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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190村干部的烦忧略施压力补偿方案全


第191章  190.村干部的烦忧.略施压力.补偿方案.全权委托

    第二天上午,靠山屯大队部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孙德贵和王元军相对无言,各自闷头吧嗒着呛人的旱烟袋锅子。

    劣质烟叶燃烧产生的青灰色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如同两人心头挥之不去的愁云惨雾,将本就光线不足的办公室,笼罩得更加晦暗不明。

    屋子里的寂静被烟袋锅偶尔磕碰桌脚的轻微“哒哒”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打破。那风声像是无休止的叹息,刮得窗棂上的旧报纸扑啦啦作响,更添了几分烦躁和不安。

    罗兴邦昨天傍晚带回来的消息,像一块冰冷沉重的大石头,砸进了两人本以为已经平息的心湖里,让他们措手不及,直至此刻仍心绪难平。

    阳光耀的膝盖韧带摔断了?以后可能会残疾?连正常走路都困难,重活更是别想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也太过严重,完全超出了他们最初对这件事“骨裂休养、赔钱调人”的定性。

    罗兴邦带回来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们的心上,沉甸甸的,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原本以为已经妥善处理、盖棺定论的事情,陡然横生枝节,而且是最棘手、最麻烦的那种。

    王元军猛地嘬了一大口烟,那辛辣浓烈的烟气直冲肺管,呛得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黝黑的脸膛涨得发红。

    他烦躁地把铜烟袋锅子在打了补丁的解放鞋鞋底上用力磕了磕,溅起几点明灭不定的火星,仿佛想借此发泄内心的焦灼。

    “妈的!这叫什么事!”

    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咒骂,粗重如刷的眉毛紧紧拧成了疙瘩,额头上深刻的皱纹里都写满了恼火。

    “本来以为就是骨头裂个缝,老老实实养上三五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让李栋梁那瘪犊子把今年工分钱全赔出来,再把他弄走,眼不见心不烦,也算给了阳家一个交代,对上面也能说得过去。

    这怎么……这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韧带断了?残疾?这特么的……”

    王元军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懊丧。

    这种伤势的升级,意味着整个事件的性质都可能发生变化。

    孙德贵依旧沉默着,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泥塑,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明显的表情,只有那双略显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凝重和深深的忧虑。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那烟雾在空中扭曲,最终慢慢消散,如同他此刻理不清的思绪。

    他的声音因为连日的烟熏和心中的焦虑,而显得有些沙哑:

    “兴邦这个人,还不错,性子实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是那瞎传话、嚼舌根的人。

    既然阳光明让他特意跑来告诉咱们,还说得这么严重,甚至郑重其事地要请咱们过去面谈……看来……医院那边的诊断,怕是十有八九坐实了。”

    他的语气沉重,带着一种基于多年阅历做出的判断。他知道,阳光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让罗兴邦传话,必然是有了确凿的凭据。

    “可……可当初那事儿……”

    王元军把身体往前探了探,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闪烁着一丝不确定和残存的侥幸,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虚,

    “当初那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阳光耀他自个儿心里最清楚……他这腿……这要是真残了,落下终身毛病,这账……

    难不成还要全算在李栋梁那小子头上?那小子可是已经按‘故意伤害’的由头给弄走了!调令都生效了!”

    这正是两人内心深处最担忧、最忌讳的关键所在。

    事情早已按照“阳光耀是受害者,李栋梁是行凶者”的结论处理完毕,上报了公社,也通知了县里备了案。

    如果“受害者”的伤势陡然从可恢复的骨裂升级为可能影响一生的功能性残疾,那么他们对“行凶者”仅仅是调离、扣罚当年工分的处罚,就显得过于轻微,甚至有些不合情理了。

    阳光明作为家属,如果拿着新的、更严重的诊断证明不依不饶,要求重新追究李栋梁的责任,要求更重的惩罚,或者索要更大额的、远超那几十块工分钱的赔偿,他们该如何应对?

