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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131金手指详解,报复李卫东,反咬一


第132章  131.金手指详解,报复李卫东,反咬一口

    八月底的魔都,暑热未消。

    蝉鸣像是被滚烫的空气黏住了翅膀,一声声执着地撕扯着午后残存的宁静,更添几分燥意。

    副厂长办公室外间,阳光明端坐在秘书桌前。

    午后的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在他面前那份《红星棉纺厂第三季度原棉供应计划草案》上。

    他指尖沉稳地划过一行行工整的仿宋字,眉头微锁,神情专注。

    成为赵国栋副厂长的专职秘书已近两月,初来时的生涩早已褪去,他将这间办公室的节奏把握得如同掌纹般清晰。

    赵国栋行事雷厉风行,他便提前将文件要点梳理得条分缕析,报告数据核实得滴水不漏;赵国栋需要协调八方,他便是那根无形却坚韧的丝线,不动声色间,便已在各方之间架起了沟通的桥梁。

    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干练,让赵国栋倚重日深,也让厂里那些最初带着审视、好奇甚至些许嫉妒的目光,渐渐沉淀为一种无声的认可。

    自那次章伟强组的饭局后,他与那几位中层干部的关系也日益熟稔。

    尤其是劳资科科长郎天瑞。

    那两斤救命的淡干海参,像是一剂无形的黏合剂,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到一种超越寻常同事的信任与亲近。

    这份情谊,无声无息地渗透到了工作的缝隙里。

    母亲张秀英调任车间的劳资员后,因为职务的特殊性,要受车主任和劳资科科长的双重领导。

    而郎天瑞这位顶头上司的关照,可谓细致入微到了极点。

    从复杂的工资等级核算规则,到车间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职工纠纷调解,郎天瑞总是不厌其烦地亲自指点,甚至手把手带着张秀英熟悉流程。

    车间里那些原本可能因她资历浅而起的窃窃私语和微词,在郎科长明确而有力的支持态度下,也如阳光下的露水般悄然消散。

    张秀英本就勤勉肯干,加上这份“特殊关照”,竟也很快在新岗位上立稳了脚跟,眉宇间甚至渐渐透出几分属于“劳资科老师傅”的从容与威信。

    周二下午,临近下班还有半个钟头。

    阳光明刚把一份签好“赵国栋”三个遒劲大字的文件锁进档案柜,办公室那扇虚掩着的绿漆木门便被轻轻叩响。

    劳资科科长郎天瑞那张精瘦、颧骨微凸的脸探了进来,带着他惯常的、仿佛能融化一切隔阂的亲近笑容。

    “赵厂长在忙?”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魔都男人特有的熟稔腔调。

    阳光明立刻起身,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动作利落:“刚送走技术科的老周,现在里面没人。郎科长,进来坐坐?”

    “不坐了不坐了,就两句话的事。”

    郎天瑞摆摆手,像条灵活的泥鳅般闪身进来,反手带上了门。

    他脸上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换上了一层郑重的神色。

    他几步走到阳光明桌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声,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紧迫感:

    “小阳,跟你通个气。今天上午,厂工宣队那边,接到‘群众举报’了。”

    阳光明眼神倏然一凝,刚拿起的“英雄”牌钢笔悬在半空:“哦?举报什么?”

    “说是……你们厂务科和我们劳资科……”

    郎天瑞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有人把公家的办公用品,私自拿回家用。点名的就是稿纸、墨水、复写纸这些零零碎碎。”

    他顿了顿,精明的目光快速扫过阳光明桌上的物品,见对方专注聆听,才继续道:

    “虽然说起来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但既然有人捅上去了,工宣队按规矩总得查一查。

    老王——我是说保卫科科长王卫东,他兼着工宣队副队长呢,又一向跟我关系挺好,知道这事做得不地道,也拎得清里头轻重,就提前跟我透了个风。

    具体什么时候查,还没定,可能就是这两天。他让我也跟你提个醒。”

    郎天瑞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阳光明桌角那叠厚厚的稿纸和墨水瓶上:

    “你这里加班写材料是家常便饭,万一……我是说万一哦,顺手带点稿纸、墨水回去接着弄,到时候被翻出来,就算你是为公家干活,也有嘴说不清!

    ‘公私不分’这顶帽子扣下来,总归不体面。做好区分,心里也踏实。”

    一股暖流,夹杂着冰凉的警惕,同时在阳光明心头涌动。

    郎天瑞这次冒险的通风报信,情谊是真真切切的,指向更是明确无比——就是怕他这位新晋的副厂长秘书,无意中撞到枪口上。

    这份维护,源于那包沉甸甸的海参,更源于两人之间日益紧密、心照不宣的同盟关系。

    “谢谢你,郎科长!”

