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K小说网 > 诸天火红年代,冰箱每日刷新 > 第186章 185搜查结果再次商谈做事留一线一身

第186章 185搜查结果再次商谈做事留一线一身


第186章  185.搜查结果.再次商谈.做事留一线.一身冷汗

    阳光明在病房里度过了一个极其漫长,且不安稳的夜晚。

    医院的硬板床冰冷而硌人,睡得很不舒服。

    天刚蒙蒙亮,走廊里便准时传来了各种标志着新一天开始的声响——值班护士换班时轻快的脚步声、水房里逐渐热闹起来的洗漱声、搪瓷缸子的碰撞声、还有病人轻微的咳嗽声。

    这些声音如同起床号,瞬间将阳光明从并不踏实的睡眠中唤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大脑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微微有些发胀。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惊扰到旁边还在睡熟的二哥。二姐香梅的床铺已经空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他动作迅速地穿上那件半新的中山装外套,用房间里的冷水简单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面部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紧绷感,瞬间驱散了残存的那点睡意和混沌。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二姐香梅走了进来。她左手里拿着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从医院食堂买的几个还冒着微弱热气的二合面馒头,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深绿色的铁皮暖水瓶。

    “小弟,醒了?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昨晚肯定没睡踏实。”

    阳香梅看到他已经穿戴整齐,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经过昨晚阳光明那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虽然担忧未消,但至少不像前几天那样完全六神无主了。

    “还行,眯了一会儿。”阳光明接过还带点温乎气的馒头,啃了一口。

    北方的玉米面馒头口感粗糙扎实,微微发硬,带着一股独特的粮食香气,就着热水倒也能压下腹中的饥饿感。

    俩人正说着,病房门被再次推开,一位五十多岁、表情严肃、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带着两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医生走了进来。

    应该是医生来查房了。

    阳香梅立刻站起身,恭敬地打招呼:“霍主任,麻烦您了,这么早就来查房。”

    阳光耀也被动静惊醒,下意识地想撑起身子。

    霍主任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径直走到阳光耀床前,目光落在他被吊起的腿上:“阳光耀,今天感觉怎么样?腿还疼得厉害吗?有没有觉得发麻或者发胀?”

    “好……好多了,霍主任。”阳光耀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还带着睡意和虚弱,“就是吊着时间长了,好像有一种血脉不通的感觉,有点胀疼,针扎似的,但比昨天那股子锐疼好多了。”

    霍主任俯下身,伸出带着凉意的手指,仔细检查了一下石膏包裹的情况,又轻轻按压了露在外面的脚趾,观察了一下颜色和温度,询问了一些关于脚趾能否活动、感觉是否迟钝的问题。

    两个实习医生在一旁专注地看着,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然后他直起身,用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对身后的两个实习医生说道:

    “小腿胫骨骨裂,闭合性的,目前来看对位尚可,没有发现明显的移位迹象。

    治疗的关键在于绝对卧床制动,千万不能负重,哪怕一点点都不行,要预防发生二次损伤甚至是移位。

    要注意定期换药,密切观察肿胀消退情况和远端血运。”

    说完,他转向阳光明和阳香梅,语气严肃:“家属要特别特别注意这一点,千万不能让他这条腿吃力或者不小心碰到、撞到。

    营养也一定要跟上,骨头愈合是个慢功夫,既需要时间,也需要足够的营养支撑。”

    阳光明趁机上前一步,态度谦逊而诚恳地问道:“霍主任,您好。我是他弟弟阳光明,刚从魔都赶过来。

    我想再向您详细了解一下,我二哥这个伤,后续的治疗和恢复过程,具体都需要注意些什么细节?

