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6热情款待,再定交易
第97章 96.热情款待,再定交易
大堂里人声鼎沸,几张圆桌已经坐满了刚下班的食客,杯盘碰撞声、劝酒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邬宏涛熟门熟路地领着阳光明穿过略显拥挤的堂食区,走向后面一条相对安静的走廊,推开了一个小雅间的门。
门开处,唐建宏那张带着过分热情笑容的脸便立刻映入眼帘。
他今天穿了件半新的“的确良”短袖衬衫,浅灰色,浆洗得笔挺,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整个人显得比上次在饭店见面时更精神、更利落了些,仿佛精心准备迎接一场重要的会晤。
“哎呀,小阳同志!快请进,快请进!”
唐建宏立刻站起身,动作麻利地绕过桌子,几步跨到门口,伸出双手,用力地握住阳光明的手,热情地摇晃着,“准时!真准时!辛苦你跑一趟!路上热煞了伐?”
“唐叔叔你好,应该的,不辛苦。”阳光明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与他握手寒暄,感受到对方手掌传来的力度和热度。
雅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小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碟凉菜:一盘切得薄如蝉翼、酱色浓郁的酱牛肉,一盘油亮亮、蜷曲着红润身子的油爆虾,一盘翠绿欲滴、淋着香油的拌黄瓜,还有一小碟炸得金黄酥脆的花生米。
桌上醒目地放着一瓶贴着“光明牌”标签的啤酒和一瓶度数不低的“七宝大曲”。
“坐坐坐,宏涛,快给小阳倒茶!用那个我带来的龙井!”唐建宏连声招呼着,显得格外殷勤周到,仿佛阳光明是他请来的贵宾。
三人依言落座。
唐建宏没有立刻提起正事,而是率先拿起筷子,热情地招呼阳光明吃菜:
“来,小阳,先垫垫肚子,跑一趟肯定饿了!千万别客气!尝尝这个酱牛肉,是他们这里的招牌,老师傅的手艺,薄得很,入味得很!”
他一边劝菜,一边自然地开启了话题,而中心,自然巧妙地引向了上次那场关键的犀角片交易。
“小阳啊,”几口凉菜下肚,唐建宏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换上一副极其诚恳、甚至带着后怕与深深感激的表情。
他的眉头也微微蹙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上次小宝的事体,真是……多亏了你!
多亏了你家里亲戚手里那点犀角片!你是我们家小宝的救命恩人!
一点不夸张!真的!”
他强调着,眼神牢牢锁住阳光明,传递着发自肺腑的谢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下来,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你晓得伐?小宝那次高烧惊厥,浑身抽得吓煞人,送到医院,医生都快摇头了!讲是凶险得很!
西药打下去,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点浪花都看不见!体温表的水银柱蹭蹭往上蹿,看得我们心都要跳出来了!
要不是后来请的老中医开了方子,指明要用犀角这味主药引邪热,要不是你雪中送炭,及时送来那救命的药……”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圈似乎真的有些泛红,那份情真意切,比上次在饭店匆匆交易时更显深沉厚重。
“药下去,真就是立竿见影!”
唐建宏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带着一种亲眼见证奇迹的震撼,“当天夜里烧就退了!人也慢慢清醒过来了!
小囝睁开眼睛叫‘姆妈’的辰光,我们全家人眼泪水都下来了。
后面几副药调理下来,现在又活蹦乱跳,皮得不得了。
你看看,这药效,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有时候就是神奇,真真是救命的神药!你讲对伐?”
他看向阳光明,急切地寻求着认同,仿佛需要有人共同见证这份不可思议。
阳光明点点头,配合地露出欣慰而放松的笑容:“小宝没事就好,比啥都重要。药材能派上用场,救人性命,我亲戚晓得了肯定也高兴。
唐叔叔你言重了,我们就是帮了点力所能及的忙,赶巧了。”
他刻意将功劳归功于“赶巧”和“亲戚”。
“不是言重!”唐建宏连连摆手,神情无比认真,“是实实在在的恩情!我们家里,特别是孩子他妈,对你感激得不得了!一直念叨着要好好谢谢你!这次你无论如何不要再推辞了!”
他说着,拿起那瓶“七宝大曲”,亲自给阳光明面前的小酒盅斟满,透明的酒液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来,小阳。宏涛,我们一起敬小阳一杯!”
唐建宏双手端起自己的酒杯,语气郑重无比,“感谢你危难时刻伸出援手,救了我们小宝一条命!”