    阳光明语气诚挚,甚至还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后知后觉:

    “你不讲,我还真没往这上头想。平时加班是有,但东西还真没往家里带过。

    不过你提醒得太及时了,我马上就把抽屉、柜子统统清一清,归拢清爽,保证干干净净,绝不给领导添麻烦,也不给你和老王添堵!”

    他拍了下桌子,显出几分雷厉风行。

    “哎,这就好!这就好!”

    郎天瑞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像揉皱的纸被抚平,“那我先走了,科里还有点收尾事体。”

    他伸出手,亲昵地在阳光明结实的小臂上拍了两下,动作自然流畅,转身拉开门,脚步轻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木门轻轻合拢,办公室里重新陷入寂静。

    窗外单调的蝉鸣,骤然变得清晰而刺耳。

    阳光明脸上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隐去,他缓缓坐回那把磨得发亮的木椅子,身体微微后靠,食指和中指并拢,指节在光洁的深棕色桌面上,以一种极富韵律的节奏轻轻敲击着。

    “举报……办公用品私用……搜查……”这几个冰冷的词在他的脑中盘旋。

    郎天瑞的善意提醒,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然而,这石子却意外地搅动了湖底沉积已久的带着腐殖质气息的淤泥——

    李卫东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以及那份被篡改得面目全非、险些将他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82”断头率报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份被刻意遗忘的愤怒,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被这意外的“机会”惊醒,悄然昂起了布满鳞片的头颅,冰冷的信子无声地吞吐着。

    报复的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而强烈。

    机会,似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送到了他的眼前。

    阳光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意识如同沉入幽暗的水底,瞬间抵达那个旁人绝无可能窥探的奇异空间——他的“冰箱空间”。

    这个伴随他重生而来的金手指,是他安身立命、步步为营的最大依仗和最深秘密。

    它的运作规则,早已被他如同研究精密仪器般摸得透彻:

    1.每日刷新。

    空间内固定位置存放的那些“原生”物品,会在每日午夜零点准时刷新。

    只要该位置未被其他物品占据,零点一到,原有物品便会凭空消失,随后,新的、完全相同的物品瞬间刷新出现,如同游戏里永不枯竭的补给点。

    这是他稳定获取某些稀缺物资的根基。

    2.挪动即固化。

    一旦他将某个“原生”物品从其固定的刷新位置移开到其他位置,这个物品便立即脱离了刷新规则。

    它不再消失,也不会再被新物品替代,成了他真正“拥有”并可长期保存的东西。

    3.替换即终止。

    如果他用从外界带入的物品,或者冰箱内其他位置的物品,占据了某个原本刷新“原生”物品的固定位置,那么,这个位置的刷新功能便暂时终止。

    该位置只能作为储物格使用,在恢复原状或空置之前,不再刷新任何东西。

    4.空间收纳。

    现实中的物品,只要体积不超过冰箱空间的容纳极限,且被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触碰到,便能凭意念瞬间将其收入这个冰箱空间内。

    取出时,只需意念锁定空间内目标物品,即可将其取出放到身周一米范围内的任意位置。

    5.隔空投放。

    他不仅能存取物品,更能用意念精确控制空间内物品的“出现”位置!

    只要目标地点在他身体周围一米范围内,无论该地点是否封闭——锁着的抽屉、关着的挎包、甚至密封的铁皮盒子——他都能让空间内的物品凭空出现在其中!

    如同魔法般穿透了物理阻隔。

    这为他提供了近乎“神不知鬼不觉”的栽赃嫁祸能力。

    这能力并非毁天灭地,但它所带来的隐秘便利,堪称神奇。

    此刻,借助这金手指,利用这次“搜查”,报复李卫东,在技术上易如反掌。

    他只需准备一份足够“敏感”、足够致命的“赃物”——比如一份被严厉批判、明令禁止流传和收藏的“反面资料”。

    事先将其稳妥地收入冰箱空间,待到搜查开始前,或者在搜查即将开始、李卫东毫无防备、众目睽睽之下,他只需靠近李卫东一米之内,意念微动,便能让那份足以致命的“罪证”,凭空出现在李卫东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最深处!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无影无形,无迹可寻。

    只要那份资料在李卫东的包里被搜出来,性质就彻底变了。

    在这个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年代,“私藏反面资料”的罪名,其严重性远非“偷拿几张稿纸、几瓶墨水”可以比拟。

    它直指思想立场,是足以摧毁一个人政治生命甚至人身自由的重罪。

    轻则开除公职、带走劳动,重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卫东纵有百口也莫辩,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

    这手段,确实狠辣至极!