    像他这种情况,大概需要多久才能下地?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霍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在阳光明沉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见他语气真诚,问得也在点子上,便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

    “骨裂的愈合,核心就是一个‘静’字。老话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只要严格遵守医嘱,保证卧床,不发生感染或者意外移位,那么恢复正常的行走功能,问题还是不大的。”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像是在强调重点:“但是,以后嘛,阴雨天、或者劳累过后,这条伤腿很可能会比另一条腿更容易出现酸胀、无力甚至疼痛的情况。

    重体力活,尤其是需要腿部发力的活计,肯定是要受影响的,需要格外的注意,要尽量甚至完全避免。

    你们做家属的,这段时间一定要监督好,不能因为他感觉好点了就心软让他过早下地,那是害他。”

    “明白了,谢谢霍主任,您的话我们一定牢记在心,绝对严格按照您说的做。”阳光明郑重地点头道谢,心里对二哥的伤势情况和后续护理有了更清晰、也更实际的认知。

    送走霍主任一行,病房里暂时恢复了安静。阳光明对阳香梅交代道:

    “二姐,你就在这儿安心照顾好二哥,盯着他吃药、吃饭,千万别让他乱动。

    我出去一趟,到对面招待所开个房间安顿下来,老这么挤在病房里也不是办法,你晚上休息不好,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也不方便。”

    “哎,好。你去吧,这儿有我呢,你放心。”阳香梅连忙应承下来。

    阳光明拎起自己那个依旧沉甸甸的旅行包,再次走出医院大门。

    初冬的上午,太阳虽然已经升高,但光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过滤过,显得稀薄而无力,勉强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气温依旧很低,呵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白色的雾气。

    他站在医院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左右看了看街景,马路对面不远处就有一家挂着白底黑字“工农兵招待所”牌子的二层砖砌小楼,门脸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迈步穿过并不宽阔的街道,推开招待所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烟草和廉价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接待厅,光线昏暗,摆着一张深色的木桌,后面坐着一个围着毛线围巾、正低头打着毛线的中年妇女。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北风吹得有些粗糙泛红的脸庞。

    “同志,您好。请问还有空房间吗?”阳光明走上前问道。

    妇女放下手里的毛线活,打量了他一下:“有。介绍信有吗?几个人住?”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平淡。

    阳光明从内衣口袋掏出厂里开好的介绍信递过去:“就我一个人,麻烦您,最好能有个安静点的单间。”

    妇女接过介绍信,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公章和内容,又抬眼看了看阳光明整洁的衣着和沉稳的气质,态度稍微缓和了些:

    “单间有,一天六毛钱,铺盖都是新换洗的,很干净。公共厕所和水房在走廊两头,热水每天早晚供应两次。”

    “行,就要单间。先住三天,可能还需要延长。”阳光明掏出钱递过去。

    妇女接过钱,拉开抽屉找零,然后拿出一把老旧的大钥匙,上面系着一个写着房号的小木牌:“二零六房间,上楼右拐最里面那间。动静小点啊。”

    “谢谢同志。”阳光明接过钥匙和找零,拎着包走上楼梯。

    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很小,大概只有八九个平方,只放得下一张狭窄的单人木板床、一张漆面剥落的小四方桌和一把看起来不太稳当的木椅子。

    墙壁斑驳,下半部分刷着绿漆,一扇单薄的木窗对着后面的院子,窗玻璃擦的很亮,缝隙处用白色的纸条细细贴着,但依旧有冷风丝丝缕缕地钻进来。

    被褥看起来确实还算干净,摸上去有些冷硬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并不难闻的樟脑丸味道。

    住宿条件确实很简陋,但比起医院病房的嘈杂、不便和那股弥漫不散的消毒水与病体混合的气味,这里至少是一个能让他安静思考、暂时放松、以及处理一些私事的独立空间。

    他将旅行包放在床上,打开检查了一下。

    重要的东西,如大部分现金、全国粮票、介绍信、赵国栋给的那张纸条等,早已被他妥善地收进了那个绝对安全的冰箱空间里。

    外面只留下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一点零钱和小额粮票,以及那包用来掩人耳目的大白兔奶糖和几样常用的零散物品。

    看看手表,时间刚过上午十点。

    放下行李,略微休息了一会,不方便耽搁太长时间,他锁好房门,快步返回医院。

    他需要在医院里等待孙德贵和王元军的消息,这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中午十二点刚过,医院走廊里开始弥漫起饭菜的混合气味时,病房门外果然传来了那两道已经有些熟悉的东北口音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孙德贵和王元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王元军手里还拎着那三个摞在一起的、已经洗刷干净的铝制饭盒。

