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135两对情侣,恋人约会
第136章 135.两对情侣,恋人约会
周日清晨,阳光明背着一个半旧的军绿色挎包,步履沉稳地走在前往瑞康里的路上。
挎包沉甸甸的,坠着他的肩头。
弄堂口那棵标志性的大槐树下,谢飞扬的身影早已候在那里。
他同样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挎包,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看到阳光明出现,他立刻扬起标志性的潇洒笑容,迎了上来。
“光明!准时啊!”谢飞扬用力拍了拍阳光明的肩膀,目光扫过他同样饱满的挎包,促狭地眨眨眼,“哟,准备充分嘛!看来今天这顿‘革命友谊餐’,咱们要打一场富裕仗了!”
阳光明也笑了,拍了拍自己的包:“彼此彼此,飞扬同志。向红同志是哪一家?”
“喏,那不是!”谢飞扬朝弄堂深处努努嘴。
只见冯向红正站在一座石库门的门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朝弄堂口方向张望。
看到他们二人,脸上立刻绽开明媚的笑容,远远地挥手招呼:“飞扬!光明!这边这边!老早就等你们了!”
两人快步走过去。踏进石库门幽深的天井,一股潮湿的青苔味混合着水汽扑面而来。
天井不大,地面铺着磨得光滑的青石板。
角落的水龙头旁,林见月正弯着腰,专注地清洗着一篮子翠绿的小青菜。
清水哗哗流淌,冲过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也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碎花罩衫,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发梢系着小小的红头绳。晨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水池旁边的小板凳上,还放着一块用新鲜荷叶包裹着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油光锃亮。
谢飞扬一眼就看到了那块肉,眼睛一亮,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喜:“哟!好大的五花肉!向红,今天中午搞什么大动作?这规格,赶上过年了!”
冯向红正引着他们往里走,闻言回头笑道:“林叔叔昨天托人捎来的,说是给我们改善伙食。今天中午打算做碗红烧肉,再包点鲜肉馄饨。怎么样,够意思吧?”
阳光明也笑着点头:“顶顶好,有口福了。”
这时,林见月洗好了菜,直起身来。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她抬眼,目光恰好与阳光明温和含笑的眼神撞个正着。
虽然已经见过两次面,又通过几封厚厚的信,彼此在纸上分享过生活的琐碎与思想的微光,但此刻在阳光普照的天井里,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和深邃沉静的眼睛,林见月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快了几拍。
一股带着甜蜜的羞涩感迅速爬上脸颊,染红了耳根。
她连忙低下头,小声招呼:“飞扬哥,阳光明同志……你们来了。”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江南水乡浸润的软糯,却比上次聚会时多了几分亲近感。
“见月同志,你好。”阳光明的回应沉稳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化解了她些许的局促。
打过招呼,谢飞扬是个急性子,立刻把肩上的帆布挎包卸下来放在天井的石桌上,一边拉开拉链一边嚷嚷:
“来来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支援战友!”
他动作麻利地往外掏:一个印着外文字母的硬纸盒,里面是半斤包装精美的进口巧克力;一大包用牛皮纸裹得严严实实、印着“万年青”字样的饼干;还有一包深褐色、扎得结结实实的干海带。
“巧克力可是稀罕物,我托人从友谊商店弄来的,给两位女同志甜甜嘴。饼干垫饥,海带嘛,烧汤炖肉都特别好!”
阳光明也将自己的挎包放在旁边,打开取出东西:
两大串用细麻绳捆扎、色泽深红油亮、肥瘦相间的腊肠,散发着浓郁的腌腊香气;还有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颗粒饱满的核桃仁。
“腊肠用来蒸饭炖菜都好,核桃仁补补脑子,读书写字费神,正好用得上。”他解释得简单实在。
“哇!腊肠!核桃仁!”冯向红看得眼睛发亮,“光明同志,你这手笔也太大了!谢飞扬那点巧克力可不够看了!”她笑着打趣谢飞扬。
谢飞扬毫不在意,反而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咱们这是各尽所能,为了中午的这顿美食,倾尽所有!”
