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幕后黑手

洞底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刘向阳的脸一半亮一半暗，像尊淬了毒的石像。他手里把玩着那把电击枪，电极板上的黑灰在光线下泛着冷光，每晃一下，李明的眼皮就跟着跳一下。

“被冤枉十年，”刘向阳突然开口，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出来两年多，你知道我过得啥日子不？”

李明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麻绳勒得手腕生疼，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裤腿上积成小小的黑团。洞底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呛得人胸口发闷。

“我爸妈死在山沟里那天，雨下得跟瓢泼似的，”刘向阳蹲下身，脸凑到李明眼前，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督察说刹车失灵，谁信？王强后来跟我说了，是张副市长亲自下的令，就因为我爸妈上访，影响到了他评选市长”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洞里撞来撞去，像有无数只老鼠在尖叫：“可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张副市长！他妈的，我连他长啥样都不知道，就因为他一句话，我成了强奸犯，我爸妈成了山沟里的烂泥！”

李明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刘向阳眼里的疯狂堵了回去。这双眼睛里没有泪，只有烧红的铁水，烫得人不敢直视。

“你问我为啥杀赵小宝？”刘向阳猛地拽起李明的头发，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老话咋说的？斩草要除根！那小兔崽子要是活着，长大了能放过我？他吃的穿的玩的，哪样不是用我爸妈的命、我的十年换来的？”

他松开手，李明的头“咚”地撞在椅背上，眼前金星乱冒。刘向阳站起身，在洞里踱来踱去，军大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响。

“赵鹏那蠢货，以为签了字就能当城里人，”他踢了踢墙角的空弹壳，“我把他碎尸万段的时候，他还在哭着喊妈呢。林薇薇？”刘向阳突然嗤笑一声，“我就是批了张照片给吴白，她就杀了吴白，另外吴白他妈并不是意外，吴白网贷的公司是我塞得小卡片，我把他妈的硝酸甘油换了，浓度高的”

李明的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句话：“你简直是病入膏肓，丧心病狂！”

“对，我疯了！”刘向阳猛地踹向铁椅子，“从爸妈的骨灰撒进山沟那天起，我就疯了！我这条命早就不是我的了，拼上它，也要把那些人一个个拽进地狱！”

烛火被气流掀得歪歪扭扭，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成一团，像两只撕咬的恶鬼。李明看着刘向阳眼里的血丝，突然觉得这人说的是实话——他不是在复仇，是在拉着所有人一起下油锅。

“赵鹏……真被你杀了？”李明的声音发颤，他想起那个在赌场里嚣张跋扈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得碎尸的下场。

“不然呢？留着过年？”刘向阳从墙角拖出个黑布包，往地上一倒，“哗啦”滚出几根白色的骨头，在烛光下泛着惨白的光，“这是他的指骨，我特意留着的。”

李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别过头，看着洞顶的蜘蛛网，突然觉得这地方就是地狱，而刘向阳是阎王爷。

“林薇薇……也是你动的手？”

“我可没碰她，”刘向阳用脚尖拨弄着那根指骨，“我也没想到她会自杀，都是报应”

他突然凑近李明，压低声音，像说什么悄悄话：“你说，这算不算报应？当年她指着我鼻子说‘就是他’的时候，想过有今天不？”

李明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洞里的烛火越来越弱，光线暗得像要吞人。他知道刘向阳说的是实话，却比任何谎言都让人发冷。

“接下来，该轮到张副市长了。”刘向阳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快，像在说要去赶集，“说不定他背后还有人呢，到时候我一个个问，总能问出个结果。”

他走到李明面前，突然拍了拍他的脸：“李警官，你说你这人，咋就混不上去呢？”

李明猛地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从刑侦副队长贬到经侦当探员，”刘向阳掰着手指头数，“就因为你不肯在赵麻子的水泥检测报告上签字？就因为你要查张副市长的扶贫款？”他突然大笑，“你太正直了，正直得像根搅屎棍，谁见了都嫌碍事！”

“这大夏早就烂透了！”刘向阳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烛火差点熄灭，“当官的贪赃枉法，督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因为你这种人不肯同流合污，他们就把你摁在泥里！你告诉我，这世道还有啥盼头？”

李明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刘向阳的话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良心。他想起那些被压下去的举报信，想起张副市长在酒桌上拍着他肩膀说“年轻人要懂变通”，想起自己抽屉里那封匿名的威胁信……每一件都像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你说啊！”刘向阳踹了椅子一脚，“为啥会有这么多冤假错案？难道当官的和督察都是吃干饭的？”

李明的嘴唇翕动着，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洞底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噼啪”燃烧的声，像在为这场沉默的对峙倒计时。

过了不知多久，李明突然抬起头，眼神里的愤怒被一种更深的绝望取代。他看着刘向阳，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得对，这地方是烂透了。”

刘向阳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在大年初二找你那天，”李明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在你摩托车的油箱底下安了定位器。本来想等你再动手时人赃并获，没想到……”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被你堵在这鬼地方。”

刘向阳的脸色沉了沉，手里的电击枪又亮了亮。

“看来你是不会放我走了。”李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些释然，“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也算没白死。”

刘向阳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示意他继续。

“张副市长背后，是西南片区的省委书记张贺。”李明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刘向阳的眉头猛地拧在一起。

“是为了压张贺儿子张浩的事。”李明的声音带着股说不出的疲惫，“张浩那畜生，十几岁就开始胡作非为，强奸了好几个未成年姑娘，有两个被逼得跳了楼。这事本来要捅到中央，是张贺压下去的，把所有热度都引到你那案子上。”

洞底的烛火突然“啪”地爆了个火星，照亮了刘向阳眼里的震惊。

“我查了半年，啥证据都找不到，”李明的肩膀垮了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所有卷宗都被换了，证人要么失踪，要么翻供。我只查到这些，剩下的……就得你自己查了。”

刘向阳站在原地，手里的电击枪“哐当”掉在地上。他看着李明，又看看洞顶的黑暗，突然觉得这十年的恨像个笑话——他拼了命要报仇的人，原来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张贺……”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响，“张浩……”

李明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他不后悔，这把火要是能烧透那些腐烂的根，也算他这趟没白来。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顺着洞口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刘向阳弯腰捡起电击枪，手指在开关上停了停，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你说得对，”他盯着李明，眼神里的疯狂里多了些别的东西，“这大夏是烂透了。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得把它捅个窟窿。”

李明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但有些事，总得有人说出来。洞底的烛火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一小簇火苗，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颗不肯熄灭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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