    “孙支书,王队长,你们过来了。”阳光明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了上去。

    床上的阳光耀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脸上写满了急切和期盼,被阳光明用眼神及时制止了。

    “躺着别动,好好养着是关键。”孙德贵摆摆手,示意阳光耀不必客气,他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看阳光耀的气色,“嗯,看着脸色比昨天透亮点儿了,也有点血色了。这就对了,啥也别多想,心放宽了,伤才好得快。”

    王元军把三个饭盒“哐当”一声放在床头柜上,声音依旧洪亮:“饭盒拿回来了啊,洗刷干净了。”

    他的目光落在阳光明的身上,眼神里带着一种与昨天截然不同的更加熟络,甚至掺杂着几分急切,以及看“自己人”般的亲近神色,“光明同志,等半天了吧?”

    阳光明立刻心领神会,知道事情必有进展。

    他非常自然地说道:“还劳烦二位领导专门拿上这几个饭盒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这也正好到饭点了,二位领导要是不嫌弃,咱们去饭店边吃边聊?我看您二位风尘仆仆的,肯定还没顾上吃午饭吧?”

    孙德贵和王元军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都透露着喜色。

    “行,那就边吃边说,正好有点情况跟你通个气。”孙德贵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事务性的沉稳。

    “那咱还去昨天那家?清静点,说话方便。”阳光明建议道。

    “成,就那儿吧。”王元军接口道,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三人出了医院,穿过清冷的街道,来到那家熟悉的国营饭店。

    正值午饭的高峰时段,大厅里比昨晚更加喧闹,人声鼎沸,几乎座无虚席。

    柜台后面,还是那位姓王的中年男人,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边收着钱票,一边拨拉着算盘珠子,额头甚至冒出了细汗。

    见到阳光明进来,他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而熟络的笑容,远远就打招呼:“哎呦!阳同志,您来了!今天想吃点啥?”那态度明显比对其他顾客要殷勤得多。

    阳光明笑着走过去,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大约有七八颗,动作流畅地放在柜台上:“王师傅,正忙着呢?几颗奶糖,给家里孩子甜甜嘴,别嫌弃。”

    王师傅脸上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真切了,嘴里说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您太客气了阳同志!”。

    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迅速而自然地将那捧稀罕的奶糖扫进柜台下面自己的抽屉里,“您今天来是……?”

    “今天还有清静点的雅间吗?还是想和两位朋友谈点事情。”阳光明问道。

    “有有有!您来得巧,昨天那间刚好空着呢!今天没领导来,您几位直接进去就行!我这就让人给您几位沏茶!”王师傅热情地指引着,仿佛阳光明是什么重要的贵宾。

    阳光明把手里的三个空饭盒晃了晃:“王师傅,还得再麻烦您个事,这饭盒……我还想再借两天,您看行不?保证用完给您刷得干干净净送回来。”

    “没问题!阳同志您太见外了!尽管用!啥时候不用了再拿回来就行!这算个啥事!”王师傅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满口答应,显得极为豪爽。

    阳光明把饭盒递还给他,接着说道:“再麻烦您个事,我想打包三个硬菜带走,给家里人添个菜,补补身体。

    红烧肉今天有吗?或者其他的看家菜、下饭菜都行,您看着给安排,分量务必给足一点。”说着,他就要掏钱。

    王元军在旁边看着,觉得这让阳光明破费太多,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出声阻拦:“光明同志,你看你这……太破费了,不用这么讲究,随便打点菜就行,有点油水就成……”

    阳光明笑着打断他,语气坚持却让人感到舒服:“王队长,您别跟我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咱们自己下饭店,也得想着家里人不是,这钱该花。”

    他坚持点了一个油汪汪的红烧肉、一个喷香的小炒肉和一个扎实的猪肉炖粉条。

    王师傅迅速记下,保证道:“您放心!一会儿就让大师傅先给您做,做好了立马给您装盒,保准热热乎乎、满满登登的!”