林见月看着桌上堆起的小小山头般的宝贵食材,心里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太破费了……我们这里地方小,也做不出什么好菜……”
“人多力量大,东西凑一起才热闹。”阳光明温和地打断她,“再说,我们带了东西来,不还得劳烦你们动手做?”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也安抚了她的不安。
“就是!走走走,先参观参观你们的‘革命根据地’!”谢飞扬兴致高昂地提议。
冯向红和林见月欣然应允,带着两人走进石库门内部。
这座石库门是典型的一开间格局。穿过天井,便是客堂间,面积不大但方正,靠墙摆着一张旧方桌和几把椅子。
客堂间后面连着小小的灶披间,角落里盘着一个煤球炉。
灶披间一侧是狭窄陡直的木楼梯,通向二楼。
二楼的前楼,面积稍大,是冯向红和林见月的卧室。
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亭子间和一个小小的晒台。
整个空间紧凑但功能齐全,只有两个姑娘居住,显得颇为宽敞自在。
“地方大,收拾得老清爽,比书楠那个亭子间舒服太多了!”谢飞扬评价道。
“主要是就我们两个人,东西少。”冯向红笑着说,“亭子间堆了点杂物,晒台可以晾衣服,夏天晚上,上去乘乘风凉,也蛮好。”
阳光明安静地观察着,客堂间靠墙的五斗橱上,安静地躺着一把擦得锃亮的口琴,吸引了他的目光。
简单参观完毕,看看时间,已临近中午。
冯向红拍了拍手:“好了,革命参观结束!接下来是劳动时间!目标——包馄饨,做午饭!”
四人进入灶披间,围着方桌开始忙碌。这里空间狭小,四个人挤进来几乎转不开身。
冯向红拿出准备好的馄饨皮和拌好的鲜肉馅。然而,除了阳光明,其他三人的厨艺显然都处于“初级阶段”。
谢飞扬拿起一张馄饨皮,笨拙地舀了一大勺馅放上去,试图捏拢,结果馅料从四面八方挤出来,弄得满手油腻,馄饨也成了个四不像的“开口笑”。
冯向红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么馅放得太少,包出来干瘪瘪,要么用力过猛,把皮扯破。
林见月则显得格外小心翼翼,每个动作都慢半拍,捏出来的馄饨形状倒是勉强过关,就是速度堪比蜗牛,小巧的鼻尖都急出了细汗。
阳光明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局面,忍不住笑了。
他洗了手,拿起一张混沌皮做示范:
“皮子摊平,馅放中间,不要贪多。
手指蘸点水抹在皮子边缘,这样好粘合。对折,捏紧中间,然后两边角向中间折,轻轻一捏就好。
喏,像这样。”
他手指翻飞,动作利落流畅,一个饱满挺括、形似元宝的馄饨,便稳稳立在掌心。
“哇!光明同志,你这手艺可以啊!”冯向红惊叹。
“老练!一看就是练家子!”谢飞扬也服气。
林见月更是看得目不转睛,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她学着阳光明的样子,放馅、蘸水、对折、捏角,虽然依旧慢,但捏出来的馄饨明显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对,就是这样,慢点没关系,捏紧是关键。”阳光明适时地给予肯定,声音温和。
在他的指挥和示范下,三人渐渐找到了感觉。
谢飞扬虽然依旧毛躁,但至少能包出个完整模样了;冯向红速度快了些;林见月则越来越专注,动作也流畅起来;阳光明一边包一边协调,效率极高。
很快,几盖帘白白胖胖的馄饨就整齐地码好了。
接下来是烹饪,阳光明当仁不让地成了主厨。
“向红同志,麻烦把西红柿洗了切块。见月同志,豆腐切厚片,用盐水泡一下不容易碎。飞扬,你把海带泡发洗净,切成丝。”
阳光明沉稳地分配任务,自己则挽起袖子,开始处理那块诱人的五花肉。
他先将五花肉皮上的毛仔细刮干净,冷水下锅焯水去腥。捞出后切成均匀的方块。热锅冷油,放入几粒冰糖,小火耐心地炒出焦糖色,然后倒入肉块快速翻炒上色。
顿时,油脂的焦香混合着糖的甜香弥漫开来,引得灶披间外的谢飞扬都忍不住探头进来:“嚯!这香味!绝了!”
