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专案组再立
除夕夜的风裹着雪粒子,中江市郊王家庄的土路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村里的灯笼还亮着,红得像淌血的伤口,春联在寒风里簌簌抖,墨字被冻得发僵。住在村东头的李老汉正守着电视看春晚,突然听见村西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窗台上的供果盘都翻了,苹果滚得满地都是。
“啥动静?”他趿着棉鞋往院里跑,棉袄扣子都没系紧。刚推开院门,就看见王强家的老屋冒起冲天火光,红得灼眼,黑烟裹着火星子往天上窜,把雪映成了诡异的粉紫色。院里的灯笼被火舌卷着飞起来,像个燃烧的火球。
“着火了!王强家着火了!”李老汉的嗓子喊得劈了叉,冻得通红的手在棉袄上乱蹭。他连滚带爬回屋摸座机,线都被震松了,哆哆嗦嗦接好才拨通:“喂!119吗?王家庄!王强家老屋!年三十着火了!快!”
消防车往村里开时,在结冰的土路上打滑,司机骂骂咧咧地踩刹车,轮胎碾过残雪溅起冰碴:“这破路!早知道该挂防滑链!”副驾驶的消防员扒着窗户望,火光在雪地里格外扎眼,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白纸上。
等消防车好不容易开到村口,王强家的老屋已经烧得只剩骨架。贴满春联的木门塌了,“福”字烧成了黑窟窿,院里的灯笼架子噼啪作响,火星子蹿得比院墙还高,把旁边堆的柴火垛也引着了,火苗舔着秸秆往猪圈蹿。几个穿棉袄的村民拎着水桶往火场跑,水泼上去立马冻成冰壳,根本压不住火势。
“里面有人不?”消防员扯着嗓子喊,呼出的白气混着烟味。
“王强带老婆孩子回老屋守岁了!”隔壁的二婶子跺着脚哭,“每年除夕都回来的!说老屋有年味……”
消防员架起水枪往屋里冲,高压水柱撞在冻硬的土墙上,冰碴子混着黑灰扑了满脸。带队的队长抹了把脸,突然指着东厢房喊:“有爆炸物!快撤!”
话音刚落,屋里“嘭”地炸开个大洞,烧断的房梁带着火星子砸下来,惊得村民们抱着头往后缩。雪地里炸开个黑坑,焦木混着红纸碎屑飞得到处都是,像撕碎的对联在哭。等火势稍微小了些,两个消防员戴着面罩冲进正屋,没过三分钟就退了出来,摘下面罩时嘴唇冻得发紫。
“队长……屋里……有死人……”
天快亮时,警车才喘着气开到村口,轮胎在冰上打滑差点撞树。刑侦支队的马国力踩着残雪往里走,棉鞋陷在泥里拔不动,裤脚很快冻成了冰壳。他皱着眉推开围观的村民,空气里混着焦糊味和炮仗的硝烟味,还有点铁锈似的腥气,闻着心里发堵。
“马队。”技术员小李举着勘查灯跑过来,眼镜片上结着霜,“初步看,起火点在堂屋,有炸药痕迹,不是年火引燃的。”
马国力往老屋挪了两步,门槛烧得只剩半截,贴着的“出门见喜”横批焦黑蜷曲,像只烧残的蝴蝶。屋里黢黑一片,土炕烧塌了,锅里的饺子煮成了炭块,地上的残雪混着黑灰,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他戴上手套蹲下去,指尖蹭过一块冻硬的布料,下面露出片发黑的血渍,早被冻成了冰。
“这边!”东厢房传来法医的声音,裹着寒气。
马国力拐进去时,三个黑色尸袋已经摆在雪地上。法医正蹲在最左边的尸袋旁,用镊子夹起块烧糊的红布——是件小孩的棉袄。“马队,你看这伤口。”
尸袋拉开道缝,王强的尸体侧躺着,新穿的棉褂烧没了,胸口有个焦黑的圆洞,边缘整整齐齐。法医用探针探了探:“枪伤,近距离打的,火药把周围的肉都燎焦了,冻得硬邦邦的。”
马国力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他扒开另外两个尸袋,王强老婆和大女儿的尸体上也有一样的伤口,一个在后背,一个在脖颈,棉衣被打穿的洞眼糊着黑灰,像被烟头烫穿的破洞。
“还有个小的。”法医指着最右边的尸袋,声音压得很低,“才十岁,手里还攥着没点燃的小鞭炮,额头有个小洞,也是枪伤。”
院里突然静得可怕,只有远处谁家还在放跨年炮,“噼里啪啦”的,衬得这死一般的寂静更瘆人。马国力站起身,后背的汗把衬衫黏在身上,又被寒气冻得发僵。一家四口,年三十死在老屋,全是枪伤,再纵火毁迹——这手法太眼熟了,像两年前那案子从坟里爬出来了。
“小李,调卷宗。”他声音有点哑,哈出的白气在嘴边散不去,“两年前青山镇化肥厂那案子,刚子他们七个死的那个。”
小李愣了下,赶紧点头:“您是说……用自制土枪那个?”