    阳光明并非不清楚这一点,想到这个严重后果,他的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不知不觉变得沉重了几分。

    但他更清楚李卫东的为人!

    上次篡改细纱断头率数据,其心可诛!

    那根本就是要将他阳光明彻底钉死在“破坏生产”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若非韩鸣谦明察秋毫、秉公处理且顾全大局,他阳光明的前程,恐怕早已断送在那个刺眼的“82”上了。

    那不是失误,而是处心积虑的阴谋陷害!

    如果这次只是小打小闹,比如在李卫东包里放点稿纸墨水,顶多让他挨顿不痛不痒的批评,写份不咸不淡的检讨,伤不了筋骨,反而会打草惊蛇。

    以李卫东那种偏执狭隘、睚眦必报的性格,一旦怀疑到阳光明头上,哪怕毫无证据,日后必然像条潜伏在阴沟里的毒蛇,死死盯着他,伺机而动。

    举报、构陷、散布谣言……种种暗箭防不胜防。

    阳光明如今身处副厂长秘书这个更敏感、更易招惹是非的位置,经不起这种持续不断的暗算和消耗。

    他不想时时刻刻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更不想连累刚刚安稳下来的母亲。

    要杜绝后患,就必须一击致命!

    要让李卫东彻底失去在红星厂兴风作浪的能力,甚至……让他彻底离开这个环境。

    他早已不是真正的十七岁少年。

    前世在富豪身边担任生活秘书,见惯了商海倾轧、世态炎凉,也亲手处理过不少“碍事”的人和事。

    他的心肠,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淬炼得比钢铁更硬,比寒冰更冷。

    善良是他的底色,但绝非优柔寡断、任人宰割的借口。

    对李卫东这种主动加害、手段阴毒、欲置他于死地的人,他报复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这是生存的法则!

    唯一让他指尖稍顿、略有迟疑的,是时间点。

    距离李卫东陷害他,才过去不到两个月。那场风波虽已平息,但余温尚存,记忆犹新。

    如果李卫东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栽了如此大的跟头,而且是涉及“思想问题”的重罪,难免会有心思敏锐、嗅觉灵敏的人,将这两件事隐隐联系起来。

    即使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指向他阳光明,那份隐约的、挥之不去的“嫌疑”,落在赵国栋副厂长或者其他有心领导眼里,终究是个隐患,可能会影响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勤勉踏实的形象。

    阳光明靠向椅背,木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抬起手,用指腹在太阳穴上缓缓按压。微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需要冷静地评估风险,权衡利弊。

    他在脑中如同放电影般,将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快速过了一遍:

    早晨:提前一刻钟到办公室,打扫、泡茶。

    赵国栋到后,整理好需要批阅的文件,简明扼要汇报要点。

    九点整,陪同赵厂长去细纱车间巡视生产情况,重点关注断头率问题的改进措施。在车间与班长、技术员交谈约半小时。

    上午:十点左右返回办公室,处理日常文件流转。期间无人来访。

    中午:十一点半,在干部专用的小食堂用餐。同桌的有赵国栋、厂办一位副主任和工会主席。席间谈论的是即将到来的国庆节福利安排,气氛平常。

    下午:一点开始工作。先是技术科一位姓刘的工程师送来一份设备更新报告,谈了约十五分钟。

    接着是采购科副科长来沟通下季度原棉采购的细节,谈了约二十分钟。

    两点半后,便一直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直到郎天瑞来访。

    他与李卫东的交集:零!

    一整天,他都没有踏足过楼下厂务办秘书组所在的大办公室!

    他和李卫东,今天连面都没碰上,更别提有任何言语或肢体接触!

    这个细节至关重要!

    简直是天赐的“护身符”,阳光明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如果有人事后怀疑李卫东出事与他有关,必然会本能地思考:阳光明是否有“作案”的机会和时间?

    而“一整天未接触”这一点,就是最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它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任何可能的嫌疑都隔绝在外。

    谁能想到,他拥有这种超越物理常识的隔空投物能力?这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范畴。

    风险可控,机会难得,目标明确。

    阳光明缓缓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犹豫已彻底消散,只剩下深海般的平静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前世处理类似棘手麻烦时,那种熟悉的、全神贯注如同精密机器般的状态,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每一个环节都在脑中清晰排列,每一个可能的意外都有应对预案。

    他决定了。

    出手!