肉块煸炒出油,表面金黄微焦时,阳光明加入葱段、姜片、几粒花椒、一颗八角、几片香叶,再淋入黄酒、酱油,翻炒均匀后倒入热水,没过肉块。盖上锅盖,调成文火慢炖。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对火候和调料的把控,精准得如同车间里的精密操作。
这边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唱着歌,阳光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其他菜。
西红柿炒蛋简单利落,蛋液金黄蓬松,西红柿酸甜多汁。
家常豆腐煎得两面金黄,再与青蒜、木耳同烧,酱香浓郁。
腊肠切成厚片,与泡发好的海带丝、几片姜一起放入砂锅,加清水炖煮,腊香与海味的鲜香奇妙融合。
最令人期待的是腊肠煲仔饭。
阳光明让林见月帮忙淘好米,在煤油炉上架起一只厚实的砂锅。
米粒铺底,加入适量的水,再将切片的腊肠均匀铺在米上。盖上盖子,先用大火烧开,再转成极小的文火焖煮。
他叮嘱林见月注意听声音,当锅底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饭香混合着腊肠油脂的香气丝丝缕缕钻出来时,便是快好了。
最后沿着锅盖边缘淋入一圈酱油和少许猪油,再焖几分钟,让锅底形成一层金黄焦脆的锅巴。
鲜肉馄饨则交给冯向红和林见月负责煮,清汤里撒点葱花紫菜,鲜香扑鼻。
当所有菜肴被一一端上客堂间的方桌时,小小的空间被丰盛和香气彻底填满。
酱红油亮的红烧肉颤巍巍地堆在碗里,肥肉晶莹剔透,瘦肉酥烂不柴;
酱红色的腊肠煲仔饭揭开盖子,热气腾腾,腊肠片油润诱人,米饭粒粒分明,底部是诱人的焦香锅巴;
西红柿炒蛋色泽鲜艳,汤汁浓郁;家常豆腐酱香扑鼻,软嫩入味;腊肠海带,香气醇厚;
一大碗清汤馄饨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皮薄馅大,像一只只小白鸽。
格瓦斯和啤酒也被冯向红提前冰镇好了,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我的天……这……这也太丰盛了!”谢飞扬看着满桌佳肴,眼睛都直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冯向红和林见月也看得惊叹不已。
林见月尤其看着那碗红烧肉和煲仔饭,又看看系着围裙、额角还带着细汗却神情自若的阳光明,心中的敬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更深了。
“辛苦光明同志了,你真是深藏不露!”冯向红由衷赞叹。
“主要是大家准备的材料好。”阳光明谦虚地笑笑,解下围裙,“都坐吧,趁热吃。”
四人围桌坐下。
阳光明很自然地拿起勺子,先给每人盛了一小碗腊肠煲仔饭,特意给林见月那碗多舀了几片锅巴。
林见月接过碗,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微凉与温热短暂相触,她心头一跳,飞快地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快尝尝这红烧肉!光明烧的,绝对地道!”
谢飞扬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送入口中,肥肉入口即化,瘦肉酥烂入味,浓郁的酱香混合着淡淡的甜味在口中爆开。
他满足地眯起眼,“唔……好吃!软糯香甜,肥而不腻!光明,你这手艺,不去饭店里当厨师可惜了!”
