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督察上门

一月初的中江市跟个大冰窖似的，寒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路边的积水冻成了薄冰，走上去咯吱咯吱响。刘向阳把最后一份外卖塞进小区传达室，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关节都快不听使唤了。

“向阳哥，这儿！”

巷口大排档的塑料棚里传来招呼声，老三举着啤酒瓶晃悠，瓶身上的水珠刚滴下来就结了层白霜。刘向阳缩着脖子钻进去，棚子四面漏风，炭火盆里的火苗舔着木炭，总算带来点热气。

“可算来了，你那单送哪儿去了？菜都快凉透了。”老二往他碗里夹了块毛肚，红汤冒着白汽，“刚给你留的，快趁热吃。”

刘向阳拿起筷子，手还在抖。今天跑了十三单，电动车把手冻得像铁块，虎口磨出了红印子。他灌了口冰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别提了，锦绣华庭那老太太，非说汤洒了要赔钱，磨了半小时。”他夹起毛肚往嘴里塞，辣得直哈气，“这鬼天气，跑一趟赚五块，冻得像孙子。”

兄弟们笑成一团，塑料棚被笑声震得哗哗响。老三正要说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朝棚外努了努嘴：“哥，你看那俩是不是找你的？”

刘向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俩穿便衣的男人站在寒风里，黑夹克拉链拉到顶，手插在裤兜，直勾勾地盯着塑料棚。其中一个手里把玩着亮闪闪的东西，阳光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是手铐。

他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露声色，继续往嘴里扒拉米饭：“不认识，估计是找别人的。”

话刚说完，那俩人已经掀开门帘进来了，寒风“呼”地灌进来，炭火盆里的火星子飞了一地。

“刘向阳是吧？”高个男人掏出个小本子晃了晃，声音跟冰块似的，“有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刘向阳放下筷子，手在桌下悄悄捏紧了：“阿sir，我出狱快两年了，天天送外卖，老实得不能再老实，没犯啥事儿啊。”

“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矮个男人直接掏出铐子，哗啦啦的响在棚里格外刺耳，“别逼我们动手。”

“哎哎，有话好好说啊！”老三想站起来，被刘向阳一把按住。他慢慢站起身，椅子腿在结冰的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响。

“阿sir，配合调查行，但戴手铐就过分了吧？”刘向阳的声音突然硬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是嫌疑人还是犯人？要戴铐子，麻烦拿出拘捕令，或者证明我犯法的证据。”

他往前凑了半步，唾沫星子喷在矮个男人脸上：“不然我现在就打纪委电话，问问督察抓人不用证据的？”

俩督察愣住了，估计没见过这么硬气的前科人员。高个男人皱着眉，把矮个手里的铐子按了回去：“行，不戴铐子，跟我们回局里说清楚。”

“这还差不多。”刘向阳拍了拍身上的灰，对兄弟们挤了挤眼，“等我回来接着喝，我请客。”

老三他们没敢接话，看着他被俩督察夹着往外走，塑料棚的门帘在风里甩得啪啪响。

督察局的审讯室比外面还冷，暖气跟摆设似的。刘向阳搓着手坐在铁椅子上，对面的桌子后坐着俩男人，一个两鬓斑白，眼神像鹰隼，另一个年轻点，眉眼有点眼熟——是李明，当年审过他的副支队长。

“刘向阳，老实说，这张照片是不是你放的？”李明没废话，“啪”地把张照片拍在桌上。

刘向阳探过身去看，照片上林薇薇衣衫不整地靠在吴白怀里，背景是片小树林。他先是瞪圆了眼：“我靠，这么劲爆？”随即又皱起眉，用手指点着照片边缘，“不对啊，这P图技术也太烂了。你看这树影，左边是西晒，右边怎么是顶光？还有林薇薇头发这儿，白边都没处理干净。”

李明的脸黑了半截：“少跟我扯这些！是不是你弄的？”

“真不是我。”刘向阳往后一靠，铁椅子发出吱呀声，“我吃饱了撑的？P这种玩意儿干啥？再说了，正常人谁信啊。”

旁边的马国力突然开口，声音沉沉的：“那你最近为什么老往林薇薇上班的超市跑？一周去了七次，每次就买瓶矿泉水。”

“李督察，你还不了解我？”刘向阳笑了，眼角的疤在冷光里格外清楚，“我跑外卖的，那片是商圈，单多。天儿这么冷，买瓶水歇脚不行啊？”

他摊开手，掌心全是裂口：“再说了，报复她对我有啥好处？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刚从里面出来，还想多活几年呢。”

李明盯着他看了半天，试图从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找出点破绽。可刘向阳眼神坦坦荡荡，说话时带着点送外卖的糙劲儿，倒像是真的只是去买水。

马国力突然敲了敲桌子：“吴白死了，你知道吗？”

刘向阳愣了愣，随即点头：“听说了，好像是被他老婆杀的？街坊都在传。”他挠了挠头，“这跟我有啥关系？我跟他又不熟。”

审讯室里静了静，只有空调外机的嗡鸣声。马国力和李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他们查了刘向阳的行踪，他确实天天跑外卖，去超市的时间也都跟接单路线对得上。那张照片虽然可疑，但正如他说的，P得太假，就算真是他弄的，也定不了罪。

更何况，杀死吴白的是林薇薇，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行了，你可以走了。”马国力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疲惫。

刘向阳站起来，活动了下冻僵的腿：“阿sir，以后办事讲点证据，别平白无故吓人。”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那照片真该扔了，丢人。”

走出督察局，冷风迎面扑来，刘向阳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呛得他直咳嗽。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摸出手机给老三发消息：“大排档等我，刚想起还有瓶好酒没开。”

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嘴角却慢慢沉了下去。

“怀疑我又怎么样，这次我不过是当了一次催化剂而已。”刘向阳啐了一口，往巷口走。雪被踩得咯吱响，远处传来大排档的喧闹声，混着烤串的香味。

他摸出烟盒，抖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火时手又抖了，不是冻的。

林薇薇杀了吴白，倒是给他省了一点脑子，不用想方设法杀人想杀人手法那些还有不在场证明。

“算了，喝酒去。”他把烟头扔在雪地里，用脚碾灭，大步往热闹的地方走。寒风卷着他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像个解不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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