    让两位村干部带回家的硬菜有了着落,阳光明又为眼前的午饭点了四个菜:一条红烧鱼、一份猪肉炖粉条、一碟油汪汪的炒鸡蛋、一个清炖白菜豆腐,外加一瓶本地产的烧刀子白酒。

    点好酒菜,阳光明这才和孙、王二人熟门熟路地走进了那间安静的雅间。

    雅间还是老样子,安静而私密,与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圆桌已经擦过,看上去似乎比昨天还要干净一些。

    阳光明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小罐用精致小铁盒装着的茶叶,动作熟练地泡上。

    热水冲入茶壶,一股醇厚的茶香弥漫开来。

    不等阳光明主动开口询问,王元军显然已经按捺不住,他身体大幅度地前倾,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尚未消散的怒气,率先开口道:“阳同志!你昨天提的那个事,真让你说着了!”

    阳光明心中猛地一动。

    这是成了!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注,配合着向前倾了倾身体:“哦?王队长,您说的是……哪件事?”他故意稍作迟疑,引导对方自己说出来。

    “就是李栋梁那个王八犊子写黑材料、准备诬告的事!”

    王元军啐了一口,仿佛提到这个名字都脏了他的嘴,脸上满是鄙夷和愤慨,“今天一早,等他们都上工之后,我就带着民兵队长和知青点的管理知青,直接堵到他们宿舍,当着大家的面,搜了他的铺盖卷!”

    他描述着早上的情景,语气激动,带着一种执行家法般的痛快。

    知青宿舍本就简陋,个人物品少得可怜,根本没什么隐秘角落可言。

    “没翻两下。”王元军继续说着,眼睛瞪得溜圆,“就在他枕头底下的一本旧的《红旗》杂志里头,翻出来一封已经用糨糊封好口的信!信封上收信人写的就是‘县知青办公室’!”

    阳光明专注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

    “当时那个知青点管理人,还想拦着,跟我讲什么不能随便拆看私人信件,要讲政策!”

    王元军冷哼一声,脸上满是对这种“迂腐”说辞的不屑,“我管他那个蛋!对这种背后捅刀子、心术不正的阴损小人,还讲他娘的什么规矩!老子当时就给他撕开了!”

    他边说边做了一个撕扯的动作,显得霸道而解气。

    他撕开信封,抽出里面写满了字的信纸,当场就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果然正如阳光明昨天所推测和引导的那样,主要集中在检举阳光耀生活腐化、追求个人享受、思想落后,具体罪状就是经常偷跑去镇上下馆子改善伙食、购买烟酒糖茶等“奢侈品”,更重要的是,其最终目的是企图用小恩小惠腐蚀拉拢大队干部,以达到不正当竞争那个民办教师名额的目的。

    而且,信里措辞相当尖锐,确实明确提到了孙支书和王队长“收受其好处”、“对其明显偏袒照顾”、“其中是否存在权钱交易值得深究”等极其敏感的字眼!

    “妈的!写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这黑状要是真让他寄出去了,就算最后查清了是诬告,这盆脏水泼到身上,臭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跳到松花江也特么的洗不清!”

    王元军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哐作响,“这不是存心往我和孙支书身上泼脏水,要搞臭我们吗?其心可诛!坏到流脓了!”

    孙德贵虽然不像王元军那样情绪外露、拍桌子瞪眼,但脸色也始终十分阴沉,手指间夹着烟卷,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桌面,锐利的眼神颇有些吓人。

    显然,信里那些指向村干部的话,真正触到了孙德贵的逆鳞。

    孙德贵缓缓吸了口烟,吐出烟雾,这才接口道,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那封信,原件现在在我们手里。这是他污蔑的铁证!”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阳光明,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沉稳,“人证,现在,也有了。”

    阳光明适时地投去询问的目光。

    孙德贵继续说道:“元军那个本家侄子,就是昨天跟你提到的那个当时在对面山坡捡柴火的人,他叫王老五。

    我们已经找他严肃地谈过话了。

    他现在已经明确表态,愿意作证。

    虽然当时离得确实有点远,看不太清脸上的具体表情,但他确实看到了李栋梁和阳光耀两人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