冯向红也尝了一块,连连点头:“确实老好吃!比我姆妈烧得还好!见月,你多吃点!”她给林见月夹了一大块。
林见月小口咬着肉,感受着那美妙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偷偷抬眼看了看正安静吃饭的阳光明,脸颊微热,心里也像这红烧肉一样,甜丝丝、暖融融的。
腊肠煲仔饭更是大受欢迎。
米饭吸饱了腊肠的油脂和香气,粒粒油润喷香。腊肠咸鲜适口,嚼劲十足。最绝的是锅巴,金黄焦脆,咬下去“咔嚓”作响,混合着酱油的咸鲜和猪油的润泽,是整锅饭的灵魂。
就连平时饭量不大的林见月,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阳光明做的家常豆腐和西红柿炒蛋同样水准一流,清爽解腻。
腊肠海带汤更是鲜美异常,喝下去浑身舒坦。
格瓦斯和啤酒的清凉气泡,完美地中和了饭菜的丰腴。
席间气氛轻松愉快。
谢飞扬和冯向红这对小情侣眉目传情,互相夹菜,甜蜜几乎要溢出来。
阳光明话不多,但沉稳周到,不时给林见月添饭、递饮料。
林见月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偶尔被谢飞扬和阳光明的俏皮话逗笑,眼睛弯成月牙儿。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阳光明,又在他看过来时飞快地移开,像只受惊又好奇的小鹿。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杯盘几乎见底。
冯向红和林见月主动承担起收拾碗筷的任务,让谢飞扬和阳光明休息。
收拾停当,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客堂间的玻璃窗洒进来。
冯向红脸上带着饭后满足的红晕,眼珠一转,神秘兮兮地从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用蓝印花布仔细包裹的小本子。
“来来来,吃饱喝足,咱们来点精神食粮!”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布包,露出一本纸张已经微微泛黄、封面素雅的薄薄手抄诗集。
“这可是我偷偷藏了好久的宝贝,大多摘抄自《新月诗选》,徐志摩、闻一多他们的诗。
平时都不敢拿出来看,今天咱们几个知根知底的,一起读读诗,怎么样?”
谢飞扬立刻响应:“好啊好啊!读诗好,风雅!向红,你先来一首!”
林见月也好奇地凑近,清澈的眸子里闪着光,显然对诗歌很有兴趣。
阳光明看着那本诗集,微微一愣。
这个年代,私下传阅这类“旧文人”的诗歌,风险不言而喻。
他佩服冯向红的胆量,也理解年轻人对一切美好的天然向往,但内心深处,对这种带着点小布尔乔亚情调的读诗会,实在有些难以全情投入。
他更习惯务实或者充满力量感的表达。
冯向红清了清嗓子,翻开诗集,选了一首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带着感情轻声诵读起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她的声音轻柔,努力模仿着诗中的意境。谢飞扬听得一脸沉醉,不时点头。林见月也听得入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读完,冯向红把诗集递给谢飞扬:“飞扬,该你了!”
谢飞扬接过,煞有介事地翻了翻,挑了一首闻一多的《死水》,试图用激昂的语调朗诵: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可惜他用力过猛,反而显得有些夸张滑稽。冯向红和林见月都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见月,你来一首!”冯向红把诗集塞给林见月。
林见月有些羞涩,但还是接了过来。
她选了一首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声音清甜柔美,带着少女特有的纯净: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她读得很认真,很投入,仿佛自己也沉浸在诗意的春光里。
阳光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微微开合的唇瓣,心中那份因时代隔阂而产生的疏离感,竟也消散了几分,只觉这画面本身就很美。
“光明同志,该你了!”冯向红笑着把目光投向阳光明。
阳光明接过诗集,随手翻了几页。那些缠绵悱恻、辞藻华丽的句子,与他经历过的沧桑和内心沉淀的厚重感,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他并非不懂欣赏,只是觉得此刻此情此景,读这些诗,像隔着一层精致的薄纱,不够真切,也不够痛快。
他合上诗集,温和地笑了笑,目光扫过五斗橱上那把闪亮的口琴:
“诗是好诗,只是我这人,可能更习惯直来直去些。
这样吧,我看这里有口琴,不如我给大家吹个曲子助助兴?