    既然动手,就绝不留后患。那份足以让李卫东万劫不复的“反面资料”,就是最佳的“礼物”。

    准备这样一份“赃物”,仓促间并非易事。

    既要足够“敏感”,能引起工宣队的高度重视和严厉处置,又不能过于离谱,显得刻意栽赃。

    好在时间还有,现在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如果今天搜查,完全来得及做好准备。

    阳光明凭借前世记忆和对这个时代禁忌的了解,谨慎地挑选、组合,最终在下班前,将一份“合适”的资料准备完毕。

    然而,事情并未如预期般迅速发生。

    随后的星期三、星期四,厂区里一切如常。

    机器轰鸣依旧,人流穿梭不息。

    关于“举报”和“搜查”的风声,似乎只在郎天瑞和阳光明之间隐秘流转,并未扩散开一丝涟漪。

    阳光明照常工作,神态自若,甚至在赵国栋面前表现得更加沉稳干练。

    他利用这两天时间,重新审视了那份资料,做了更精细的调整和伪装,确保它出现的“时机”和“状态”都更符合“无意私藏”的特征。

    这份淬毒的匕首,被稳妥地转移至冰箱空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耐心蛰伏,等待着出鞘的最佳时机。

    星期五下午,距离下班铃响还有一刻钟。

    夕阳的金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地铺洒在办公室的水磨石地面上,将空气里的微尘映照得纤毫毕现,也给室内染上了一层迟暮般的暖色调。

    阳光明刚将一份签批好的《关于细纱车间设备检修安排》锁进档案柜,桌上的黑色老式拨盘电话突然“叮铃铃——”地急促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他拿起听筒,声音平稳:“喂,副厂长办公室。”

    “小阳,我是厂办张玉芹呀。”电话那头传来张姐惯常的带着点热络的腔调。

    “张姐,是我。”

    “通知你一下,劳资科全体人员,还有我们厂务办的全体同志,也包括你,稍微晚走约一刻钟。

    领导开会还没结束,会议结束后,可能有工作要安排,需要大家配合一下,等通知再下班啊。辛苦辛苦!”

    “好的,张姐。收到。”阳光明语气依旧平静地应下,放下电话。听筒落座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他耳中却格外清晰。

    果然来了。

    而且选择在临近下班、人心浮动的时候,以“可能有工作安排”为由,通知“下班延迟一刻钟”。

    这带着点突击检查的味道,却又显得不够彻底,留有余地。

    心思敏锐的人,或者在厂办浸淫多年的“老油条”,恐怕在接到通知的瞬间,心念电转间就能猜到七八分——这更像是某种信号,足够他们提前做好应对,把不该出现的东西收起来。

    看来工宣队对这次“办公用品私用”的举报,确实没太当回事,更多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群众监督”,避免落人口实。

    阳光明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桌面。

    将“英雄”牌钢笔仔细插回印着红星的搪瓷笔筒,散乱的稿纸按页码码放整齐,边缘对齐。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燥热的风裹挟着更清晰的机器轰鸣涌进来。

    楼下,厂区大道上,下班的人流如同开闸的洪水,喧闹着、推挤着自行车,潮水般涌向厂门。

    蓝灰的工装、草绿的军便服汇成一片流动的海洋。

    很快,喧嚣声浪远去,厂区变得空旷而安静,只有远处车间单调的“哐当哐当”声固执地传来,更衬得这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

    一刻钟,在无声的等待中流淌。

    阳光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呼吸均匀。内心却如同风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深处已暗流汹涌。

    冰箱空间里那份资料的存在感,从未如此强烈。

    终于,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张玉芹那辨识度很高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种例行公事的腔调:

    “厂务办、劳资科的同志们注意了!领导会议结束,没有新的工作安排,大家现在可以正常下班了!”

