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我要回家
七月的景洪像被扔进了蒸笼,黏稠的热风裹着澜沧江特有的潮湿气息,糊在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我攥着从勐腊县城买来的破旧地图,摩托车轮碾过满是碎石的乡道,扬起的尘土粘在汗湿的后颈,痒得人直想抬手挠。这次回景洪,本是为了处理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可导航在路过曼掌村时突然失灵,屏幕上的蓝色箭头像条断了线的鱼,在满屏的绿色植被图标里乱撞。
“该死。” 我骂了句,关掉嗡嗡作响的手机。路边的大青树遮天蔽日,树影里挂着的红色经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远处隐约传来傣家竹楼的鸡鸣声。我凭着记忆里的方向感往东北走,没走多久,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突然出现在眼前 —— 栅栏上的绿色油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铁锈,两根栏杆之间缠着枯萎的三角梅藤蔓,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栅栏后是一片低矮的建筑群,最显眼的是一栋三层高的教学楼,白色的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教学楼的窗户大多没有玻璃,黑洞洞的窗框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正对着我这个不速之客。墙面上还残留着模糊的标语,我走近了才勉强看清,是用红色油漆写的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是 “学” 字的宝盖头已经掉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歪歪扭扭,像个哭丧着脸的孩子。
“景洪县曼掌小学”—— 栅栏大门上方的木牌已经腐朽不堪,几个字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只能靠猜才能认出。我想起小时候听外婆说过,三十年前曼掌村确实有这么一所小学,后来因为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孩子越来越少,学校就慢慢废弃了。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竟然走到了这里。
摩托车的油箱已经见底,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推着车走到铁栅栏前。大门没有上锁,只是用一根生锈的铁丝松松地拴着。我轻轻一拉,铁丝就断了,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走进校园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和草木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操场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偶尔有几只蚂蚱从草丛里跳出来,又迅速消失在绿色的海洋中。操场中央的篮球架早已锈迹斑斑,篮板破了一个大洞,网兜也只剩下几根残破的绳子,在风里有气无力地摇晃着。
我把摩托车停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打算先找口水喝。教学楼的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 “吱呀 ——” 的刺耳声响,像是老房子在**。一楼的走廊里堆满了废弃的课桌椅,有的桌子缺了腿,有的椅子没了靠背,桌面上还留着孩子们用小刀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有 “小明爱小红”,有 “我要当科学家”,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涂鸦。
阳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学楼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突然,一阵轻微的 “沙沙” 声从二楼传来,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废弃的学校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是附近的村民来这里乘凉?可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谁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楼梯往上走。楼梯的台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走到二楼走廊口时,“沙沙” 声更清晰了。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在认真地阅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的头发和连衣裙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头发很长,乌黑亮丽,垂到肩膀上,发梢微微卷曲。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鼻梁小巧挺拔,嘴唇的颜色像熟透的樱桃,皮肤白得像雪,在昏暗的教室里显得格外耀眼。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看书?我心里充满了疑惑,轻轻咳嗽了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
女孩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愣住了 —— 她的眼睛很大,像两颗晶莹剔透的黑葡萄,瞳孔里似乎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可眼神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丝毫怯意,就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
“你是谁?” 她开口问道,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里的泉水叮咚作响,却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清冷。
我定了定神,回答道:“我是路过的,摩托车没油了,想进来找口水喝。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道:“这里有书,很好看。” 她说着,举起手里的书给我看。
我顺着她的手势望去,只见那是一本破旧的语文课本,封面上写着 “义务教育教科书 语文 三年级 下册”,出版日期是二十年前。书页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人翻阅过很多次。
“你喜欢看书?” 我走到教室门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
女孩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课本。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有涂指甲油,却透着健康的粉色。她的白色连衣裙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一点污渍,不像是在这种废弃学校里待了很久的样子。
“这附近有村民吗?你的家在这附近吗?” 我又问道,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女孩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清冷:“我没有家。”
我愣住了,没有家?那她住在哪里?难道是孤儿?我正想再问,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 —— 女孩坐在椅子上,双脚却没有着地,而是悬空着,距离地面大约有几厘米的距离。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再仔细一看,她的双脚确实没有接触地面,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而且,她的白色连衣裙在没有风的教室里,竟然微微飘动着,像是有看不见的气流在托着它。
一股寒意突然从我的脚底窜上来,瞬间传遍了全身。我想起外婆曾经说过的话,曼掌村这一带在几十年前发生过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曼掌小学的几个学生。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女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再次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你害怕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看着她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心里既害怕又同情。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我只是…… 有点惊讶。”
女孩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那笑容很淡,却像春天里的第一朵花,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教室。“我叫阿雅,” 她说道,“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阿雅……” 我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感觉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样,在我的心里盘旋。“我叫林默,从勐腊回来,路过这里。”
阿雅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看书。我站在教室门口,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越来越暗,教室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可看着阿雅安静看书的样子,我又不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里很危险,”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天黑以后会有野兽出没,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阿雅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离开?去哪里?”