大家也可以唱唱歌,更热闹些。”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好啊!吹口琴好!”谢飞扬第一个跳起来鼓掌。
“光明同志还会吹口琴?太好了!”冯向红眼睛一亮,立刻跑去把口琴拿过来递给阳光明。
林见月也抬起头,眼中充满期待,轻轻拍着手。
阳光明接过口琴,入手微凉,擦拭得很干净。
他试了试音,清脆悦耳。
略一沉吟,他选择了《打靶归来》这首旋律明快、充满力量又符合时代氛围的曲子。
欢快流畅的旋律立刻从他唇边倾泻而出,清脆嘹亮,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堂间。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谢飞扬第一个扯开嗓子跟着唱起来,声音洪亮,带着他特有的豪迈。
冯向红也笑着加入,声音清脆。
林见月小声跟着哼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阳光明灵巧移动的手指。
口琴声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四人的情绪紧紧串联起来。一首唱罢,气氛彻底被点燃。
“再来一首!《红梅赞》!”冯向红兴奋地提议。
阳光明点头,口琴声一转,悠扬深情的《红梅赞》旋律流淌出来。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
这一次,连林见月的声音也放开了些,清甜的嗓音与口琴声交织,别有一番韵味。
几曲唱罢,冯向红忽然灵机一动,看向林见月,又看看阳光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哎,见月,你口琴也吹得老好啊!上次还给我吹过《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呢!
光明同志吹得这么好,肯定唱的也不差。
不如你也吹一首,让光明同志单独唱首歌给我们听听?独唱!大家说好不好?”
“好主意!”谢飞扬立刻起哄,“光明,露一手!见月,你来伴奏!”
林见月被这突然的提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脸颊瞬间飞红,连连摆手:“我……我吹得不好……”
“哎呀,别谦虚了!快!”
冯向红不由分说,把自己那把心爱的口琴塞到林见月手里,又对阳光明眨眨眼:
“光明同志,唱一首嘛!就唱……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或者《唱支山歌给党听》?你挑!”
阳光明看着林见月羞涩又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有冯向红、谢飞扬期待的眼神,知道推辞不过。
他前世为了应酬,专门学过一段时间的发声技巧,只是受限于嗓音条件,演唱效果平平。
但这一世,这具年轻身体的嗓音条件出奇的好,浑厚有力,音域也宽。
他略作思考,准备选一首旋律优美、情感深沉的《草原之夜》。
这首歌既不过于激昂口号化,又带着边疆风情的浪漫,意境深远。
“好,那就献丑了。”阳光明清了清嗓子,看向拿着口琴、显得有些紧张的林见月,温和地鼓励道,“麻烦见月同志了,就吹《草原之夜》的调子,你熟悉吧?”
林见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将口琴凑近唇边。
她定了定神,一串舒缓悠远、带着淡淡忧伤和辽阔感的旋律,便从她小巧的口琴中流淌出来,正是《草原之夜》的前奏。
她的技巧或许不如阳光明老练,但气息平稳,音准极佳,更难得的是,吹奏时那份全情投入的专注,让简单的旋律充满了动人的情感。
前奏结束,阳光明醇厚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随之响起: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他的歌声一出口,便让其他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声音与他平时说话的低沉不同,在歌唱时仿佛被注入了魔力,浑厚圆润,共鸣感十足。
音准、节奏、情感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那歌声仿佛带着草原夜晚的微风和星空下的思念,深情款款,直击人心。
尤其是那句“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被他唱得百转千回,带着一丝无奈和悠长的期盼,竟让人鼻子微微发酸。
林见月吹奏的口琴声成为了歌声最完美的衬托,一唱一和,默契得如同练习过无数次。
她一边吹奏,一边忍不住抬眼看向专注歌唱的阳光明,心弦被那充满魅力的嗓音深深拨动,脸颊的红晕更深了。
一曲终了,口琴的尾音袅袅散去,客堂间里出现了短暂的、近乎凝滞的安静。
随即,热烈的掌声轰然响起!