    推翻之前的结论?那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承认当初调查不细、处理失当,甚至会引来上级的重新审视和调查,后果难以预料。

    坚持原判?面对一个可能“残疾”的知青和其家属合情合理的质疑,于情于理似乎都站不住脚,显得他们冷漠无情,甚至可能被怀疑其中是否有包庇或交易。阳光明那边恐怕也不会轻易答应。

    孙德贵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身不由己的疲惫。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仿佛在权衡着各种利弊得失:“李栋梁是不能再动了。

    调令是县知青办下的,档案关系都转去北洼子屯了,人都走了几天了,李栋梁已经不在咱们靠山屯的管辖范围。

    再想把他弄回来重新处理,程序上麻烦不说,动静也太大了,根本说不通。而且……”

    孙德贵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提醒和告诫:

    “而且,这件事当初已经上报公社和县里备了案,定了性。

    现在如果再翻出来,嚷嚷着要加重处理,势必会引起上面的注意,甚至可能会派人下来重新调查核实。

    这调查来调查去,时间拖得久不说,最后的结果……谁能保证一定就对光耀同志更有利?

    万一查出点别的什么……不管是对阳光耀,还是对咱们两个,恐怕都有麻烦。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后果,恐怕就不是咱们现在能控制的了。”

    这话说得相当隐晦,但意思却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阳光耀摔伤的真实经过经不起彻查,真要是刨根问底,他那点“苦肉计”的小把戏万一露出马脚,那可就从受害者变成了欺诈者,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甚至他们这两个村干部也要担上失察的责任,还会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孙德贵和王元军闷坐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一个结果,眼看着已经十一点钟,逃避不是办法,还得去病房里面对那个难缠的阳光明。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骑上自行车向县城医院赶去。

    ……

    将近中午时分,病房里的兄妹三人,仍然没有见到两位村干部的身影。

    阳光明坐在病房里,看似平静地翻着一本泛黄的旧杂志,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瞥向门口。

    阳光耀更是焦躁不安,躺在病床上,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走廊里的每一点动静,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捻着被角。

    “兴邦……兴邦应该把话带到了吧?这都一上午了,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阳光耀忍不住又一次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忐忑。

    阳香梅安慰道:“兴邦实诚,办事也妥帖,答应的事肯定会办到。可能……可能上午队里事多,孙支书他们抽不开身吧。”

    阳光明放下杂志,语气沉稳:“急什么。兴邦昨晚才回去,话传到也需要时间。村干部每天多少事要处理,不可能立马就飞过来。耐心等着。”

    他的话像是有某种镇定作用,阳光耀稍稍安静了些,但眼神里的期盼和焦虑并未减少分毫。

    直到临近中午,病房门外终于传来了那两道熟悉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声音似乎比往常低沉一些,少了些往日的大大咧咧。

    阳光明立刻对二哥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来了,自然点。”

    阳光耀深吸一口气,赶紧调整表情,努力做出虚弱、愁苦又带着点茫然无措的样子。

    阳香梅也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

    病房门被推开,孙德贵和王元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孙德贵眉头微蹙,像是揣着心事。王元军虽然还是那副大嗓门的样子,但打招呼的声音似乎也比平时收敛了几分。

    “孙支书,王队长,您二位来了。”阳光明起身相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客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光明同志。”孙德贵点点头,目光首先投向病床上的阳光耀,“光耀同志,今天感觉怎么样?腿……还那样?”

    他的问话似乎比以往更谨慎了些。

    阳光耀按照弟弟昨天的嘱咐,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无力:

    “唉……就那么回事吧。腿骨好像没那么疼了,就是这膝盖……越来越不得劲,空落落的,还肿着,碰一下就钻心地疼……霍主任说……说是里头那根主要的韧带怕是……断了……”

    他说着,眼神黯淡下去,仿佛难以承受这个事实,把头扭向一边,肩膀垮了下去。

    这番表演经过反复锤炼,已近乎本能,加上他本就受伤卧床,脸色苍白,看起来极具说服力。

    王元军一听,立刻骂开了,仿佛要把心里的憋闷发泄出来:“妈了个巴子的!李栋梁那个王八犊子!下手也太黑了!这他娘的是往死里整啊!当初真是便宜他了!就该把他送进去!”