“去…… 去村里啊,” 我说道,“附近的曼掌村应该有村民,他们会帮助你的。”
阿雅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的书还没看完,我的老师还在等我交作业呢。”
老师?交作业?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还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学生?我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我心里一喜,难道是有人来救我了?我连忙对阿雅说:“有人来了,我先下去看看。”
说完,我转身就往楼下跑。可当我跑到一楼走廊时,却发现摩托车还好好地停在原地,周围根本没有人。刚才的摩托车声呢?难道是我的幻觉?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正想上楼再问问阿雅,突然看到走廊墙壁上挂着的一张旧照片。照片已经泛黄,边缘也有些破损,上面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孩子和几个老师的合影,背景是曼掌小学的教学楼。
我凑近了仔细看,突然,我的目光定格在照片中间的一个小女孩身上。那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小辫子,眼睛很大,笑容很灿烂 —— 她的样子,竟然和刚才在教室里看到的阿雅一模一样!
照片的下方写着拍摄日期:1998 年 6 月 1 日。那是二十五年前的儿童节。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1998 年…… 二十五年前…… 阿雅…… 难道她真的是……
一阵风吹过,走廊里的废弃课桌椅发出 “哗啦” 一声响,像是有人在走动。我猛地转过身,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斑驳光影,在地面上缓缓移动。
我不敢再待下去,拔腿就往大门外跑。跑到摩托车旁时,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骑了上去,发动引擎,不顾一切地往校外冲。驶出大门的瞬间,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
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里,阿雅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那本破旧的语文课本,眼神平静地看着我。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一个透明的影子,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
我心里一痛,猛地转过头,加大油门,摩托车飞快地驶离了曼掌小学,把那座废弃的教学楼和那个漂亮的女孩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风在耳边呼啸,我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不知道阿雅为什么会被困在那里,不知道她等待的老师是否还会回来,也不知道她手里的作业是否还有人会批改。我只知道,在景洪这个炎热的七月午后,我在一座废弃的学校里,遇到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女孩。
第二章 外婆的秘密
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直到看到曼掌村的傣族竹楼出现在视野里,我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村里的路很窄,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油棕树,偶尔有穿着傣族服饰的村民从家里出来,好奇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
我在村里的小卖部停了下来,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才稍微缓解了心里的燥热和恐惧。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傣族大叔,看到我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我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大叔,您知道曼掌小学吗?就是村外那所废弃的学校。”
听到 “曼掌小学” 这四个字,傣族大叔的脸色突然变了,眼神里多了一丝忌惮。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去那里干什么?那地方不吉利,最好别去。”
“我…… 我是路过,不小心进去的。” 我连忙解释道,“我在里面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叫阿雅,您认识她吗?”
“阿雅?” 傣族大叔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烟卷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烟卷,点燃后猛吸了一口,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你说的是…… 二十五年前那个阿雅?”
我心里一紧,连忙点头:“对,她看起来很小,手里拿着一本旧的语文课本。”
傣族大叔叹了口气,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缓缓说道:“那孩子命苦啊。1998 年的时候,曼掌村发生了一场瘟疫,很多人都死了,阿雅就是其中一个。她当时才上三年级,是曼掌小学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那她怎么会……” 我没有说下去,但心里的疑问已经很明显了。
“瘟疫来的时候,阿雅正在学校上课,” 傣族大叔继续说道,“她的爸爸妈妈去外地打工了,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疫情来时,村里的人都忙着逃命,没人顾得上她。等她奶奶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语文课本,说还没给老师交作业呢。”
“后来呢?” 我追问道,心里的难过越来越深。
“后来,村里的人把她埋在了学校后面的山坡上,” 傣族大叔的声音有些哽咽,“从那以后,就经常有人说在曼掌小学看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坐在教室里看书,有时候还会听到她背书的声音。大家都说,是阿雅的魂还没离开,还在等着老师批改她的作业呢。”
我沉默了,原来阿雅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想起刚才在教室里看到的她,那么安静,那么孤独,我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被困在那所废弃的学校里二十五年,日复一日地等着永远不会回来的老师,等着永远交不上去的作业,这该是多么痛苦啊。
“小伙子,你能看到她,也是一种缘分,” 傣族大叔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以后别再去那里了,对谁都不好。”
我点了点头,付了钱,骑着摩托车继续往景洪市区走。一路上,阿雅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她那双平静的眼睛,她那清脆的声音,还有她手里那本破旧的语文课本,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心里。
回到外婆家时,天已经黑了。外婆家是一栋老式的傣汉结合的房子,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芒果树,树上挂满了青涩的芒果。房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很久没有人住了。
我打开灯,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客厅。客厅的墙上挂着外婆的遗像,照片里的外婆笑容慈祥,眼神温暖。我走到遗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外婆,我回来了。”
收拾房间的时候,我在衣柜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个陈旧的木盒子。盒子是红木做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虽然有些地方已经磨损,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和几张旧照片。