    阳光明睁开眼,他拿起自己那个半旧的深蓝色帆布挎包,里面只装着工作笔记本和一支备用的“永生”钢笔。

    他拉开门,走廊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厂务办这边,李卫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有些油腻地贴在额角,背着他那个标志性的、边角磨损严重的帆布挎包,正侧着身和旁边劳资科的一个年轻科员低声说着什么。

    劳资科那边,郎天瑞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名科员。

    郎天瑞的目光不经意地与阳光明接触了一下,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意味。

    人群开始向楼梯口移动,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阳光明自然地汇入人流,熟稔地同周炳生、张玉芹打着招呼:“周师傅,张姐,明天见。”

    同时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和位置,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牢牢锁定了前方那个挎着旧包的身影——李卫东。

    从三楼下到二楼。楼梯不算宽,人群有些拥挤。

    阳光明刻意落后半步,让过张玉芹,又巧妙地借着一位劳资科大姐的遮挡,脚步轻快地向侧前方一插,瞬间便贴到了李卫东的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他甚至能闻到,李卫东工装上散发出的淡淡机油味。

    就是现在!

    阳光明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他面上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下班时的轻松,与旁边的人随口应和着。

    而意念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沉入冰箱空间,锁定了那份被折叠成小方块、边缘刻意揉搓出经常翻动痕迹的“资料”。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意念如电光火石般锁定了李卫东挎包内层深处!

    无声无息,无光无影。

    那几页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放置,凭空出现在李卫东那个旧帆布挎包最底层。

    整个过程,连空气都没有一丝涟漪。

    李卫东毫无所觉。

    他正侧着头,唾沫横飞地向旁边一人抱怨着车间某个小组长“搞不清楚状况”,丝毫不知自己的命运已在身后咫尺之间被彻底改写。

    阳光明脚下步伐不变,自然地与李卫东错开半个身位,仿佛只是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行走路线。

    他甚至还朝旁边另一位认识的同志点头笑了笑,神情自若。

    没有人注意到这瞬间的贴近,更无人知晓这平静之下完成的致命一击。

    只有他自己,感到一股冰冷的快意,从脊椎骨悄然升起,瞬间弥漫全身,随即又被更深的平静压下。

    人群走到一楼楼梯口,即将分流。

    就在这时,办公楼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保卫科科长兼工宣队副队长王卫东,带着两名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并臂戴红袖标的工宣队员,神色严肃地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王卫东身材魁梧,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一出现,嘈杂的下班人声瞬间低了下去。

    “厂务办、劳资科的同志们,请等一下!”王卫东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楼梯间回荡。

    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疑惑、不解、还有少数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李卫东脸上的抱怨瞬间凝固,换上了一丝茫然和本能的畏缩。

    王卫东目光扫视全场,朗声道:“接到群众反映,厂务科、劳资科存在个别同志私自挪用公家办公用品的问题。

    为了维护集体财产,端正风气,厂工宣队决定,现在对这两个科室所有同志的随身携带物品,进行一次例行检查!请大家配合!”

    话音一落,人群一片哗然!

    工宣队的威慑力很强,此刻真刀真枪地堵在楼梯口突击检查,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抱怨声、议论声,嗡嗡响起:

    “搞什么名堂?都要下班了!”

    “就是呀,几张纸几瓶墨水,值当吗?”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查就查呗!”

    郎天瑞立刻站出来,打着圆场:“王科长也是执行任务,大家配合一下,配合一下!身正不怕影子斜,清清爽爽,一查就明白了!不要影响王科长工作!”

    他边说,边朝自己劳资科的人使眼色。

    王卫东面无表情,指挥道:“请大家分做两队,劳资科一队,厂务办一队,这样检查起来也能快一点。

    劳资科的同志,由小王负责检查。

    厂务办的同志,由我亲自负责检查,请把随身携带的挎包、拎包都放在地上,打开接受检查!动作快一点!”

    命令一下,纵然有人满心不情愿,也只得照做。

    周炳生无奈地叹口气,摘下他那个用了多年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

    张玉芹撇撇嘴,把她的花布手提袋放在脚边。

    李卫东脸色有些发白,眼神躲闪,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极不情愿地将自己那个旧帆布挎包从肩上取下,放在水泥地上,手指微微发抖地去拉拉链。

    阳光明神色坦然,动作流畅。

    他第一个将自己的深蓝色帆布挎包放在地上,主动拉开拉链,将里面的笔记本和钢笔展示出来:“王队长,就这些,工作需要。”他的声音平静,眼神清澈。

    王卫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目光随即转向其他人。

    检查进行得很快。

    周炳生的公文包里除了文件就是老花镜和药瓶。

    张玉芹的布袋里是毛线团、饭盒和一本《选集》。

    轮到李卫东时,他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拉链拉得磕磕绊绊。

    王卫东亲自蹲下身,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的手。

    帆布包被打开。

    里面东西很杂:半块用油纸包着的葱油饼、皱巴巴的烟盒、火柴、一本卷边的红宝书、厚厚一沓办公用稿纸……王卫东一件件拿出来,动作利落。

    李卫东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眼睛死死盯着包里的东西,尤其是当李卫东拿出那厚厚的一沓办公用稿纸时,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王卫东的动作没停,手伸到包底,动作猛地一顿!