    孙德贵没跟着骂,但脸色也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看阳光耀的气色,又看了看他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兴邦昨晚都跟我们说了。真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惋惜,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阳光明适时地接口,语气沉重:“是啊,我们也没想到。本来以为就是骨裂,好好养着就行。谁承想……霍主任已经确诊是左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断裂,这是诊断证明,您二位看看。”

    他说着,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了过去。

    孙德贵接过诊断证明,凑到眼前,王元军也立刻凑了过来。两人都是识字的,目光在那几行黑色的诊断意见和下面更加详细的病情描述上缓缓移动。

    当看到“合并左膝关节前交叉韧带断裂”、“预后不佳”、“功能严重受限”、“行走困难”、“严重影响劳动能力”、“极高风险”等字眼时,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尤其是最后那个鲜红的、带着权威效力的医院公章,像一块巨石压在他们心头。

    这白纸黑字加红章,几乎就等于给阳光耀的未来判了“残疾”,板上钉钉,无可辩驳。

    王元军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懊恼和怒气:“草!这特么叫什么事!早知道李栋梁把光耀祸害成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放他走!起码得让他家里扒层皮下来!”

    孙德贵缓缓将诊断证明递还给阳光明,他抬起头,目光深沉:“光明同志,这事……确实比我们预想的要麻烦得多。你们家……有什么打算?”

    他的问话直接切入了核心。

    阳光明脸上露出苦涩和无奈,他将诊断证明仔细收好,叹了口气:“孙支书,王队长,不瞒您二位,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昨天拿到这个诊断,我一晚上都没合眼。”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懑:

    “我二哥这才多大年纪?以后走路都可能成问题,重活更是想都别想了,这跟……这跟废了有什么区别?

    这都是李栋梁害的!要不是他起了坏心思,写什么匿名诬告信,哪里有这些事?”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但很快又强行压抑下去,显得更加沉重:“可偏偏……偏偏人已经让咱们给调走了。现在再想找他算后账,恐怕……唉!”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留下无尽的意味让孙王二人自己去体会。

    这番话,既表达了他的不满和“不甘心”,又点明了现状的无奈,丝毫没有指责村干部处理不当的意思,反而把“咱们”绑在一起,给了对方台阶。

    孙德贵和王元军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阳光耀这伤到底怎么来的,他们一清二楚。李栋梁固然可恨,但背这个“致人残疾”的大锅,确实有点冤。

    可这话绝不能说出来。一旦翻案,首先倒霉的就是他们俩,之前的处理就成了彻头彻尾的错误,甚至可能被追究责任。

    现在诊断证明在手,阳光明要是真较起真来,非要追究李栋梁的“刑事责任”或者索要巨额赔偿,他们就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帮李栋梁说话等于打自己的脸,不帮的话,又怕阳光明闹起来不可收拾。

    孙德贵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光明同志,你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这事摊谁身上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话锋一转,开始分析利害,语气推心置腹:

    “但是,咱们得面对现实。

    第一,李栋梁打人致伤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经过村里和公社甚至县里认可的。

    现在再翻出来说处罚轻了,要加重处理,不是不行,但程序上会很麻烦,需要重新调查取证,上报,一套流程走下来,耗时费力不说,最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阳光明:“这件事经不起细查。当时毕竟只有王老五一个证人,离得还远。

    万一上面较真,深挖下去,查出点别的什么……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点到即止,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王元军也接口道,语气更加直白:“就是!为了李栋梁那个瘪犊子,再把咱们自己折进去,不值当!

    再说了,他就是县里普通工人家庭,穷得叮当响,他爹是老实巴交的车间工人,没啥大本事。

    就算你真能把他弄进去判几年,或者让他家赔钱,他能拿出几个子儿?榨干了他,也赔不起你二哥一条好腿啊!”

    阳光明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既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立刻表示赞同,只是目光低垂,仿佛在认真权衡他们话中的利害关系。这种沉默,反而让孙德贵和王元军心里更加没底。

    孙德贵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似乎听进去了几分,便继续推心置腹,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

    “光明同志啊,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法再收回来了。

    咱们现在得现实点,只能往前看,尽量在现有的情况下,多给光耀同志争取一点实实在在的保障和补偿,这才是最要紧、最实在的。你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他话锋巧妙地一转,开始试探阳光明的真实意图:

    “光明同志,你既然已经拿到了医院这么……这么明确的诊断证明,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什么具体的打算?