他的目光在阳光明和邬宏涛脸上扫过,带着不容拒绝的恳切。
邬宏涛也连忙端起面前的啤酒杯。阳光明只得举杯相迎:“唐叔叔太客气了,应该的。”
三只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唐建宏一饮而尽,阳光明和邬宏涛也各自抿了一口。
酒液下肚,气氛在唐建宏刻意的渲染和酒精的催化下,显得格外热络融洽。
几杯酒下肚,热菜也陆续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一碗油亮诱人、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一条清蒸鲈鱼,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和嫩黄的姜片,鲜香扑鼻;一盘碧绿的香菇菜心,清爽可口。
唐建宏的健谈本色,在酒意和放松的环境下,彻底发挥出来。
他不再提感谢的事,转而将话题引向阳光明的工作,带着长辈式的关怀和探究。
“小阳啊,听宏涛讲,你在红星厂厂务办做得老好?厂领导对你蛮看重?”
唐建宏夹了一块颤巍巍、色泽红亮的红烧肉放到阳光明碗里,语气热络,“多吃点,年轻人要补补。”
“还好,刚进去,还在学习适应阶段,主要是跟牢韩主任。”阳光明回答得谦逊得体,将那块肉送入口中。
“厂务办是好地方啊!”唐建宏一副深谙此道的过来人口吻,“核心部门!离领导近,机会多!”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推心置腹、传授人生经验的姿态,“不过小阳啊,唐叔叔痴长几岁,在东方厂人事科也混了这么些年,风风雨雨见过不少。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他放下筷子,目光变得深沉了些:
“这厂子里头,做事情重要,做人更重要!尤其你在领导身边,更要懂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哪些人是真心帮你,提携你;哪些人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甚至等着看你笑话、寻你错处。你心里要有一本清清爽爽的账!
有些老同志,资格是老的,但未必真心容得下年轻人冒头,你要留心,不要被人家当枪使,也不要挡了人家的路,还不晓得。”
他顿了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道:
“还有啊,做事情要留痕!该签字的签字,该记录的记录,该存档的存档!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是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一道护身符!
你还年轻,前程远大,每一步都要踏稳当!根基扎牢了,楼才起得高!”
他语重心长,絮絮叨叨地讲着一些职场上的经验和潜规则,有些是老生常谈,有些倒也带着点实情和世故的智慧。
阳光明耐心听着,脸上保持着专注和受教的神情,不时点头,偶尔应和一句“唐叔叔讲得对”、“我记住了”、“谢谢唐叔叔指点”。
他知道,这是唐建宏在拉近距离,建立一种“自己人”的信任感,同时也是在展示他的“价值”——一个在国营大厂人事科混迹多年的“老江湖”所拥有的经验、人脉和“内部消息”。
邬宏涛在一旁听着,时而点头表示认同,时而闷头吃菜,偶尔插一两句诸如“表舅讲得对”、“光明你要当心”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气氛在唐建宏的主导和酒精的调和下,显得宾主尽欢,桌上的菜肴也下去大半。
酒足饭饱,桌上的盘子大多见了底,只剩下些汤汁和零星的配菜。
可能是唐建宏在这里有些人情关系,服务员颇为热情,进来后手脚麻利地撤下残羹冷炙,又端上来一壶新沏的粗茶。
雅间里的气氛,随着杯盘狼藉的消失,也似乎沉淀了下来,从刚才的热闹喧嚣转向一种心照不宣的安静。
唐建宏端起那杯色泽深浓的粗茶,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梗,慢慢地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和严肃。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切入了今晚这场饭局的真正主题。
“小阳啊。”
他放下茶杯,身体再次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明显的恳切和一种恰到好处的为难:
“今天特意请你过来,除了表达我们家里对你的谢意,确实……还有一桩事体,想厚着脸皮,再请你帮帮忙。”
他搓了搓手,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来了,阳光明心道。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专注地看着唐建宏,眼神里流露出倾听和理解:“唐叔叔你讲,能帮的,我一定尽力,大家不是外人。”
唐建宏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被千斤重担压着:
“是我的一位多年的老朋友,关系老铁的,穿开裆裤就一道白相(玩)大的,就像亲兄弟一样。他家里……唉,也摊上大事体了!”
他语气沉重,带着对朋友处境的深切同情。
“他老娘,七十多岁了,身子骨本来还算硬朗。
前些天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就中风了!
半边身子动也动不了,嘴巴也歪了,话也讲不清爽,口水都控制不住。
送进医院,医生讲是啥个‘热闭心包’,邪热内陷,凶险得很!
年纪又大,医院里用了不少西药,针也打了,水也挂了,效果……
唉,不大灵光。
没办法,又托人寻了位老中医,讲是祖传看中风的。”
他顿了顿,观察着阳光明的反应,见他神情专注,带着同情,才语气更加沉痛的继续道:
“老中医搭了脉,看了舌苔,讲跟我们小宝上次情况有点像,也是邪热壅盛到了极点,把心窍都闭牢了!
急需犀角这味君药来清心开窍、凉血解毒!