    当时,俩人推推搡搡的,并且他肯定地看到,是李栋梁猛地推了阳光耀胸口一把,然后阳光耀才失去平衡摔下山坡的。”

    这个证词,与昨天王元军转述的“离得远,看不真切,不敢百分百肯定”已然有了天壤之别,变得清晰、肯定,直接指向了李栋梁的伤害行为。

    阳光明心中了然,这自然是孙德贵和王元军私下里“工作”的结果。

    毕竟是一个村子的村民,工作并不难做,村干部恩威并施之下,让这个原本含糊的证人做出了对他们最有利的证言。

    有了这封意图诬告、内容恶毒的信作为引子,在村民和知青当中,完全可以作为引导舆论之用。

    这封信的存在可以让村民知道,但村干部肯定不会上交。

    再加上这个变得清晰肯定的“目击证人”证言,李栋梁的处境已经如同瓮中之鳖,极其不利,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现在李栋梁人呢?他承认了吗?”阳光明问道,这是他关心的下一个环节。

    “由不得他不承认!”

    王元军语气狠厉,带着一种处理家丑般的果决,“搜出信来,把他叫回来当面质问的时候,他脸都吓白了,还想抢回去,被民兵排长当场就扭住了胳膊!

    现在人捆着呢,关在大队部旁边那间放农具的空仓库里了,我已经派了人严密看管!

    这种害群之马,破坏知青团结、诬陷同志、还敢往干部身上泼脏水,绝不能轻饶!必须得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开始上菜,红烧鱼、猪肉炖粉条、炒鸡蛋等硬菜陆续端上来,浓郁的香味顿时充满了小小的房间。

    阳光明站起身,拿起那瓶烧刀子白酒,熟练地拧开瓶盖,给孙德贵和王元军面前的酒杯斟得满满的,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语气真诚:

    “孙支书,王队长,真是太感谢二位了!要不是二位领导火眼金睛、明察秋毫、雷厉风行,果断出手主持公道,我二哥这回不仅摔断了腿,还得蒙受这天大的不白之冤!

    甚至还可能连累二位的清誉!这杯酒,我敬二位!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

    “哎,言重了,光明同志,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能让好人吃亏,更不能让这种歪风邪气在靠山屯抬头!”孙德贵端起酒杯,语气沉稳。

    “对!干了!”王元军更是痛快,举起杯一碰,仰头就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带来一股灼热的暖流,也让气氛更加热络了几分。

    吃了几口菜,垫了垫肚子,孙德贵放下筷子,用毛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变得正式和郑重起来:

    “阳同志,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清楚了。

    李栋梁写诬告信,事实确凿,证据就在这儿;又涉嫌故意伤害同志,虽然证人距离稍远,但证言清晰。

    两件事加起来,性质非常恶劣。

    我和元军过来之前,也简单商量了一下,初步有个处理的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是苦主家属。”

    “孙支书您太客气了,您请说,我听着。”阳光明立刻放下筷子,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首先。”孙德贵伸出食指,“阳光耀同志的医药费、后续的营养费、误工补贴,这些所有因为这次受伤产生的花费,必须由李栋梁全部承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天经地义。”

    阳光明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合理合法。”

    “其次。”孙德贵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显得更加推心置腹,“也是更关键的一点,关于如何处理李栋梁这个人。我们的想法是,最好不要报案。”

    他说完,仔细地观察着阳光明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捕捉到一丝不情愿或者异议。

    他看到阳光明神情平静,这才继续解释道:“光明同志,你也知道,一旦报了案,公安介入,这事性质就变了,就闹大了。

    公安局一来人,调查、取证、问话,一套流程走下来,动静小不了。

    就算最后能给他定个罪,判上几年,这个过程拖得时间会很长,影响也更坏。

    对咱们靠山屯的整体声誉不好,年底公社评先进大队、评模范知青点,肯定都得受影响。

    为了这么个坏种,拖累整个大队,不值当。”

    王元军嘴里嚼着猪肉炖粉条,语气更加直白,也补充道:

    “而且,李栋梁他爹妈虽然是县里普通工人,没啥大能耐,但真要把他们儿子送进去吃牢饭,这老两口肯定得豁出去跑来闹,哭天抢地,撒泼打滚。

    像这样的县城做地户,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在哪个部门,万一到时候有人出来说情、施压,也是个麻烦事。

    癞蛤蟆跳脚背上——不咬人它恶心人!