    比如……光耀同志以后这治疗啊,生活啊,这些现实问题,你是怎么考虑的?”

    阳光明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迎上孙德贵探究的目光,不再迂回绕圈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

    “孙支书,不瞒您说,我二哥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按照上山下乡政策里关于病退返城的规定,他这情况,已经完全符合标准了,甚至可以说是超标了。”

    他语气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东北这边,医疗条件毕竟有限,霍主任也亲口说了,这伤就算尽力治,也就这样了,根本恢复不到从前,以后就是个半残。

    我就想着,能不能尽快给他办理病退手续,让他回魔都去。

    好歹那是大城市,医院多,专家也多,说不定……还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尽量让他以后的生活少受点罪,生活质量能高一点。”

    他顿了顿,脸上肌肉绷紧,流露出极度不甘和愤懑的神情,拳头也攥紧了:

    “可是……可是一想到我二哥他就得这么拖着条残腿,灰溜溜地回去,而那个把他害成这样的王八蛋!却只是换了个地方待着,说不定过几年风头过了还能想办法回城!

    我这心里就跟刀绞一样!跟油煎似的!憋屈!太憋屈了!凭什么?这也太便宜那个畜生了!”

    孙德贵听到“病退回城”这几个字,心中顿时如同明镜一般,豁然开朗。

    果然如此!

    这才是阳光明费尽周折,甚至可能……让伤势“升级”的真正目的所在!

    孙德贵到底是老江湖,尽管没有一点证据,也没看出任何蹊跷,还是忍不住多想。

    阳光明之前所有的铺垫,所有表现出的不甘、愤怒和委屈,或许都是为了此刻顺势提出这个要求而做的完美铺垫,是为了争取最大程度的同情和理解,让他们无法拒绝,甚至觉得理应如此。

    而“病退回城”,恰恰也是孙德贵内心认为目前最能彻底解决问题、一了百了的最佳方案。

    人走了,回了遥远的南方原籍,所有的麻烦、所有的隐患也就随之被带走了,靠山屯就能获得彻底的清净,这件事才能真正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至于阳光耀是真残还是假残,只要手续办得妥妥帖帖,公章盖得清清楚楚,以后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是魔都那边和阳光耀自己的事情,跟靠山屯再没有任何关系。

    孙德贵心里迅速权衡利弊,脸上却立刻堆满了深表同情和理解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恍然和赞同:

    “病退回城?对,对对对!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这是正理!这是眼下对光耀同志最好、最负责任的安排了!

    回大城市去,医疗条件好,家里人也能就近精心照顾,比留在我们这穷山沟里缺医少药、没人伺候强百倍!千倍!”

    孙德贵立刻表明坚决支持的态度,然后话锋紧接着就跟上,语气恳切,仿佛完全站在阳光明的立场上,试图堵住他继续表现“不甘心”的话头:

    “光明同志,你的心情,我百分之百理解!说实话,我这心里也憋着一股火!也觉得太便宜李栋梁那个混账东西了!这处罚确实是轻了!轻得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

    他重重地强调了这两个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阳光明:

    “就像刚才咱们分析的,再跟他纠缠下去,意义真的不大了,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反而可能耽误了光耀同志回城治病、进行后续康复的最佳时机!

    治病救人要紧啊,光明同志!

    这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是重中之重!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元军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帮腔,语气激动:

    “老支书说得对!太对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紧着光耀的腿伤治!

    那姓李的小子去了北洼子屯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有他受的!

    冬天冻掉下巴,夏天蚊虫叮咬,吃的比猪食强不了多少,干活比牛还累!

    说不定比坐牢还他妈的难受!咱犯不着再跟他耗下去!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阳光明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钟,仿佛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肩膀也微微垮塌下来,仿佛被迫接受了一个无比残酷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唉……孙支书,王队长,你们说得对……你们都是明白人,经验比我丰富,看事情比我透彻。

    现在说别的确实都晚了,木已成舟……确实是我二哥的伤,他以后的生活最要紧……只是……只是这口气,堵在心口,实在是……实在是难平啊……”

    看到阳光明的态度终于软化,松了口,孙德贵心里顿时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分。

    他立刻趁热打铁,脸上露出更加诚恳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自责和检讨的意味,主动将一部分责任揽了过来:

    “光明同志,你能这么想,能顾全这个大局,能以光耀同志的身体为重,我代表靠山屯大队部,谢谢你了!真的谢谢你!

