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182兄弟相见揭穿谎言复杂原委
第183章 182.兄弟相见.揭穿谎言.复杂原委
阳光明站在县医院昏暗的走廊里,看着二姐阳香梅压抑许久的泪水决堤般涌出。
那哭声里包含了太多东西——连日的惊吓、无助、委屈,以及在至亲面前终于卸下伪装的脆弱。
他快步上前,轻轻扶住二姐颤抖的肩膀。阳香梅仿佛找到了支撑,哭声哽咽,却不再是全然的无望。
她粗糙的双手紧紧抓住弟弟的衣袖,阳光明能感觉到二姐瘦削肩膀下嶙峋的骨骼,这些年她在农村一定吃了太多苦,原本圆润的脸庞如今已经有了棱角。
“二姐,别哭了,我来了,没事了。”阳光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们先去看看二哥。”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注意到其他病房门口有好奇的目光投来,但很快又缩了回去。在这个地方,哭声和悲伤太过常见,人们已经学会了保持距离。
阳香梅用力点头,用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粗糙皴裂的手背刮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的空气,努力平复情绪。然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搪瓷痰盂,好在里面的污水不多,只是溅湿了一小片水泥地。
“小弟,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路上累坏了吧?”她看着弟弟风尘仆仆、难掩疲惫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关心起来。
阳光明的眼底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日夜兼程赶来的。
“接到电话就赶紧想办法过来了。”阳光明言简意赅,没有多解释出差的原委。
“走吧,先看二哥要紧。”
阳香梅引着阳光明走向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
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更浓的药水味和久不通风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四人病房,但只最靠窗的那张床上躺着人。另外三张床空着,床上铺着床单,显得格外冷清。
墙壁上贴着几张已经发黄的健康宣传画,一角卷曲着垂下,随着门开带进的风,轻微晃动。
阳光耀正仰面躺着,左小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吊床支架高高吊起。
他脸上、胳膊上能看到明显的擦伤和青紫,脸色晦暗,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剥落的墙皮。
听到开门声,他迟钝地转过头。当看清跟在妹妹身后进来的人时,他空洞的眼睛瞬间睁大,爆发出明亮的光彩。
“明明!”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因为激动而破了音,“你……你怎么来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处,痛得“嘶”一声倒抽冷气,额头瞬间冒出虚汗。
“二哥,别动!”阳光明几个大步跨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躺着说话。”
他仔细打量着二哥。
比起去年探亲时,二哥似乎又瘦了一些,脸颊深陷,眼圈乌黑,嘴唇因为缺水而起皮干裂,整个人透着一股被伤痛和焦虑折磨后的颓败气息。
只有那双此刻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燃烧着灼热的光。
“你……你真来了……家里……家里知道了?”阳光耀语无伦次,抓住弟弟的胳膊,手指用力得几乎掐进肉里。
他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的痕迹,手背上新旧伤痕交错,诉说着日常劳作的艰辛。刚刚过了农忙时节,显然二哥也吃了不少苦。
“嗯,家里都知道了。爸、妈、大哥、大嫂都急得不行。”阳光明任他抓着,语气平稳,“姆妈恨不得自己飞过来,被我们劝住了。你放心,家里有我。”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阳光耀喃喃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丝,但眼神里的焦灼并未褪去,“家里……没怪我吧?我……我给家里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阳光明皱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伤怎么样?医生具体怎么说的?”
他的目光扫过那只被打上石膏的腿,心里估算着伤势的严重程度。吊腿的绷带有些脏污,显然已经用了些时日。
提到伤势,阳光耀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带着怨愤:“身上都是擦伤挫伤,看着吓人,养养就好了。最麻烦的是这条腿!”
