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博野镇老林家的状况

洪水像一头狂暴的野兽，将老林家众人撕扯了好几股。

第一股是林老头、大山、林三勇、昏迷的田桂花、田修文、福安、林二勇和长宁，他们被冲向东南方向。

第二股是林大勇、大河、王氏和李氏母女四人，当天就幸运地被冲向一处高坡，这要归功于会浮水的李氏。

第三股是林四勇、陈氏和四岁的明远。

第四股则是福平、春霞、春艳以及林满枝母女四人则被冲到博野城墙上，那边聚集了百多号幸存者。

不知所踪的是小刘氏，没有人看到过她的身影。

而林老太……

林三勇当时跟福平绑在一根绳上，在洪流涌动间，福平看到了在水中晃荡的田桂花。第一时间自己把绳子割断，划着浮木就冲到他娘面前。当后面赶来的林三勇一起把田桂花放到浮木的时候，福平一不小心被浊浪打翻。幸运的是他会浮水，顺着水流游到另外一块浮木上，只是跟林三勇他们冲散了。

“桂花！醒醒！”林三勇的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他已经顾不得肩膀上的伤，一手抓着浮木，一手拼命划水。田桂花的脸色惨白，脑后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天色渐暗，雨势稍缓，但洪水依然湍急，第一股的众人被冲到一处较为平缓的水域，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建在高处的废弃寺庙。

“往那边划！”田修文跟福安一人一边用手划动木板，艰难地调整方向。

夜幕降临，第一股众人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寺庙的台阶。寺庙年久失修，但主体结构还算完好，至少能遮风避雨。

大山背着林老头，林老头在洪水刚冲进房间的时候，因为腿脚慢被绊倒，现在那左腿肿得很高。

林三勇抱着昏迷的田桂花冲进大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干燥的角落。

林二勇的额头的伤口已经发红发肿，而长宁在他的怀里，已经累得睁不开眼。

“爹，您的腿……”林三勇跪在老爷子身边，看着老人惨白的脸色。

“没事……老了不中用了……”爷爷勉强笑了笑，“桂花怎么样？”

林三勇摇摇头，眼中满是痛苦，“一直没醒……头上好大一个口子……”他的声音哽咽了。

爷爷沉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就在这时，田桂花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抖着似乎要睁开。

“桂花！”林三勇扑到妻子身边。

田桂花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唇蠕动着。林三勇将耳朵凑近，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岁安……红丫……路生……桶”

说完，她又陷入昏迷。林三勇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多想立刻冲出去寻找女儿，但昏迷的妻子，受伤的父亲和年幼的儿子都需要他。

田修文也听到大姐讲红丫跟路生了，那当时应该是岁安、红丫和路生是一起在桶里的。那她们三个是一起在桶里被卷走的。一直很坚强的汉子忍不住蹲坐下身，双手捂脸低声抽咽，王氏也不知道漂到哪里了，她身体还很虚弱……

被田修文惦记的王氏是被冲走的第二股，当时虽然她因为身体原因一直爬不上木板。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被浪打过来的李氏母女，李氏竟然会浮水，她游过来帮了她一把。后面就被一起冲到一处高坡，他们那行人是最幸运的，就在水中漂了不到两个时辰。

与此同时，第三股的林四勇一家三口正面临最大的危机。虽然当时他们一起爬上一艘小渔船上。但是已经三天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可以停靠的地方，一直还在水中打转。

四岁的明远在冰冷的洪水中泡太久，开始发高烧，小脸通红，嘴唇发紫。

“明远！明远！别睡！”陈氏拍打着儿子的脸，声音中带着哭腔。

他们的小船被冲到一片树林边缘，树枝不断刮擦着他们的身体。林四勇一手抱住妻子，一手护着儿子，手背上已经被树枝划出数道血痕。

“坚持住，我看到前面有高地！”林四勇鼓励道，但他心里清楚，明远的情况越来越糟。

孩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体温高得吓人。“娘……冷……”明远微弱的声音让陈氏泪如雨下。

“怎么办……相公……明远他…..”陈氏的声音颤抖着。

林四勇咬紧牙关，从双肩包里取出已经湿透得棉袄外套，裹住儿子，“再坚持一下，天快黑了，我们得找个地方上岸。”

半个时辰后，林四勇和陈氏终于在一处凸起的土丘上找到了暂时的落脚点。明远的高烧越来越严重，开始说胡话。

“娘……有鱼……好多鱼……”孩子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

陈氏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泪水无声滑落。“相公……我们该怎么办……”

林四勇站在土丘最高处，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点微弱的亮光。“有人家！”那边有灯火！他激动喊道。

陈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多远？”

“不清楚……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林四勇蹲下身，“把明远给我，我背着他，你能走吗？”

陈氏点点头，尽管双腿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夫妻俩互相搀扶着，向那点微弱的亮光走去。明远在林四勇背上微弱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风箱一般费力。

小刘氏是漂最远最久的，她独自一人在虚弱地趴在一根房梁上。但是是老太太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被房梁砸到……。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婆婆也是自己的姑母被洪水卷走。她当时太伤心了，她拼命地想抓住姑母的手，可是抓不住，小刘氏心如刀割。

小刘氏一度以为自己也要跟着去侍候姑母了，可是一艘渔船发现了她，正调整方向朝她这边划来。当渔船靠近时，小刘氏才看清船上站着三个穿蓑衣的渔夫，脸上写满震惊。

“老天爷！你在这漂了多久？”为首的渔夫将船靠过来。

“五……五天……”小刘氏虚弱地回答。

渔夫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拉上船。

“快，给她喝点热汤！”一个渔夫从船舱里端出一碗鱼汤。

热汤下肚，小刘氏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紧紧抓着渔夫的手问：“这是哪里？我家人呢……”

“这里是深泽县外围，洪水把上游好几个村子都淹了。

渔夫叹息道，“你算是命大，这五天漂下来还能活着。”

“深泽县……”小刘氏喃喃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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