    说起来,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村里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们没有及时发现问题苗头,没有调解好知青内部的矛盾,没有保护好下来插队锻炼的知识青年,我们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很惭愧啊!”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要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语气变得果断而仗义:

    “这样,光耀同志这个民办教师的名额,本来就是经过大队部研究,已经基本定下来给他的。

    现在他虽然因为伤势严重不得不回城治疗,但这个名额,我看完全可以特事特办,直接转给香梅同志。”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完全愣住、手足无措的阳香梅,语气变得温和而肯定:

    “香梅也是正经的高中毕业生,有文化,底子好,性子又稳当耐心,在村里这几年表现一直很好,踏实肯干,群众基础也不错。

    由她来接替这个民办教师的工作,非常合适,也能继续为咱们靠山屯的教育事业发光发热,做出贡献。你看怎么样,光明同志?”

    这几乎是孙德贵目前在不触及原则、不承担额外风险的前提下,所能拿出的最有诚意、也最实惠的补偿方案了。

    一个不用再下地风吹日晒雨淋、相对轻松体面、还有稳定工分和些许补贴的岗位,对于注定要留在农村的阳香梅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是改变命运的最好安排,足以堵住阳家的嘴,也彰显了他们村干部解决问题的诚意。

    阳光明似乎没料到孙德贵会主动提出这个方案,明显地愣了一下,脸上迅速浮现出惊讶、继而转为感激的神色,连忙说道:

    “孙支书,这……这怎么好意思?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太为我们着想了!

    我二姐她……她别的不敢说,但做事绝对认真负责,她肯定能干好!绝不会给咱们靠山屯小学丢脸!”

    阳香梅更是脸涨得通红,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巨大的惊喜冲击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连连鞠躬,声音哽咽:

    “谢谢……谢谢孙支书!谢谢王队长!谢谢……我一定好好干!拼了命也要干好!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绝不给我们知青丢人!谢谢……太谢谢了……”

    她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连忙用粗糙的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那是积压了太久委屈后的释放,更是看到艰难生活中骤然出现一丝曙光后的狂喜和感激。

    孙德贵摆摆手,语气尽量显得平常和亲切:“不用谢,不用谢,主要是香梅自己平常表现好,应该得的。”他巧妙地将这件事合理化。

    解决了对阳香梅的补偿问题,病房里的气氛顿时缓和、热络了不少,先前那种沉重压抑的感觉被冲淡了许多。孙德贵和王元军的脸色也明显放松下来。

    阳光明顺势提出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关键难题。

    他皱着眉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为难,语气有些忐忑地说道:

    “孙支书,王队长,给我二哥办病退这事,我心里是这么计划的,但具体该怎么办,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一个外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公社知青办、县知青办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需要准备哪些材料,找哪些人签字盖章,更是两眼一抹黑,抓瞎一样。

    我真怕哪里办得不合规矩,材料准备得不齐全,或者找不到关键的人,来回跑断腿不说,再耽误了事……那可就……”

    孙德贵此刻心情放松了许多,见阳光明态度“诚恳”,难题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便大手一挥,表现得十分爽快和仗义,仿佛一切包在他身上:

    “这个你不用担心。

    光耀同志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又有县医院霍主任开的这么硬的诊断证明,白纸黑字加红章,办理病退的理由是充分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公社知青办那边,我和王队长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有些香火情分。

    我们可以帮你先去沟通一下,把基本情况说明白,然后把必要的材料整理好,以大队部的名义正式递上去。应该问题不大。”

    王元军也拍着结实的胸脯,砰砰作响,打着包票:“对!公社这一关,包在我们身上!保证给你弄得明明白白、顺顺当当的!

    就是县里那边……审核可能会更严一些,流程也可能慢一点,毕竟最终批准权在县里。

    这个我们就不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了。

    但只要有公社盖过章的正式报告和全套证明材料交上去,理由又这么充分,县里应该也不会故意卡着不放,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阳光明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欣喜而又感激的表情,连连道谢,语气无比诚恳: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二位领导了!有您二位这句话,有您二位帮忙出面,我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能落地了,踏实多了!