他指了指吊着的左腿,“小腿骨裂,医生说幸好没完全断开,但也打了石膏,让绝对卧床,不能动,至少得养三四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罪遭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自怜和委屈,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一旁,避开弟弟过于锐利的注视。
“治疗没耽误吧?用的药都好吗?”阳光明追问。
这是母亲最关心的问题之一。他知道在偏远地区,医疗条件有限,有时连最基本的药物都供应不足。
“县医院条件就这样,能好到哪去。”阳光耀撇撇嘴,习惯性地抱怨,“止痛针打完还是疼得睡不着……不过药倒是都用着呢。”他的语气有些含糊,似乎不愿多谈治疗细节。
旁边的阳香梅插话道:“小弟你放心,医生开的药,我都盯着呢,没敢省。就是……就是……”
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二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阳光明立刻明白她的未尽之言——医疗费用和后续的休养开销,定然不是一个小数。
“我带钱来的,医药费足够了。”
他点点头,表示了然,继续问阳光耀:“身上还有别的不舒服吗?头晕不晕?恶心吗?”
“那倒没有。”阳光耀摇头,“就是从坡上滚下来的时候,磕碰得浑身疼,现在一动就跟散了架一样。”他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立刻痛得龇牙咧嘴。
阳光明仔细问清了伤势,心里初步有了底。
情况确实如二姐电话里所说,不算危及生命,但骨裂也需要认真对待和长时间休养。他稍稍松了口气,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安慰了二哥几句,他又拿出母亲塞的那个巨大帆布挎包,把里面用油纸包了又包的大白兔奶糖、水果罐头、饼干、杏仁等一一拿出来。
每拿出一样,阳光耀的眼睛就亮一分。这些在城市里也算稀罕的吃食,在这个偏远县城更是难得一见。
看到这些熟悉的、来自千里之外的家里的东西,阳光耀的眼睛又湿了,喉头滚动,半晌说不出话。
阳香梅也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抹眼角。这些食物不仅代表着营养补给,更是家人牵挂的具象化,是冰冷医院里的一丝温暖。
“姆妈和阿爸恨不得把家都给你搬来。”阳光明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让你好好补补,别省着。”
阳光耀用力点头,抓起一颗奶糖,剥开有些黏连的糖纸,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
甜腻的奶香在口腔里化开,稍稍冲淡了嘴里的苦涩和心头的惶然。他吃得急,差点噎着,阳香梅连忙给他倒了杯水。
短暂的温情和安抚过后,病房里的气氛再次沉凝下来。阳光明拉过一张方凳,在病床边坐下,神情变得严肃。木凳腿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二哥,二姐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个大概。现在,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再跟我说一遍。
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包括你们之前为什么起的冲突,当时说了什么话,周围有什么人,你是怎么摔下去的,摔下去后发生了什么,李栋梁又是什么反应。”
他的目光沉静却锐利,看着阳光耀,“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很重要。”
阳光耀被他看得有些不适,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叙述。
他的说辞和电话里阳香梅转述的,以及他刚才情绪激动时抱怨的,大体一致。
无非是两人积怨已久,那天在山上捡柴偶遇,话不投机,李栋梁恶向胆边生,趁四周无人将他推下山坡。
幸得附近村民听见呼救声赶来相救,才没造成更严重后果。李栋梁则矢口否认,反咬他诬陷。
只是这次叙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详细”了些,添加了一些情绪化的形容和对李栋梁咬牙切齿的咒骂。
他说得激动处,不时挥舞着手臂,仿佛再次置身于当时的冲突场景中。
阳光明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二哥脸上,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直到阳光耀说完,因为激动和气愤而微微喘息时,他才开口。
“二哥,你的意思是,李栋梁仅仅因为和你有旧怨,看不惯你,就在荒郊野外,没有任何直接冲突和导火索的情况下,突然下此狠手,要把你推下山坡?