“对。”马国力盯着雪地上的血渍,冻成冰壳的暗红看着像块陈年污渍,“当时从焦尸骨头里找出过铁砂和碎玻璃,跟这伤口边缘的残留物对上了。”
村口突然一阵骚动,李明跌跌撞撞跑进来,棉鞋上全是泥和雪,头发上结着冰碴。“马队!我来了!”他昨晚在队里值班,接到电话时差点把保温杯摔了,年都没过就赶来了。
马国力没让他进屋,直接把法医拍的照片递过去。李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突然吸了口凉气,哈出的白气混着颤音:“是他!肯定是他干的!”
“确定?”
“错不了!”李明的声音发僵,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两年前化肥厂那案子,凶手就用这种铅弹,近距离打出来就是这种焦黑的圆洞!还有这放火的路数,先炸后烧,跟化肥厂死在水库那次一模一样!”
他指着照片里王强胸口的伤口:“您看这边缘的小颗粒,就是碎屑!当年那些尸体里也有这东西”
马国力的脸沉得像结了冰的河。两年前那案子至今是个悬案,七具尸体烧得认不出模样,唯一的线索是枚自制弹头,现在看来,凶手压根没歇着,反而挑了年三十动手,像是在故意往人心口捅刀子。
“给局里打电话。”马国力摸出手机,信号在村里时断时续,“王强一家四口死于枪击,除夕夜遭爆炸纵火,手法和两年前化肥厂案一致,请求重组专案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局长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沙哑:“批准。马国力任组长,李明任副组长,技术队和法医组全员取消休假,必须抓住人。”
挂了电话,天已经蒙蒙亮。雪还在下,落在烧黑的房梁上滋滋化了,在“欢度春节”的残联上淌出黑水印。马国力走到院外,看着警戒线外裹着棉袄议论的村民,红着眼圈说“好好的年成了丧事”,突然觉得这案子比两年前更刺骨。
凶手敢在除夕动手,踩着鞭炮声作案,把最喜庆的日子变成炼狱,这狠劲让人后背发凉。
“马队,局里批了。”小李拿着对讲机跑过来,冻得直跺脚,“专案组重组,人马上到齐。”
马国力点点头,往村口走。消防车还在浇灭余火,水柱打在冻硬的土墙上,融雪混着黑灰淌进麦田,把雪染成了肮脏的灰。李明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两年前的卷宗复印件,指尖在“刘向阳”三个字上反复蹭——那个化学高材生,会不会是他,自己得找机会查查他今天晚上在干什么。
“先把两起案子的证据全并起来。”马国力的声音在雪地里飘得很远,带着寒气,“爆炸物成分、弹头残留物、受害者的仇家……一点都别漏。”
李明赶紧应着,心里却沉甸甸的。两年前的线索早就冻成了冰,现在除了这相似的手法,连凶手的影子都抓不着。这人就像雪地里的狼,叼走猎物就没了踪迹,只留下满地血污。
村口的老槐树下,记者们扛着相机往里挤,闪光灯在雪雾里晃得人睁不开眼。马国力抬头看了看天,雪越下越大,像要把这烧塌的老屋、凝固的血渍全盖住。可他知道,有些东西烧不掉,冻不住,就像两年前那场火,至今还在暗处冒烟。
新的专案组就在这满是焦糊味的雪地里成立了,没有会议室,没有计划表,只有烧塌的老屋、结冰的血渍和未解的血案,像摊在雪地里的谜团,谁也不知道该从哪下手解开。远处的鞭炮还在响,零星的红纸屑落在黑灰上,像撒了把带血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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