    要不然,光靠我一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真不知道要跑多少冤枉路,看多少冷脸,碰多少软钉子。”

    他话锋一转,显得格外明理和体贴,声音也压低了些,充满了为人着想的意味:

    “不过,也不能让二位领导白白辛苦,来回跑腿、走动关系,肯定也需要一些花费。

    我这次从南边过来,家里担心这边物资匮乏,特意让我带了一些我们那边的特产,像奶糖、饼干、红白糖、还有几斤自家做的腊肠什么的。

    东西不多,也不值什么钱,但在咱们这里,还算是个稀罕物。”

    他指了指窗外招待所的方向:“东西我都放在招待所房间里了。一会儿二位领导回去的时候,正好顺路带上。

    一部分呢,该走动的就走动一下,该打烟的打烟,该送糖的送糖,免得让人说咱们办事小气。

    剩下的,二位领导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家去,给老人孩子尝尝鲜,也算是我和我家里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千万别推辞。”

    孙德贵和王元军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满意和喜悦,但嘴上却习惯性地、半真半假地推辞起来。

    这是必要的客套,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孙德贵摆着手,语气显得很清廉:“哎呀呀,光明同志,你看你这……太客气了!太见外了!

    帮这点忙是我们应该做的,是分内之事,怎么还能要你的东西!这太不成样子了!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给光耀同志多准备点营养品补身体才是正经!”

    王元军也附和着,但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往招待所方向瞟了:“就是!咱们之间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这个?显得外道了!

    再说,有霍主任开的这么硬的诊断证明,谁还敢故意刁难不成?”

    阳光明态度却异常坚决,语气真诚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执拗,他把话说得非常漂亮,既全了对方面子,又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二位领导千万别推辞!这真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家里老人孩子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点平常吃的零嘴。

    你们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阳光明,觉得我这人不懂事,不会做人,我这心里反而会过意不去,沉甸甸的,以后都不敢再开口麻烦二位了。

    这点心意,无论如何请一定收下!”

    他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德贵和王元军又假意推辞了两下,见阳光明态度坚决,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半推半就地笑着应承下来,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孙德贵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既然光明同志你这么坚持……盛情难却……那……那我们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主要是拿去打点用,打点用……都是为了顺利把事情办成嘛……”

    他巧妙地为收礼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对对对!打点关系要紧!公社那帮人,有时候就是不点不亮!”王元军也跟着连连点头,黝黑的脸膛兴奋得泛着红光,已经开始想象,那些稀罕吃食带给家里老婆孩子时的欢乐场景。

    眼看时间已近中午,阳光明再次主动提出请二人去饭店吃午饭。

    这次,了却了心事的孙德贵和王元军答应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痛快。

    事情有了圆满解决的希望和清晰路径,又即将有一份实实在在的“心意”到手,两人的心情都轻松畅快了不少,食欲自然也跟着上来了。

    三人再次出了医院,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国营饭店。

    时近中午,饭店里依旧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柜台后的王师傅一眼就看到他们,脸上立刻堆起熟络的笑容打招呼。

    阳光明这次点的菜式相对简单实惠:一个硬菜猪肉炖粉条,一个下酒的小鸡炖蘑菇,一个酸菜炒粉,外加一个醋溜白菜。酒也只点了一瓶本地产的烧刀子,意思到了就行。

    王师傅依旧热情地给他们安排了那个小雅间,但或许是因为阳光明没有给奶糖,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上次淡了一点,少了几分殷切,不过依旧客气周到。

    雅间里,三人再次落座。气氛比上次更加融洽和谐,少了许多试探和沉重,多了几分熟络和随意,甚至开始有了点“自己人”的感觉。

    酒菜很快上桌,阳光明给二人斟满酒。

    “孙支书,王队长,我二哥病退这件事,所有的环节,就全拜托二位多费心、多操劳了。”阳光明举起酒杯,语气郑重,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托付。

    “放心!光明老弟,你把心稳稳当当地放回肚子里!包在哥哥身上!”

    王元军几杯酒下肚,血气上涌,已经开始拍着胸脯称兄道弟,“公社知青办那边,我熟!保证以最快的速度给你把材料递上去,催着他们办!”