而他明明知道,那个山坡并不算特别陡峭,就算摔下去,也很大概率不会致命,反而会立刻引来调查和追究?”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复述确认,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阳光耀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梗着脖子道:“他……他就是个坏种!脑子一热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肯定没想到会有人恰好路过听见!他就是想让我倒霉!想让我吃个大亏!”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仿佛这样就能增加说服力。
“就算他一时冲动。”阳光明继续平静地追问,“你们当时离得到底有多近?他是怎么推的你?推的你哪个部位?你当时面朝哪个方向?他是正面推的你,还是从侧面?你摔下去的时候,有没有试图抓住什么?或者有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一连串极其细节的问题抛出来,阳光耀明显有些措手不及。
他眼神游移,支吾着:“当时……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哪记得那么清楚……好像是从侧面……推了我肩膀一下……我就没站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留下凌乱的褶皱。
“山坡的坡度大概多少?你滚下去大概多远?中间撞到石头或者树了吗?看到你滚下去,李栋梁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说什么了没有?”阳光明毫不放松,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审讯官,不急不躁却步步紧逼。
“坡挺陡的,滚了挺远,好像撞了一下,李栋梁当时……当时……”阳光耀的回答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紧张。
阳香梅在一旁听着,虽然心疼二哥,也觉得小弟问得是不是太细了些,但还是忍不住顺着小弟的问题去回想二哥之前的说法,似乎……每次说的都有些微小的出入?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不安,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阳光明看着二哥额角渗出的细汗和越来越不自在的神情,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他沉默了片刻,病房里只剩下阳光耀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麻雀叽喳声。
忽然,阳光明站起身,对阳香梅道:“二姐,麻烦你去门口看着点,如果有人过来,特别是村里或者知青点的人,提前咳一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阳香梅一愣,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小弟有种天然的信任,点点头:“哎,好。”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二哥,还是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阳光明重新坐下,目光沉静却极具压迫感地看向阳光耀。
“二哥,这里现在没外人。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阳光耀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什么……什么实话?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明明,你……你不信我?”
他脸上露出受伤和委屈的表情,试图用情绪来掩盖心虚。
“我不是不信你。”
阳光明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但我需要知道全部的、没有任何隐瞒的真相。
只有这样,我才能判断情况,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找谁谈,谈什么,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帮你讨回公道,或者……避免更坏的情况发生。”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目光锐利如刀:“如果你对我还有所隐瞒,我掌握的信息不全,判断就可能出错。
到时候,不仅可能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还会被对方抓住把柄,让事情变得更糟。二哥,你想看到这种结果吗?”
阳光耀的脸色变了几变,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又说不出有力的话。
小弟的分析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心底最深的不安。
他确实害怕事情闹大后,事情会变得不受控制。
他的手指紧张地卷着被角,那粗糙的布料几乎要被他绞破。
“李栋梁他……”阳光明观察着他的神色,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不得不先发制人,用这种方式来反击?甚至……不惜让自己受伤?”
“轰”的一声,阳光耀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炸开。
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小弟,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看穿后的恐慌。
他没想到,小弟仅仅凭着几句问话和推测,就几乎触碰到了真相的核心。
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看着二哥这副反应,阳光明心里彻底了然。
他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自己做出选择。病房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阳光耀的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承认?太丢脸了,而且自己做的事也并不光彩。
不承认?小弟显然已经起了疑心,而且他说的有道理,不了解全部真相,万一处理不好……
最终,对后果的恐惧压倒了对面子的维护。他颓然地垮下肩膀,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病床上,双手捂住了脸。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浓重的沮丧和羞愧,“我……我没说实话。”
阳光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窗外传来远处拖拉机的轰鸣声,又渐渐远去。
“李栋梁那个王八蛋……他确实没推我……”阳光耀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哽咽,“是我……是我自己故意没站稳,滑下去的……”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露出通红且带着泪痕的脸。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二哥承认,阳光明的心还是往下一沉。
果然是这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这个真相可能带来的种种变故。
“但是!”
阳光耀猛地放下手,眼睛通红,情绪激动起来,“我这么做也是被他逼的!他要把我往死里整!我没办法了!只能先下手为强!”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绝望的辩解,仿佛要通过提高音量来证明自己的不得已。
“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阳光明冷静地问,声音平稳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阳光耀的眼神变得躲闪,声音也低了下去:“不是……不是把柄……是……是他要去上面告我!”