    不如咱们内部处理,干净利索,还能掌握主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一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阳光明的心中,早已明了他们的这些顾虑。

    村干部最怕的就是事情闹大,超出控制,影响村里的稳定和他们的政绩考核。

    内部处理,既能狠狠地惩罚李栋梁,达到目的,又能将事件的影响牢牢控制在靠山屯内部,最大限度地维护住集体的面子、他们的权威,以及可能存在的“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他对此早有预料,并且也乐见其成。

    毕竟,真的报公安深入调查下去,对身上并不干净的二哥来说,也绝非好事,很可能引火烧身。

    于是,他脸上立刻露出深以为然、无比赞同的表情,甚至带着点替对方考虑的神色:

    “孙支书,王队长,你们考虑得太周到了!真的,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说实话,我接到电话赶过来,心里又急又气,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报案。

    咱们靠山屯的集体荣誉和名声要紧,二位领导辛辛苦苦维持的大好局面和威信更要紧!

    为了我二哥这点事,要是闹得满城风雨,给咱们屯子抹黑,给二位领导添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那绝对不行!

    那我成什么人了?那也太不懂事了!”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完全站在了对方的立场上,显得通情达理,顾全大局。

    孙德贵和王元军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十分满意和放松的神色,显然阳光明的反应正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阳同志不愧是魔都大厂来的干部,觉悟高,明事理,顾大局!和你打交道,痛快!”孙德贵赞许地点点头,拿起酒杯又示意了一下。

    “那……二位领导打算具体怎么内部处理他?”阳光明适时的追问,将话题引向执行层面。

    “上报!直接上报公社知青办!”王元军说得斩钉截铁!

    他摊开巴掌,砸了一下桌子,继续说道:

    “把王老五的证人证言整理好,一起报上去!

    就反映李栋梁此人道德品质极端败坏,故意伤害知青同伴,严重破坏知青队伍团结,影响极其恶劣!

    建议知青办对此种害群之马进行严肃处理,最好能把他调走,调到最偏远、最艰苦的农场去劳动,好好反省他的思想问题!”

    孙德贵吸着烟,语气里带着一种掌控感,补充道:“只要知青办下了调令,他不想走也得走。

    走了之后,眼不见心不烦。他要是识相,知道自己理亏,又有这么大的把柄攥在咱们手里,应该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

    要是不识相,还敢胡说八道或者家里人来闹……”

    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有的是办法让一个失了势又背着处分的人闭嘴。

    阳光明点点头:“这个办法好。既从根本上处理了人,消除了隐患,又避免了后续的很多麻烦。我完全同意,没有任何意见。”

    他态度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支持态度。

    随即,他沉吟了一下,仿佛有些为难地再次开口:“就是……关于刚才您提到的医药费的事情。

    我二哥这伤,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得在床上躺三四个月,后续吃药、定期复查、买点营养品,这花费细水长流,加起来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我刚才听王队长意思,李栋梁家里条件也一般,就是普通工人家庭,让他一下子全拿出来,恐怕……确实挺困难,逼急了会不会……”

    他适时地停住,留给对方接话和表现的空间。

    他并不真指望能拿到多少赔偿,索赔的资金太多,说不定又会出什么变。

    索要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李栋梁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受到点实质性的经济惩罚。

    并且让孙王二人觉得他们已经“处理”了赔偿问题,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孙德贵和王元军对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显然也商量过。

    王元军带着一种处理内部事务的熟稔,开口道:“没事!他年底分工分钱!这小子今年挣的工分不少,估摸着能有个三四十块钱。

    到时候,大队部开会做个决议,把他今年挣的工分钱,全都扣下来!一分不留!赔给光耀同志当医药费和营养费!

    虽然可能不太够,但也算让他出了大血,狠狠剥他一层皮!看他还敢不敢作妖!”