分量最好不小于五克!
讲是这味药引子下去,把邪热打散,心窍开了,人才有转机!否则……唉!”
他再次长叹,仿佛不忍再说下去。
“你想想,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躺在病床上受罪,话讲不出,身也翻不动,作孽啊!
做子女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哪个不是心急如焚?
我这位朋友急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整日整夜守在医院,人都瘦脱了一圈!”
唐建宏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眼圈又有些红了,“他晓得我们小宝上次就是靠犀角片救过来的,这就……这就求到我们头上来了!
唉!跪下来求我们的心都有!”
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一脸的无能为力和感同身受,“多年的交情,比亲兄弟还要亲,他开了口,我实在……实在没办法推脱啊!
只好厚着这张老脸,再来寻你想想办法。小阳,你是我最后的指望了!”
唐建宏看着阳光明,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期待,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
“小阳,你看……你家里亲戚那边,还能不能再‘调剂’出一点?分量按五克算,当然,如果能多点更好!
品相最好能跟上回一样,那是救命的药,马虎不得!价钱方面,你放心!”
他立刻拍着胸脯,语气斩钉截铁,显得格外真诚,“我朋友也是懂规矩、明事理的人,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我们在中间,就是帮朋友牵个线,传个话,做个见证,绝不从中赚一分一厘!你信得过唐叔叔伐?”
阳光安静地听着唐建宏声情并茂的叙述,脸上始终保持着适度的同情和理解。
这故事是真是假?是为了帮朋友救命,还是想从中赚取差价或人情?
阳光明无意去深究,也懒得花费精力分辨其中的水分。
对他而言,这本质上就是一桩各取所需的交易。
对方有明确而迫切的需求,愿意支付相应的、他认为合理的代价,而他有稳定且取之不尽的“货源”。
只要交易过程安全可控,对他就是有利的。
至于唐建宏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真心帮忙或者纯粹的掮客,还是想借此攀附那位“朋友”,只要不损害他的核心利益,他并不在乎。
他稍作沉吟,像是在认真思考“亲戚”那边的“库存”情况,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然后,迎着唐建宏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殷切目光,干脆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理解和一种“感同身受”的沉重:
“唐叔叔朋友家里这个情况,确实让人揪心。
老人家年纪大了,更拖不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样吧,我回去再问问我亲戚,看看还有没有存货。分量……应该能满足五克的要求,品相我尽量挑好的。
都是为了救人,能帮一把是一把。唐叔叔你放心。”
“好!太好了!”
唐建宏脸上瞬间绽开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忍不住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小阳!你真是……真是帮了大忙了!我们替朋友谢谢你!谢谢你家里亲戚!这份情谊,我们朋友一定铭记在心!”
他显然早有准备,立刻接上话,语速快而清晰:
“小阳,你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我们朋友放心——毕竟是救命的大事体,药材真伪、分量轻重,一点都马虎不得——我们想请济世堂的谷主任再帮忙掌掌眼,把把关,顺便称个重。
他是行家,权威!有他一句话,大家都放心!
时间嘛……就定明天上午,我家里。
地方清净,讲话方便,也不怕别人打扰。你看怎么样?”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阳光明。
请谷永康鉴定?
阳光明心中了然。这既是唐建宏或其朋友对药材真伪和价值的谨慎,也是再次利用谷永康这个“专业人士”的公信力来背书,同时巧妙地避开了在药房或其他公共场所交易可能带来的风险。
去唐建宏家里,确实比上次饭店雅间更私密,也更安全。
“谷主任肯帮忙鉴定,那再好不过了。有他把关,大家都放心。”
阳光明爽快应承,没有丝毫犹豫,“就按唐叔叔讲的,明天上午,我去你府上叨扰。”
“哎,什么叨扰!欢迎还来不及!你能来,蓬荜生辉!”
唐建宏笑容满面,搓着手,终于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那……价格方面?你看?”
他试探地问,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按上趟的行情吧。”阳光明语气平静无波,给出了明确而坚定的答复,“一百二十块一克。票证方面……”
他话锋一转,显得很实在,“我们亲戚家里确实还缺些日用品的票,像布票、服装票、棉花票、毛线票、鞋票、工业券之类的。
具体多少,我亲戚讲,按市价折算就行,唐叔叔你看着办,我信得过你。”
他把“票证”的需求明确提了出来,并且再次强调了“亲戚”这个中间人,也给了唐建宏在票证折算上一定的操作空间和灵活性,显得既实在又充分照顾了对方面子,让对方更容易接受。
“好!爽快!小阳你做事体就是清爽!”
唐建宏一拍大腿,彻底放下心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小阳你放心!票证的事体包在我身上!
我在东方厂人事科,这点路子还是有的!肯定给你亲戚办得妥妥当当,该有的都有,分量只多不少!绝对不让你吃亏!”