他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脸上的神情因为愤恨而变得狰狞。
“告你?告你什么?”
“告我……告我腐化堕落,追求享受!”
阳光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我经常去镇上下馆子,买高级点心和烟……说我的钱来路不正……
要让我失去竞争民办教师的资格!说不定还能因此把我发配到更苦的地方去!”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恨和恐惧,是那种即将到手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夺走的愤恨和恐惧。
民办教师?阳光明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
他心思电转,追问道:“竞争民办教师?这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一下。”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表现出专注倾听的姿态。
事已至此,阳光耀也不再隐瞒,断断续续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靠山屯大队小学的一个民办教师,在出嫁后离开了村子,空出了一个名额。
这个名额对于整日面朝黑土背朝天的知青来说,无疑是脱离繁重体力劳动、获得相对轻松稳定工作的绝好机会,竞争十分激烈。
阳光耀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动了心思。
他自知农活辛苦,自己身体又不算强壮,很难长期坚持,这个教师岗位是他目前能看到的唯一出路。
他知道自己学习底子还行,但光靠可能存在的考试不一定稳赢,何况这种名额的决定权很大程度上在大队干部手里。
于是,他动用家里寄来的钱和全国粮票,省吃俭用攒下一些,买了一些贵重礼品,多次私下里给大队支书和队长送礼,说尽了好话。
支书和队长收了他的东西,态度暧昧,虽未明确承诺,但话里话外暗示会优先考虑他。这让阳光耀觉得自己希望很大。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同宿舍的李栋梁也对这个名额虎视眈眈,他家里条件一般,无法像阳光耀这样走“上层路线”,便格外留意阳光耀的举动。
他隐约察觉到阳光耀和村干部的私下往来,又结合阳光耀偶尔去镇上改善伙食、购买“奢侈品”的行为,便猜到了七八分。
李栋梁又急又妒,便拉拢了同宿舍另一个同样看不惯阳光耀、来自哈市的知青王伟,商量对策。
李栋梁想出的办法就是写匿名检举信,揭发阳光耀生活腐化、思想落后、用小恩小惠腐蚀干部,企图不正当竞争。
王伟觉得这手段过于阴损,有些犹豫,劝他再想想别的办法。但李栋梁似乎铁了心。
两人的这次谈话,恰好被在附近石堆后休息的阳光耀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当时又惊又怒,吓得冷汗直流。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这封检举信真的递上去,无论最后调查结果如何,他的名声肯定坏了,民办教师的名额想都别想,甚至可能真的受到更严厉的处分。
他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焦虑得吃不下睡不着。
他知道必须阻止李栋梁,但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对方要诬告自己。
最终,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苦肉计”加“反诬陷”的毒招。
那天上山捡柴,他其实是故意寻摸到李栋梁所在区域的。
制造“偶遇”后,他故意用言语刺激李栋梁,两人发生口角。
在争执推搡中,他看准一个坡度较缓、下方有茂密灌木缓冲的地方,假装被李栋梁推了一把,顺势就滚了下去,并立刻大声呼救。
他已经提前探查过,附近有村民在捡柴,听到呼救肯定会赶来。
他也算准了自己滚下去不会受太重的伤,但足以把事情闹大。
他的目的很简单:抢先一步把“被害者”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这样一来,李栋梁就成了“故意伤害”的嫌疑人,他的话自然可信度大降。
就算他之后再写检举信,也很容易被人认为是报复行为,很难取信于人。
这招虽然冒险,但在他看来,是破解危局、反败为胜的唯一办法。
“事情就是这样。”
阳光耀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随即又紧张地看着小弟,“明明,我……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你不知道,听说他要写信告我,我吓得几晚都没睡着!我不能让他得逞!我必须得抢先动手!”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既有委屈,也有后怕,更多的是一种希望得到理解的渴望。
阳光明听完这曲折的真相,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看着病床上因为激动和伤口疼痛而脸色苍白的二哥,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对二哥处境的同情——被逼到用自残的方式来反击,确实走投无路。
也有对二哥胆大和决断的惊愕——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也刷新了他对二哥的认知。
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棘手——这件事,根本就不是简单的谁推了谁的问题,而是源于一个工作岗位的争夺,背后是人性在极端环境下的扭曲和算计。
真相,远比二姐在电话里的哭诉,以及二哥最初的表演,要复杂和阴暗得多。
阳光明沉默了很久。
阳光耀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生怕从弟弟脸上看到鄙夷和责备。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嘈杂声。
阳光明的目光扫过二哥打着石膏的腿,扫过他因紧张而攥紧的拳头,扫过他满是汗水的额头,最后定格在他那双充满祈求和恐惧的眼睛上。
终于,阳光明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也就是说,李栋梁并没有推你,是你自己故意摔下去,然后诬陷是他推的。
而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写检举信,并且反过来搞臭他,确保你自己能拿到民办教师的名额。对吗?”