    阳光明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和结果。

    他立刻表示:“我看行!就按王队长说的办。能赔多少是多少,主要是通过这个形式,让他受到惩罚,长长记性。

    绝不能因为赔偿数额多少的事情,再节外生枝,影响了大局,一切还是要以稳定团结为重。”

    他的通情达理和“顾全大局”,再次赢得了孙德贵和王元军的好感。

    “阳同志,你放心,这事我们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板上钉钉!”

    王元军拍着胸脯保证,酒气上涌,脸色泛红,“等年底分了红,算清楚账,会由大队部直接把这笔钱划拨给阳光耀同志。”

    “那就真是太感谢了!让二位领导费心了!”阳光明再次举起酒杯,表情恳切,“一切都在酒里了!我代表我二哥,谢谢二位领导为我们主持公道!感激不尽!”

    三人又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事情谈妥,心下安定,孙德贵和王元军的食欲也真正上来了,开始专心对付桌上的硬菜。

    阳光明陪着他们吃菜喝酒,不再多谈正事,而是适时地说些南北方不同的风土人情、厂里的趣闻轶事,气氛显得更加融洽和轻松。

    因为下午还要回去处理关押着的李栋梁以及整理材料上报知青办等一摊子事,一瓶烧刀子喝完,也就没再要第二瓶。

    吃完饭,阳光明起身结账。

    他把打包好的三个硬菜递给王元军:“王队长,这三个菜,您和孙支书带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尝尝,也算我一点心意。”

    王元军嘴上说着“这哪好意思,又吃又拿的”,但脸上却笑开了花,推辞了一下,也就笑着接了过去,心里觉得阳光明这人实在太会办事、太够意思。

    阳光明送出饭店门口,站在冷风里,看着孙德贵和王元军骑上自行车,车把上晃悠着那三个饭盒。

    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阳光明站在原地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然后彻底地将胸中的浊气吁了出来,仿佛连日的紧张和筹谋也都随着这口烟缓缓吐出。

    事情的发展,基本完全按照他预设的剧本在推进,甚至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一些。

    那封检举信的存在,是其中最关键、最意想不到的转折点,直接击中了李栋梁的要害,也彻底打消了孙、王二人可能存在的最后一丝摇摆。

    他扔下烟头,用脚碾灭,转身先回了招待所那间小屋。

    他需要稍微休息片刻,让高速运转的大脑放松一下,也整理一下后续的思绪。

    休息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他才步履平稳地返回医院病房。

    推开病房门,只有阳光耀一个人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期盼,阳香梅不知道去哪了。

    “小弟!怎么样?他们来了怎么说?”阳光耀一见他进来,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嘶哑而急切地追问,甚至带上了明显的颤音。

    阳光明反手关上门,走到床前,拉过那张方凳坐下,脸色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二哥,事情基本解决了。李栋梁,他完了。”阳光明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

    阳光耀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收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怎么解决的?他们真的信了?他们怎么说的?要怎么处理李栋梁?”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子弹一样射出来。

    阳光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扫视了一下病房,问道:“二姐呢?”

    “她去水房洗衣服了……就刚才去的!你快说啊!急死我了!”阳光耀急不可耐,恨不得爬起来抓住弟弟的胳膊摇晃。

    阳光明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压低,将刚才饭局上的谈话内容,除了证人王老五具体如何改口的细节略过之外,其余包括搜出检举信、信的内容涉及村干部、村里决定上报知青办严肃处理、建议调离等,都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确实搜出了那封要命的检举信,并且信里内容真的直接牵扯到了支书和队长时,阳光耀脸上露出极度后怕和巨大庆幸交织的复杂表情。

    而当阳光耀听到当时现场竟然还有目击证人,目击证人就是村里的王老五时,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出了一身的冷汗,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声音发颤:

    “真……真有目击证人?他……他当时真的看清了?看清楚了是我……是我自己……”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不敢说出来。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最害怕被戳破的事情。

    阳光明看着他瞬间失血的脸和惊惧的眼神,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

    “二哥,现在知道后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幸亏那个所谓的‘目击证人’是王队长的本家侄子,能被他们说服、掌控,改了证词。

    这要是换个一根筋的、认死理的,或者平时和李栋梁关系不错的人恰好看到,你这点小把戏,你这苦肉计,不仅白费功夫,腿白摔了,还得当场被戳穿,再加上一个诬告陷害同志的罪名!

