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蓬莱天灾
天光初开，茫茫东海看不见尽头，浩瀚无垠的海面只余一艘波轮舟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经历一夜风雨，这艘波轮舟上一片惨淡。这场天灾来得太过突兀，幸存下来的这些蓬莱遗民尽皆失魂落魄、面容戚戚蜷缩在甲板一角。一场飞来横祸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们至爱亲人的性命，毁灭了他们生生世世的故所家园，这让他们实在难以轻易接受。
少恭与风广陌临风立于甲板上，来去之时心境变化当真天差地别。
“一场风雨洗尽多少人的鲜血，昨日仙境就这么被无边海水迅速湮灭。方才还是灭世景象，此刻已是晴出潋滟。如此不留痕迹，当真让人心生恐惧。”
风广陌看着眼前粼粼水光，此时再看这方温顺的无尽之海，便觉得这分明是一张血盆大口，静静等待着随时暴起，择人而噬。
“天道无情，生杀予夺，一场天灾，一句天上刑罚，随意改变他人生生世世的命运。数千年所见，我亦是……痛心疾首。”
少恭转过身看着甲板上相互依偎的老弱伤残，眼中满是压不住的阴鸷戾气。
“数……千年？”
风广陌疑惑地问道。
“风兄想必早就怀疑过在下身份，在下曾名太子长琴，焚寂剑灵是在下遗失的另一半仙灵。太子长琴，获罪于天，无所谛也，永去仙籍，落凡后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
少恭当时在冰炎洞内的异常表现便让风广陌怀疑过少恭的身份，再加上蓬莱这一路所见，让他更加确定少恭身份必不简单。
只是此时听到少恭的真实身份，他仍是大吃一惊。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少恭说来轻松，但这句话一旦真真实实地压在一个人身上，谁能熬过不疯魔？
风广陌神色复杂地看着少恭，他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他的担忧，他的痛惜。
少恭丝毫不关心风广陌的想法，他似乎也只是想找一个诉说的对象，左手紧紧握住舷侧接着说道：“呵呵，上天要毁掉一个人的生生世世向来便是如此让人绝望！”
少恭话中透出的不甘与死寂让风广陌心中一惊，急忙思虑究竟什么可以转移掉少恭的注意。
“寡亲缘情缘？少恭此世有紫胤真人相护，必不会再是如此结局，何况风某观紫胤真人身份恐怕亦不寻常。”
风广陌虽不愿主动提及紫胤真人，但此时攸关少恭他已顾不得自己心中那点私念，果断将紫胤真人抬出来。
“紫胤真人？是了，我那好师父身上的秘密确实不少！”
少恭略带深意地摸了下^身后背着的琴匣，这个琴匣与他前世所用一般无二。当日在乌蒙灵谷冰炎洞中他醒来琴匣便在他身侧，所以当他离开之时，自是顺理成章地带走了。这一路他都未曾有时间和心情取琴弹奏，直到昨日应对天灾之时才将其取出。
此琴一入手中他便知不对，前世他所用之琴虽亦属上品，但显然比不上这架。当时情况紧急他未及思考，灾祸结束后他习惯地以绢拭琴，才想起这架琴应是紫胤真人所赠。
这原本也当不得什么稀奇，但当他看见琴身刻着“凤来”二字，他的脑中如遭雷击。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
他记得他是凤来化灵，但为什么对于上古之事除了罪天他竟什么都记不起来？莫非融灵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有了“凤来”二字的惊吓，少恭又将整个凤来琴仔细小心地检查了一遍。果然，之后他又在龙池找到了那句他前世曾亲手刻过的琴铭——“千载弦歌，芳华如梦”。
紫胤真人，看来一切的症结还是在你的身上啊……
少恭提到紫胤真人的表情让风广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曾几何时少恭看向紫胤真人还是缱绻的眼神，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当然无法明白，少恭与紫胤真人这一出缘起上古的旷世奇缘，个中转折便是少恭自己都无法想象。
“风兄可有听过时光回溯？”
少恭理了理情绪，接着向风广陌砸下一记重击。
“时光回溯！世间当真有此逆天之术？”
风广陌惊得双目瞪大，双手情不自禁地攥住少恭的双臂。
“若非亲身经历，在下亦无法相信天道可逆。”
风广陌收了刺激手劲儿确实有些大，少恭却未有任何表示任其这么抓着。他心里憋着太多的秘密与疑惑，也许饶是前世风广陌最后骗了他，在他心底还是将风广陌认作知己的。
确实他对于重生之事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风广陌。他长久以来一直渴求的便是逆天改命，但直至前世魂飞魄散也未能成功。而就在他以为自己注定消亡之时，突然得知他被人以逆天之法送至前世，这种荒诞之感焉能不重。
“少恭是说亲身经历？！”
风广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略带歉意地松开少恭的双臂，但少恭的话仍让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跟不上。少恭所经历之事，无论是哪件在他听来都是匪夷所思，这些磨难硬生生地将少恭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如果少恭不恢复前世的记忆，是不是会快乐一些，毕竟他亲眼见过那场桃花雨下少恭眼底的无限温柔与恋慕。
“风兄觉得荒诞不经？”少恭掷袖，语气愈发冰冷：“在下这数千年何尝不是自觉活在无尽的虚妄之中！不过，马上便不会了，在下突然记起一位故人不仅精于占卜之术，更有“天眼通”的异能，想来能够帮在下解去一些疑惑。”
少恭记起江都花满楼的瑾娘，自己还是东方之时救过其一命，如今也该是其偿还的时候了。他目光闪烁，摊开右手虚握成拳，像是要将什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占卜之术，少恭亦可托付于风某……”
风广陌将他的手杖举到身前，示与少恭。少恭愿意相信他，将这些说与他听，让风广陌受宠若惊，他亦希望自己能够帮到少恭。
少恭摆了摆手，打断风广陌。他怎会算漏这点，只是占星之术的特殊不到最后他还狠不下心来。
“在下自然知晓巫咸的占星之术，只是占星之术需以性命寿数作为交换，不到万不得已风兄还是莫要再提。”
风广陌听到少恭这句话眼中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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