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漫漫长路
这两年多，少恭背着凤来去过很多地方，北方的荒沙千里，南方的林木葱郁，西方的遮天大雪，东方的沧海奔流……
期间他回过一次天墉城，那是陵越接任天墉城掌门的大典。
大典前夕，师兄弟二人站在后山的绝壁之巅，远眺诸峰云雾蔼蔼。
“师弟怕是不是因为师兄回来的吧！”
“师父的仙灵不会那么轻易就完全消散，师兄接任掌门或许师父残存的灵会回来也说不定。”
“师弟，这次回来便留下吧。”
“师兄，师父还在等我……还未恭喜师兄接任掌门，少恭先回剑庐了。”
“……”
少恭走后陵越在后山崖边伫立了许久才轻叹一声：“师尊，你难道真的走了？师弟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阿楚，怎么还不睡？”
“大哥回来啦！有阿钧陪着，阿楚不累。”
两年前的经历让楚既明一刻都不敢离了少恭。那时很长一段时间少恭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少恭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不停地走，但年幼的阿楚却撑不过几日。
少恭没让他跟着，但也没让他走，所以楚既明就一直赘在后面。他很困、很饿、很冷，但是他不想被少恭抛下。可是七日后他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
等楚既明醒过来看见四周陌生的环境，立马打了个激灵从草庐中跑出喊道：“大哥大哥！”
他以为他还是被扔下了，慢慢地蹲了下去蜷缩成一团，心里说着坚强，眼泪却不争气地哗哗直流。
“阿楚。”
熟悉的声音在楚既明耳边响起，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逆着光就看见大哥正站在他面前。
“古钧。”
“是。”
古钧已认少恭为主，自然明白少恭心中所想。他上前一把横抱起缩在地上的楚既明大步走进了草庐。
刚开始的几日^楚既明还很高兴自己没有被大哥落下，但很快他便发现他的大哥早已跟变了一人似的——寡言少语，一天说不到三句话，只喜欢对着那把琴和一对坠子静静地发呆；不苟言笑，从那天自城郊回来后脸上竟再未露过一次笑颜；嗜酒如命，除了酒就没有碰过任何食物，有时竟从早喝到晚，从晚喝到早，却从未喝醉过……
“阿钧，你以前是跟着大哥的师父的？”
楚既明毕竟还是小孩子，时间久了必会觉得烦闷，所以就常常与古钧说话，几日下来便亲近了许多。
“恩，主人临走前让我跟着少主人。”
古钧性格颇为憨厚老实，凡事皆是有问必答。
“那你能给阿楚讲讲他们之间的事吗？”
“好。”
……
就这样两年多来楚既明在古钧的讲述中一点一点知晓了他大哥与紫胤真人的故事。
如今他随着大哥回到了天墉城，坐在这清冷孤寂的剑庐之中，他着实有些担心大哥。
少恭看着阿楚熬得通红的双眼，自是知晓阿楚的心思，他也不说破，示意古钧带阿楚去休息，自己进了紫胤真人房中。
……
“师父。”
“试试如何。”
“这是？”
“弟子剑可以换了，为师所铸应不比剑阁中差。”
“多谢师父。”
……
少恭解下腰间挂着的佩剑，郑重万分地将其搁置在案几上的剑架上，指尖又轻轻抚摸了几下。
“一年又七月零三日，少恭甚是想念师父。”
少恭熟稔地从软榻后找出一袋糖丸，扯了一个干涩的笑容，他已许久没有笑过，一时竟有些别扭。他打开袋子拈了一颗放入口中，甜得发苦。
“师父若是再不回来，你偷藏的糖丸可是要坏了。”
“师父，不要说对不起好吗……”
少恭敛衽而坐，定定地看着上座，良久才吐出这一句。
那一次少恭在天墉城盘亘了七日，终是未寻得紫胤真人的残灵。陵越从未见过少恭那样消沉，他很想留下少恭，可留下又有何用？
人世两浮沉，天墉今落雪。携风踏髓去，只影向谁怜？
紫胤真人的仙灵怎么也找寻不到，少恭一直靠着那一丝希望强撑着，但残灵会随着时间完全消散，他怕紫胤真人等不到他。他不敢错过任何地方任何蛛丝马迹，因此带着一大一小日夜兼程徒步向东寻找。
如今两年过半几近三年，少恭脸上的寒意渐渐转为漠然，最后显出死寂。
经历漫长的岁月，少恭爱过、痛过、单纯过、麻木过、幸福过、疯狂过……他本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他没有体会过的，如今才知道——绝望！
他一直以为前世在他得知巽芳已死、回生无望时那便是绝望，如今看来还能疯狂，还有想做之事就根本不能算作是绝望。
三年将满，若再寻不到残灵，以后便无可能了。
少恭带着阿楚、古钧穿过重重迷障到了东海祖洲。
“这里好漂亮！”
楚既明看着眼前风景，由衷赞叹。三年里他也与大哥去过好些地方，更何况他可是蓬莱之人，但初见此地亦是赞不绝口。
“是么，大哥也这么觉得。”
少恭看了着漫山的梧桐，唇角一勾。
“大哥……”
“怎么了？”
少恭低侧过头问道。
“你笑了。”
少恭那舒心的一笑却让楚既明没有来地心中一紧。
“大哥，许是累了吧。”
少恭活得太久，最近这些时日，午夜梦回，常不知身置何处。前世百里屠苏曾言赤水女子献为悭臾将此处幻化成榣山，他便想着再见一眼故地亦是好的。
“少主人，主人会回来的。”
古钧虽然比较木讷，但也明显感觉少恭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他虽没有什么证据，但他从不说谎，他就是知道主人会回来。
“恩。”
显然少恭只当古钧是在安慰他，未曾将古钧的话放在心上。
古钧见少恭不信，还待上前一步劝说。
“何人，扰吾清净？”
突然一条大黑龙破水而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瞪着那金色眼睛与少恭对视。
“悭臾吗？再见吾友已修成应龙，通天彻地，不知可还记得太子长琴？”
少恭以为悭臾寿数将尽，应当已飞回不周山龙冢，未料一仙一龙还有再见之时。
“长琴！吾友定是为了火神而来吧！”
悭臾化作人形，神情激动地一把搂住少恭肩膀。
“你你说什么？”
少恭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反拽住悭臾不确信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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