    这样的话,后果有多严重,你真的想过吗?”

    阳光耀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上的被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机械地点着头,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后怕。

    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当初那个“绝妙主意”背后,隐藏着多么巨大的风险,简直就是走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次教训,以后做人做事,一定要脚踏实地地走正道,走阳关大道!

    别总想着耍小聪明、走捷径、动歪心思!

    这么做,看似省力,实则后患无穷!”

    阳光明趁机狠狠地敲打他,语气沉重,“这次算你运气好,老天爷都帮你,李栋梁偏偏留下了这么大、这么要命的一个把柄。下次,你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阳光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显然是彻底被吓破了胆。

    看他这副魂不守舍、后怕不已的样子,阳光明知道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便不再多说重话。

    他语气稍缓,转而将村里决定不报案、而是上报知青办调走李栋梁、以及用他的工分钱抵扣医药费的处理决定,更加详细地告诉了他。

    阳光耀听到自己不仅安然无恙,洗清了嫌疑,还能得到一笔虽然不多但意义重大的赔偿,特别开心。

    而最大的对头李栋梁则要被上报严惩、调去最艰苦的地方改造,前途尽毁。

    阳光耀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慢慢地从极度的恐惧和后悔中缓过神来。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彻底瘫软在病床上,仿佛刚打了一场极其艰苦的仗,虚脱了一般,内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这就好……这就好……总算……总算过去了……”他喃喃自语,失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脸上终于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笼罩了他。

    这时,阳香梅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回来了,胳膊上还沾着水渍。

    一进门,她就感受到病房里的气氛不一样了,再看到二哥那如释重负、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表情,以及小弟平静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神色,她立刻猜到事情肯定有了理想的结果。

    “小弟,谈好了?支书和队长怎么说?”她放下盆,也顾不上拧干手上的水,就急切地走到阳光明面前问道。

    阳光明点点头,用比较简略和概括的方式,省略了证人改口、检举信具体内容等敏感细节,只重点说了经过调查,已经证实李栋梁确实有问题,村里决定对他进行严肃处理,并且会责令他用工分钱赔偿二哥的医药费。

    阳香梅听完,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双手合十,激动得眼圈瞬间又红了,连连对着窗户方向念叨:

    “老天爷开眼!菩萨保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个坏心肝的终于遭报应了!看他还敢不敢再害人!”

    她积压了多日的委屈、愤怒、担忧和无助,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为了喜悦的泪水。

    虽然这喜悦背后有着复杂的真相,但她并不知道。

    此刻的结果对她而言,就是正义得以伸张。

    “这下好了,二哥你就能彻底安心养伤了!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找茬了!”她走到床前,对着阳光耀说道,语气轻快了许多。

    阳光耀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自从受伤以来,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虽然还带着些许虚弱和苍白。

    看着二哥二姐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和轻松,阳光明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感到一丝踏实和欣慰。

    这场因一个工作岗位争夺而引发的、充满算计和风险的突如其来的风波,至此,总算看到了彻底平息的曙光。

    后续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了:等待知青办的调令,以及年底计工分钱。

    只要不再横生枝节,这件事就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阳光明再次叮嘱道:“事情虽然基本上定了性,但在调令下来之前,咱们还是尽量低调。

    尤其是二哥你,你就一门心思好好养伤,配合治疗,外面的事、队里的事,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更不要对任何人多说什么,言多必失。”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啥也不说,就躺着养伤。”阳光耀连连点头,经过这次教训,他确实也成长了很多。

    阳香梅也保证道:“小弟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惹事,不给你再添麻烦。我就照顾好二哥。”

    病房里的气氛,第一次真正地彻底地轻松了下来。

    窗外,午后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更加明亮和温暖了一些。

    (本章完)


  (https://www.24kkxs.cc/book/4242/4242659/11110945.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