日记本的封面写着 “我的教学日记”,下面还有外婆的名字 —— 李桂兰。我这才想起,外婆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曼掌小学当过老师,后来因为身体不好才辞职回家。
我翻开日记本,里面的字迹娟秀工整,记录了外婆在曼掌小学教书的点点滴滴。有她和学生们一起上课、一起做游戏的快乐时光,也有她因为学生调皮捣蛋而生气的烦恼,还有她对教育事业的热爱和对学生们的期望。
翻到 1998 年 6 月 1 日的那一页时,我的手突然停住了。那一天是儿童节,外婆在日记里写道:“今天是儿童节,给孩子们买了糖果和文具,他们都很开心。阿雅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像个小天使一样,她还送给我一朵自己做的纸花,说谢谢我教她读书。阿雅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语文成绩总是全班第一,我相信她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原来外婆认识阿雅,而且还很喜欢她。我继续往下翻,日记的内容越来越沉重。
1998 年 6 月 10 日:“村里开始出现瘟疫,已经有几个人病倒了。学校暂时停课,让孩子们待在家里不要出门。我很担心阿雅,她的奶奶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她。”
1998 年 6 月 15 日:“瘟疫越来越严重,村里死了很多人。我去阿雅家看过,她奶奶已经病倒了,阿雅一个人在家,很害怕。我给她送了一些粮食和药品,让她照顾好自己,等瘟疫过去就回学校上课。”
1998 年 6 月 20 日:“今天去阿雅家,发现她已经不在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本语文课本,课本上还留着她的笔记,说要等老师批改作业。我抱着她的尸体,哭了很久。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没了呢?我对不起她,没有照顾好她。”
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几页都是空白。我合上书,心里充满了悲伤和愧疚。外婆一定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阿雅。而阿雅,她到死都还想着要给老师交作业,想着要回学校上课。
我看着手里的日记本,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阿雅之所以被困在曼掌小学,是不是因为她还有未了的心愿?她想让外婆批改她的作业,想听到外婆夸她做得好。可是外婆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能不能替外婆完成她的心愿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骑着摩托车再次前往曼掌小学。这一次,我的心里没有了恐惧,只有坚定的信念。我要找到阿雅,替外婆批改她的作业,告诉她,她做得很好,老师为她骄傲。
再次走进曼掌小学,感觉和昨天完全不一样。阳光明媚,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曳,鸟儿在树上欢快地歌唱,仿佛一切都充满了生机。我沿着熟悉的楼梯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教室里,阿雅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里拿着那本破旧的语文课本,低着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我,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道:“阿雅,我是李老师的外孙。我外婆她…… 很想你,她一直为没有照顾好你而自责。”
阿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嘴角也微微上扬:“李老师…… 她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 我从背包里拿出外婆的日记本,翻开那一页,递给阿雅看,“你看,这是我外婆写的日记,里面记满了关于你的事情。她说你是她最喜欢的学生,说你很聪明,很懂事。”
阿雅接过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泛黄的纸页,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李老师…… 她还好吗?”
我心里一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外婆已经去世了,就在去年。她去世前还经常提起你,说很想念你这个学生。”
阿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手里的日记本也微微颤抖着。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道:“我知道了…… 谢谢她还记得我。”
“阿雅,”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外婆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你的作业一定写得很好。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作业?我替我外婆批改,好吗?”
阿雅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犹豫:“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外婆要是知道我替她批改你的作业,一定会很开心的。”
阿雅从书桌里拿出一个破旧的作业本,递给我。作业本的封面写着 “三年级(1)班 阿雅”,里面的字迹娟秀工整,每一道题都做得很认真,没有一个错误。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心里充满了感动。这是一个多么懂事、多么热爱学习的孩子啊。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红色圆珠笔,在每一页的末尾都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对勾,然后在最后一页写道:“阿雅,你的作业做得非常好,老师为你骄傲!希望你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快乐地学习,快乐地生活。—— 李老师的外孙 林默”
我把作业本还给阿雅,她接过作业本,看到上面的红对勾和留言,眼睛里的泪光越来越亮。她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比花朵还要美丽。
“谢谢…… 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喜悦,“我终于把作业交上去了,李老师也夸我做得好……”
说完,阿雅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水汽一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教室里只剩下那本破旧的语文课本和作业本,静静地放在书桌上。
我知道,阿雅终于解脱了,她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可以安心地离开了。我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教室,心里充满了欣慰和不舍。
走出曼掌小学,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温暖而明亮。我骑上摩托车,慢慢地往回走。澜沧江的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远处的傣族竹楼炊烟袅袅,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我知道,阿雅虽然已经离开了,但她的故事,她的笑容,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里。而我,也会永远记得,在景洪的这座废弃学校里,曾经遇到过一个叫阿雅的漂亮女孩,她用二十五年的等待,诠释了对学习的热爱和对老师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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