“好!太好了!”谢飞扬激动地拍着桌子,“光明!你这嗓子!简直了!比广播里唱的还好听!深藏不露啊!绝对的深藏不露!”
冯向红也用力鼓掌,眼中满是惊艳:“光明同志,你唱得真好!感情老充沛了!听得我都……哎呀,不知道怎么形容了!见月吹得也好,配得老完美了!”
林见月放下口琴,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白皙的脸颊因为激动和羞涩,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她看着阳光明,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赞叹和一丝迷蒙的光彩,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悦:
“阳光明同志,你唱得……真好听。”
这是她今天说得最清晰、最由衷的一句赞美。
阳光明看着三人热烈的反应,尤其是林见月那亮得惊人的眼睛,心中也掠过一丝久违的、被纯粹欣赏的愉悦。
他笑了笑,谦逊道:“是见月同志口琴吹得好,带得好。大家喜欢就好。”
这小小的音乐插曲,彻底点燃了下午的时光。接下来的时间,气氛更加热烈融洽。
阳光明和林见月轮流吹奏口琴,其他人或合唱或独唱。《敖包相会》、《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喀秋莎》……一首首旋律优美、或深情或欢快的歌曲在小小的客堂间里回荡。
阳光明那令人惊艳的歌声自然成了主角,每一次开口都引来由衷的赞叹和掌声。
唱着唱着,不知何时,四人很自然地分成了两组。
谢飞扬和冯向红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头碰着头,声音压得很低,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似乎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也许是未来的打算,也许是下次见面的计划,沉浸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里。
而阳光明和林见月则坐在方桌的另一侧。
一曲唱罢的间隙,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安静的空白。
没有了歌声的掩盖,某种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氛围,悄然弥漫开来。
林见月低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口琴,阳光明则端起茶杯,目光投向窗外。
客堂间里只剩下谢飞扬和冯向红偶尔飘来的、模糊的低语。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染上了绚烂的晚霞。瑰丽的橙红、金粉涂抹在天际,将弄堂里错落的屋顶和晾晒的衣物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几缕云絮被夕阳点燃,像是熔化的金箔。
阳光明静静地看着那片绚烂的天空,没有说话。
林见月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侧影被霞光勾勒得柔和美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那只小小的口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茶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少女的清新气息。
没有刻意的交谈,没有眼神的碰撞,只有窗外壮丽的暮色和身旁人安静的陪伴。
这份宁静本身,却比任何热烈的言语都更清晰地传递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愫——
是信纸上流淌的默契,在现实中的沉淀?是刚才歌声与口琴声交织时,心灵相通的余韵?还是在这特殊年代的狭小空间里,两颗年轻的心因靠近而自然萌生的悸动与安然?
霞光渐渐由浓烈转为深沉,暮色四合。
弄堂里传来邻居们招呼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还有隐约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谢飞扬终于从甜蜜的二人世界中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手表,带着一丝不舍:“哎呀,不知不觉天都要黑了。时间过得真快。”
冯向红也回过神来,附和道:“是啊,感觉还没尽兴呢。”
阳光明放下茶杯,也站起身,声音平稳:“是该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林见月也跟着站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目光落在阳光明身上,又飞快移开,轻声道:“今天……今天很开心。”
“开心就好。”阳光明看着她,目光温和,“谢谢你们的款待,馄饨很鲜。”
“下次再聚!”谢飞扬用力拍了拍阳光明的肩膀,又对冯向红和林见月挥挥手,“向红,见月,我们走了!”
冯向红和林见月将两人送到天井门口。
暮色中,阳光明和谢飞扬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弄堂的转角。
冯向红挽住林见月的胳膊,看着好友在暮色中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促狭地低笑:“怎么样,今天这‘四人聚会’……收获不小吧?”
林见月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霞光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像落入了两颗小小的温暖的太阳。
她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只小小的口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歌声留下的余温,心湖里荡漾着从未有过的甜蜜的涟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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