。”老法医摘下手套，指尖还沾着黑炭似的粉末，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每堆都对得上，没多没少。”

苏河“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台角的不锈钢托盘。那里面堆着些零碎的炭块，最大的也就拇指盖大小，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跟没烧透的煤渣一个样。“这些碎渣呢？怎么没拼进去？”

老法医拿起镊子，夹起块带着点白边的碎块递过来：“您瞅瞅这个。”他用镊子尖轻轻一拨，露出里面弯弯的软骨，“这是肋软骨，弧度比成年人小太多，根本对不上那六具的骨架。”

他又夹起块更小的，在灯光下晃了晃：“还有这个，看着不起眼吧？这是乳牙的牙根，没换过牙的那种，肯定是孩子的。”

“孩子？”苏河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指尖在焦块上蹭了蹭，炭末簌簌往下掉，“现场勘察的人没说有第七具啊？”

“炸碎了呗。”老法医叹了口气，把碎块往空盘子里摆，“孩子骨头细，炸药一炸就成这样了，混在大人的尸块里，刚开始没分开。要不是我拼完六具还剩这些，压根发现不了。”

李明刚推门进来，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褐色的茶水溅在白大褂上，跟泼了滩血似的。“孩子？”他几步冲到解剖台旁，盯着那堆零碎的焦块，眼睛瞪得溜圆，“这孙子连孩子都下得去手？还是人吗？”

老法医没说话，拿着镊子慢慢拼那些碎块。没一会儿，小半圈肋软骨拼出来了，弯得跟月牙似的；几块碎颅骨拼在一起，能看见没闭合的颅缝；最显眼的是那块带牙根的颌骨，乳牙断面齐整整的，显然是被爆炸的冲击力崩断的。

“最多五岁。”老法医的声音有点抖，夹起块带着点粉色的碎肉，“您看这块软组织，边缘有收缩，是生前被烧伤的痕迹……这孩子当时说不定还活着。”

“操！”李明突然一拳砸在墙上，白瓷砖“啪”地掉下来一小块，碎渣溅到地上，“这他妈是畜生！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杀！”

苏河没拦他，指关节捏得发白。解剖台的灯光照在那些焦黑的碎块上，看着就像堆烧糊的积木，可每一块都像在尖叫——这曾经是个会跑会跳、会喊“爸妈”的孩子啊。

“查失踪报案。”苏河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四岁到五岁的孩子，中江市范围内的，不管报没报案，只要有家长说孩子没回家的，全给我调过来。”

李明抹了把脸，抓起手机就往外冲，走廊里传来他吼电话的声音：“让各派出所的人都动起来！查近一个月有没有四岁到五岁的孩子没回家的！甭管报没报案，有一点线索都给我报上来！马上！”

法医室里只剩苏河和老法医。老法医还在拼最后几块碎骨，镊子夹着根细得像火柴棍的指骨，小心翼翼地往掌骨上对。指骨末端还沾着点炭化的指甲，缩成个小黑点，看着心里发堵。

“邪门了。”老法医嘀咕了一句，“那化肥厂荒了十年，鸟都不去，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在那儿？”

苏河没接话，脑子里跟过电影似的——现场找到的硝酸钾、硫磺、白糖，还有那七十度的白酒，凶手用的全是土法子，却狠得不像新手。现在冒出个孩子，是被牵连的？还是专门被带去的？

没等他想明白，李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攥着张打印纸，眉头拧成个疙瘩：“苏队，邪门了！近一个月，中江市四岁到五岁的孩子，报案失踪的就三个，都查过了，跟这案子对不上。还有几个没报案的，不是跟着亲戚走了，就是跑出去玩忘了回家，早就找着了。”

“一个都对不上？”苏河盯着那堆小骨架，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哪能凭空冒出来啊。”李明急得转圈，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解剖台，带起阵消毒水混着焦糊味的风，“肯定跟那六具大人有关！说不定是……其中某个人的孩子？”

这话一出，苏河突然顿住了。

他猛地看向那六堆成人尸块，又瞅了瞅旁边的小骨架——要是这孩子是那六个人里某个人的，那凶手的动机就太吓人了，这不是简单的黑吃黑，是想赶尽杀绝啊。

李明也反应过来，眼睛突然亮了：“对！肯定是跟着家长去的！您想啊，那破地方荒成那样，孩子自己怎么可能去？指定是被带去的！”

苏河抓起桌上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从现场捡的迷彩服碎片：“把这些跟孩子的尸块一起送检，做DNA比对，看看有没有血缘关系。”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股狠劲，“再让技术队去化肥厂周边搜，一寸地都别放过！我就不信找不到这孩子的身份线索！”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黑影，跟张密不透风的网似的。老法医拿起证物袋，把孩子的尸块一块块装进去，袋口的密封条“啪”地粘紧，仿佛把那没来得及喊出口的“爸妈”，永远封在了里面。

李明攥着那张排查表，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该从哪查了！那六具大人的身份还没确定呢，先把他们的底子扒清楚，说不定就能揪出这孩子是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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