他的话语清晰而冷静,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了事件的本质。
阳光耀艰难地点了点头,补充道:“我……我没想到腿会摔裂……当时只想着摔一下,蹭破点皮,流点血,看起来惨点就行……”
他的语气里带着后怕和一丝后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膏粗糙的表面。
阳光明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头痛。
“二哥,你这件事……办得太糊涂!更重要的是太过粗糙!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妥善解决,结果你却把自己搞进了医院。”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得的严厉,“你这是弄虚作假,诬陷他人!如果被揭穿,后果比李栋梁写检举信可能还要严重!
万一周围有目击证人,你遭的这些罪也就白受了,而且还得落下一个心思阴毒的名声和诬陷的罪名!”
阳光耀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光想着不能让他害了……我……”
他的声音微弱,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不敢与弟弟对视。
“现在大队里调查得怎么样了?干部们是什么态度?”阳光明问起最关键的问题,试图理清眼前的乱局。
“支书和大队长来看过我一次,问了情况。”
阳光耀低的声音干涩,“我一口咬定就是李栋梁推的。他们也没多说啥,就说会调查,让我先好好养伤。”
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李栋梁那边,听说也被叫去问了几次话,他死活不承认,还说我是自己摔的讹他。
现在两边各执一词,村里人也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显然也对这种僵持局面感到焦虑不安。
阳光明沉吟着,情况果然很复杂。
村干部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先进评比,倾向于内部调解,但两边咬得死,又没有第三方目击证人,很难下判断。
村民们大多看热闹,私下猜测。
李栋梁虽然被反将一军,但肯定不甘心,说不定还在想着怎么反击。
而自己的二哥,则是那个撒下弥天大谎的人,随时可能因为某个细节疏漏而全线崩溃。
这简直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这件事,还有谁可能知道真相?除了你之外。”阳光明严肃地问,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没……没了!”阳光耀连忙保证,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我谁都没说!香梅都不知道!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
他现在彻底把小弟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中混合着依赖、恐惧和一丝希望。
阳光明点点头。还好,消息没有扩散。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病房里踱了几步。
水泥地冰冷坚硬,脚步声轻微却清晰。
窗外,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远处的山峦轮廓变得模糊。
他要好好考虑一下,后面该怎么办?这个烂摊子,该如何收拾?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二哥身上,那个躺在病床上,因为疼痛和恐惧而面色苍白的男人,既是肇事者,也是受害人。
这个认知,让情况变得格外复杂。
“二哥。”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我的安排。
不要再对任何人——包括二姐——多说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
你现在安心养病就行,毕竟你现在动不了,什么都办不成。如果需要你配合,我会提前和你交代好。”
阳光明的目光坚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阳光耀如释重负地点头,眼中泛起感激的泪光。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哥哥,而是一个需要弟弟庇护的脆弱的病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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