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抢救无效

市医院急诊室的红灯亮得刺眼，像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眼睛发疼。

走廊里乱糟糟的，白大褂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橡胶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声，每一下都敲得人心慌。林薇薇被两个女督察扶着，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抢救室的门，嘴唇咬得发白，血珠顺着嘴角往下滴。

“让开！让开！”一个护士抱着输血袋冲过去，差点撞到人。林薇薇猛地往前扑，被督察死死拉住：“盼盼！我的盼盼！让我进去看看她！”

“医生正在抢救，您冷静点！”年轻的女督察声音发软，可手上的劲一点没松。

抢救室里，吴盼躺在手术台上，小身子裹在白布单里，只露出插满管子的胳膊。心电监护仪“滴滴”地叫着，绿色的线条抖得像蛛丝，随时可能拉成一条直线。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淌，滴在绿色手术服上洇出深色的印子。“椎骨断裂压迫神经，内脏多处破损，失血太多了……”他对着旁边的护士摇摇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准备通知家属吧。”

护士的眼圈红了，手里的缝合针“当啷”掉在托盘里。她看着手术台上那只还攥着半块橡皮的小手，突然想起半小时前送进来的另一个孩子——吴念躺在停尸床上，小辫子散了，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怀里紧紧抱着个掉了耳朵的布娃娃。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摘下手套，对着走廊里的督察和林薇薇摇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孩子太小，伤得太重……”

“不——！”林薇薇突然尖叫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脱督察的手往抢救室冲，“我的盼盼！让我看看她！那是我的命啊！”

两个女督察赶紧拉住她，女人的指甲在她们胳膊上掐出红印子，嘴里胡乱喊着：“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吵的……”

走廊尽头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马国力带着技术队的人匆匆赶来，他摘下墨镜，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眉头皱成个疙瘩：“怎么回事？”

“马队，”年轻督察递过笔录本，“小女孩抢救无效，已经……林薇薇情绪失控，正在哭闹。”

马国力没说话，径直走进抢救室。吴盼的小身子已经被白布盖住，只露出乌黑的头发。他蹲下去，轻轻掀开布角，孩子的眼睛闭得紧紧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没干透的晨露。

“唉。”马国力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外走。走廊里，林薇薇还在哭，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重复着“是他打的”“他疯了一样”。

“带她回局里。”马国力对着督察摆摆手，“单独关押，派个女同志看着。”

警车驶离医院时，天已经擦黑。林薇薇靠在后座角落，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马国力坐在副驾驶，翻看着现场照片——吴白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把水果刀；吴念趴在门槛上，小手里还攥着块饼干；吴盼蜷缩在床底下，校服裤被血浸成了深褐色。

“马队，邻居的笔录做好了。”小张从后座递过来个本子，“三楼的王大妈说，下午听见吴家吵架，男的喊‘你敢出轨’，女的哭着说‘不是我’，接着就是孩子的哭声和东西摔碎的响。”

马国力点点头，翻到林薇薇的供词页。女人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他拿着张照片骂我，说我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我根本不认识那男的……他就开始打孩子，我拉不住……”

“照片呢？”

“正在查”小张翻开另一份报告，“明显是批图”

马国力的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查这个照片的来源还有指纹。”

回到督察局，林薇薇被关进了看守所的女监室。铁门上的小窗户透着昏黄的光，她坐在墙角的草垫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像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女督察送来晚饭，是碗热腾腾的面条，她也没动，只是盯着墙壁上的霉斑发呆。

审讯室里，马国力对着灯光研究那张恢复的照片。照片像素不高，但能看出PS的痕迹。

“这技术不专业啊。”技术队的小李凑过来看，“边缘处理得太糙，稍微懂点的都能看出来是P的。”

“但吴白信了。”马国力指着照片里男人的脸，“查出来了吗？这是谁？”

“没查到，这图片应该是在手机上拼的，然后用杂牌拍立得打印的，查不到来源，上面除了吴白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马国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得“咚咚”响：“也就是说，有人故意P了这张照片，然后给了吴白，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很有可能。”小李点头，“吴白本身就有暴力倾向，邻居说他打麻将输了就回家打老婆孩子。这照片就是根导火索，直接把他点燃了。”

窗外的月亮升得老高，照在审讯室的地板上，泛着冷光。马国力想起林薇薇的供词，女人说吴白看到照片后，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先是扇她耳光，接着就去抓孩子：“我让你出轨！我让你给我戴绿帽子！我杀了你们娘仨！”

“所以林薇薇动手杀吴白，是为了保护孩子？”马国力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应该是。”小张翻着邻居的补充笔录，“王大妈说，她看见吴白把吴念往墙上扔，林薇薇才拿起水果刀捅过去的。”

烟雾在灯光下盘旋，马国力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通知检察院，准备移交案件。”

“马队，您觉得……林薇薇算正当防卫？”小张有点犹豫，“毕竟人是她杀的。”

“算不算，得让检察院说了算。”马国力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看守所的方向，“但就目前的证据看，她是为了阻止吴白继续伤害孩子才动的手，符合正当防卫的要件。”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重点查是谁P的照片。敢用这种阴招挑事，害死三条人命，绝不能让他跑了。”

看守所的女监室里，林薇薇终于抬起头。墙上的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窗外的月光透过铁栏杆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影子，像谁的手指。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铁门前，透过小窗户往外看。远处的路灯亮得像星星，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吴念和吴盼在路灯下追跑，大女儿喊“妹妹慢点”，小女儿咯咯地笑，声音甜得像蜜糖。

“念念，盼盼……”林薇薇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妈妈来陪你们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被哭声震亮，照着她苍白的脸。女督察在外面听见动静，敲了敲铁门：“好好睡觉，明天还要问话。”

林薇薇没应声，只是背对着铁门慢慢蹲下去，肩膀一抽一抽的。黑暗中，她的影子贴在墙上，像张被揉皱的纸。

马国力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看守所的方向，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那个P图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林薇薇一家？

夜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带着点凉意。马国力摸出手机，给技术队发了条信息：“查林薇薇和吴白的社会关系，特别是最近跟谁结过怨。”

手机屏幕映着他的脸，表情严肃得像块石头。他知道，这案子还没结束，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凶手找出来，给死去的孩子，也给活下来的林薇薇，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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