    孙德贵也点头表态,显得成竹在胸:“我们回去就抓紧时间开会研究,出具大队证明,整理相关材料,争取尽快报到公社去。你也让光耀同志安心养着,别胡思乱想,一切有我们呢。”

    “哎,好!太好了!多谢!感激不尽!”阳光明再次道谢,神情恳切。

    三人碰杯,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仿佛烧掉了最后一点隔阂和不确定性。

    接下来的饭局,话题不再局限于阳光耀的事。阳光明偶尔会说些南方的趣闻和城市景象,孙王二人则聊些村里的家长里短、今年的收成预估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气氛颇为热络。

    阳光明巧妙地掌控着节奏和话题,既不让气氛冷场,也不过分殷勤,表现得体而不失真诚,充分照顾着两位村干部的情绪和表达欲。

    吃完饭,阳光明主动起身去结了账。

    他没有再提出打包菜肴让二人带回家,王元军端着酒杯似乎稍稍有点意外,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但看了看桌上基本见底的菜盘,也没说什么,继续喝着最后一点酒。

    三人走出饭店,午后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但北风依旧凛冽。

    阳光明对二人道:“孙支书,王队长,要不……现在就去我住的招待所一趟?正好还能喝杯茶,说说话。”

    “行啊,走吧,正好看看你住的地方。”孙德贵点头答应,心情颇佳。

    阳光明便领着二人,穿过不算宽阔的街道,走进了招待所。

    门口负责登记的中年妇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打她的毛线。

    上了二楼,来到二零六房间门口。阳光明从裤兜里掏出那把系着木牌的老旧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打开了房门。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冰冷,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混合着尘土气息。那个半旧的、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就放在床脚。

    阳光明走过去,拎起旅行包,放到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四方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拉开拉链,开始往外拿东西,目的是为了展示一下,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这是四斤大白兔奶糖,给孩子们甜甜嘴。这是四斤饼干,孩子都喜欢。这是四斤红白糖,平时做饭冲水都能用。这是腊肠,自家做的,风干得还行,大概有个四斤重。

    东西不多,也不值什么,就是点南方带来的一点心意,二位领导千万别嫌弃。”

    阳光明一边往外拿,一边清晰地报出数量。

    他每拿出一样,孙德贵和王元军的眼睛就亮一分,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一分。

    这些东西在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尤其是在东北县城,绝对是拿得出手的厚礼了!

    尤其是奶糖和腊肠,都是寻常难以见到、需要特供票证或者极高价格才能买到的稀罕物。这份“心意”的份量,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足。

    阳光明把东西又重新妥善地装回旅行包,然后将这个变得无比鼓囊、沉甸甸的旅行包递向王元军:“王队长,您力气大,劳驾您帮着拎一下。”

    王元军早已心花怒放,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旅行包,入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几乎咧到了耳朵根,连声道:

    “哎呀呀,这……这真是太破费了!光明老弟,你真是太讲究了!太够意思了!”

    孙德贵也笑着客气,眼神里满是满意:“是啊,光明同志,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收这么重的礼啊……这……”

    “二位领导千万别这么说。”

    阳光明笑着打断他们,语气真诚而自然,“你们帮了我这么大忙,解决了天大的难题,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点吃的。

    以后我二姐留在村里,人生地不熟的,还得指望二位领导多多关照、多多担待呢。”

    他适时地再次强调了阳香梅的事,将这份“心意”,部分归结为对二姐未来的托付。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王元军把沉甸甸的旅行包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响声在狭窄的房间里回荡,“香梅同志的事,就是咱们靠山屯自己的事!肯定没人敢给她气受!以后有啥事,尽管让她来大队部找我们!”

    孙德贵也郑重点头保证,语气令人安心:“光明同志你放心,只要我和元军还在靠山屯主事一天,就绝不会让香梅吃亏受委屈。这个民办教师,她只要好好干,就能一直干下去。”

    又站着客气了几句,孙德贵和王元军便提着那个硕大而沉甸甸的旅行包,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了。

    阳光明将他们送到招待所门口,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奋力的向前蹬着。

    虽然看上去有些吃力,但两人的背影都透着一股轻松和愉悦,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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