    他脸上的严肃瞬间被凝重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拈出了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但边缘明显磨损的看上去就很可疑的纸方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纸方块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卫东脸上的焦灼,瞬间变成了极度的惊恐,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离了水的鱼。

    王卫东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将纸方块捏在手里,目光如电般射向面无人色的李卫东,声音低沉得可怕:“李卫东同志,这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

    李卫东像是被烫到一样跳起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有人害我!肯定是有人害我!王队长!你要相信我!我……”

    “是不是你的,看了就知道!”王卫东打断他歇斯底里的辩解,神情冷峻,带着一种执行重大任务的肃杀。

    他站直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郑重其事地打开了那个纸方块。

    几页泛黄的纸页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油印繁体字。

    纸张陈旧,排版方式明显带着旧时代的印记。标题虽被刻意折叠掩盖了大半,但露出的几个刺眼的字眼和旁边那副模糊却仍能辨认出内容的插图,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现场!

    “反面传单!”

    “是对面的东西!”

    “天哪!李卫东他……”

    惊呼声、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郎天瑞脸色剧变,下意识地看向阳光明,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这完全超出了他预想的“办公用品”范畴!

    阳光明站在人群稍后,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发抖的李卫东,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呆了。

    王卫东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快速扫了几眼内容,厉声喝道:“李卫东!你还有什么话说?私藏传播反面资料!你好大的胆子!给我带走!”

    两名如狼似虎的工宣队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彻底瘫软、涕泪横流的李卫东架了起来。

    “不是我!这不是我的东西!冤枉啊!有人陷害我!肯定是有人陷害我……”

    李卫东挣扎着,绝望而怨毒的目光扫过人群,试图寻找出陷害他的那个嫌疑人。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阳光明的身上,“阳光明,是不是你陷害我?”

    阳光明心中毫无波澜,面上却露出被污蔑的愤怒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痛心疾首,他踏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反驳道:

    “李卫东同志!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楼上处理赵厂长交代的工作,连厂务办的门都没踏进过!大家都可以作证!

    你自己思想出了问题,犯了严重错误,还想拉别人垫背?你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吗?”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我不只是今天没去你们办公室,昨天、前天,我应该都没和你接触过,你就算想要诬陷,也攀扯不到我的头上。”

    他的话条理清晰,掷地有声。

    旁边的周炳生、张玉芹等人纷纷点头,下意识地为阳光明作证:

    “是啊,小阳今天是没下来过,昨天和前天也没来过我们办公室。”

    “我记得小阳有好几天没来过我们办公室了。”

    “这种事,不能瞎讲的!”

    王卫东锐利的目光在阳光明坦荡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为他作证的众人,最终回到状若疯癫的李卫东身上,厌恶地一挥手:“带走!关起来!严加审查!”

    李卫东只是觉得阳光明有嫌疑,心里并不确定,他想到下班前不久刚刚翻过挎包,顿时就排除了阳光明的嫌疑。

    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张玉琴的身上,满含怨毒的质问道:

    “张玉琴!是你,一定是你陷害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咱俩不过就只有一点小矛盾,你就要害死我!你太坏了!太恶毒了!你不得好死!”

    张玉琴气得脸都白了,“你血口喷人!咱俩不过就只有一点小矛盾,甚至都算不上,我吃饱了撑的陷害你?”

    李卫东绝望的哭嚎声和挣扎声,在两名工宣队员的拖拽下,渐渐消失在楼梯下方,只留下一片死寂和空气中弥漫的震惊、恐惧与窃窃私语。

    阳光明默默弯腰,捡起自己的帆布挎包,拍了拍上面的灰。

    他面色沉凝,眼神扫过周围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最后与郎天瑞复杂的目光短暂交汇。

    郎天瑞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带着劳资科的人默默离开了。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暗红。

    阳光明推着那辆二八“永久”自行车,不疾不徐地走出红星棉纺厂的大门。

    自行车的链条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

    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

    李卫东那绝望怨毒的嘶吼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但很快就被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覆盖。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笼罩在暮色中的庞大厂区。

    今天这一击,干净利落,斩断了身后的毒刺。

    至于那毒刺最终会被如何处理,是拔除还是碾碎,已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他只知道,红星厂里,少了一个时刻想置他于死地的隐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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