他再次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事情的核心内容就这么敲定下来。
阳光明端起茶杯,与同样端起茶杯的唐建宏轻轻碰了一下。
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为这场交易达成的默契做了注脚。剩下的,就是明日具体的交割细节了。
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吃饭、竖着耳朵听着两人关键对话的邬宏涛,此刻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他看着表舅唐建宏对阳光明那热情周到、甚至带着点刻意讨好的样子,再想想今天这顿饭明显是表舅为了请阳光明办事才特意安排的丰盛宴席,而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个陪客兼传话的工具人。
更让他心里像堵了块石头的是,表舅约阳光明明天去他家里交易,如此“私密”和“郑重”的场合,却丝毫没有邀请他这个“介绍人”同去的意思,仿佛他这个人已经完成了使命,可以退场了。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邬宏涛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觉得表舅这做派,未免太过现实和功利了。
一股被忽视、被利用的委屈感悄然滋生。
不过他面上没露出来,只是闷头又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茶水苦涩的味道仿佛蔓延到了心里。
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诸如天气、最近的电影之类,看看时间确实不早,唐建宏便高声招呼服务员进来结账。
他动作麻利地掏出一叠钞票和几张粮票,仔细点清付了账,再次对阳光明表达了千恩万谢,三人一同起身走出雅间。
初夏的夜风带着暖意和城市特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站在霓虹初上的饭店门口,唐建宏又用力地跟阳光明握了握手,反复叮嘱,仿佛生怕他忘记:
“小阳,那就讲定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在家里等你!地址宏涛晓得,让他和你讲清楚,不要忘了!一定准时!”
“放心,唐叔叔,我记得牢,明天九点,一定到。”阳光明微笑应道,语气肯定。
“好,好!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唐建宏说完,又象征性地拍了拍旁边邬宏涛的肩膀,“宏涛,你陪小阳再讲两句,我家里还有点事体,先走一步。”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便转身,步履轻快地融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看着表舅那干脆利落、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邬宏涛终于忍不住了,对着阳光明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吐槽道:
“光明,你看看我这个表舅!
有事体求你的时候,亲热得不得了,又是请吃饭又是拍胸脯打包票,热情得像团火。
现在事情谈好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明天去他家里交易,连叫我一声都不叫。好像我是只传话筒,用完了就掼到一边,一点情面都不讲。”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自嘲,还有一种被轻视的委屈:
“讲起来还是亲表舅呢!哼,这个人啊,门槛精得不得了,比算盘珠子还要精!
你明天去他屋里,自己当心点,钞票票证当面点清爽,一根线头都不要少!
他讲的话,你听听就好,三分真七分假,水分大得很!”
他像个受气的小兄弟,急切地向阳光明倾诉着不满,也提醒着他。
阳光明看着邬宏涛气鼓鼓又带着点替他不平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理解老同学这份朴素的义气。
他拍了拍邬宏涛的肩膀,宽慰道:“宏涛,你的心意我晓得。谢谢你提醒!放心,我心里有数。交易归交易,我会当心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清清爽爽。”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真诚:“今天辛苦你专门跑一趟了,又等又陪的。
我们俩老同学,从小一道长大,有啥事体直接讲,不要跟我客气。
你在济世堂好好学,那是真本事,将来肯定有出息。”
听到阳光明这番真诚而毫无架子的话语,邬宏涛心里那股憋闷的委屈和不快也消散了不少。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就随便讲讲,发发牢骚。你有数就好,我放心了。那……我也回去了,药房宿舍要落锁了。”
“好,路上当心,夜头黑。”阳光明点头。
两人在霓虹闪烁、行人渐稀的街头挥手告别。
邬宏涛转身,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忽长忽短,走向回药房宿舍的路。
望着邬宏涛的背影融入夜色,阳光明独自站在饭店门口。
初夏温润的晚风拂过面颊,带来远处不知名花朵的淡淡香气和城市生活的混杂气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胸腔的扩张。
一条隐秘的财路,正在他脚下悄然延伸,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金钱、稀缺的票证,以及一种掌控稀缺资源的微妙力量。
而在红星厂里,属于他的位置,也正凭借着扎实的笔头功夫和日渐清晰的“能扛事”形象,一寸寸地稳固下来,赢得韩鸣谦的点头和赵国栋那更深沉的肯定。
这个年代里,机遇与风险如同藤蔓般紧密缠绕,共生共长。
他需要更加谨慎,像在薄冰上行走,却又必须更加坚定,如同磐石般站稳脚跟。
他迈开步子,朝着石库门家的方向走去。
街道两旁的窗户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出寻常人家的温暖轮廓。
明天上午,在唐建宏的家中,还有一场交易在等着他。
每一步,都需思量周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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