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誓言

打发走袁绍和刘备的使者，边城像是被投入滚水的石头，表面暂时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招揽不成，下一步会是什么？打压？剿灭？还是放任自流？

李想不敢赌。他只能抓紧每一刻喘息的时间，拼命壮大自己。

守土营的练兵场上，吼声震天。新兵练队列，老兵练阵型，鸳鸯阵的变化越来越熟，配合越来越默契。

那几十匹宝贝战马，更是由张骏亲自盯着，日夜操练马上劈杀、骑射，虽然还稚嫩，但已有了点精锐的模样。

工匠棚的炉火就没熄过。老铁匠带着徒弟们，按照李想画出的更合理的图纸，打造着加长的矛头、加厚的盾牌，甚至尝试着打造简易的铁甲片。弩箭更是成捆成捆地出库。

屯田区的秋收终于到了。虽然之前遭了兵灾，但新开垦的土地和堆肥法还是带来了惊喜。金黄的糜子沉甸甸地压弯了腰，虽然亩产依旧可怜，但总量比去年多了近三成！

看着粮食入库，所有人心里都踏实了不少。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王司马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整天背着手在粮仓附近转悠，像是守着什么绝世珍宝。

就连沙狐那伙马贼，也老实了不少。大概是见识了守土营的硬骨头和李想的手段，又确实能从这边换来救命的粮食和盐铁，骚扰附近小部落的行动更加卖力，送回来的情报也更有价值。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

但李想清楚，这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拓跋野吃了那么大亏，绝不会无声无息。北方的狼，最记仇。

果然，深秋的第一场寒霜刚落下，沙狐就派人送来了一份加急情报。

拓跋野联合秃鹫、黑水两部失败后，竟然说服了更北方、实力也更强大的阴山部！

许诺了难以想象的重利，甚至包括割让大片草场！阴山部的大头领贺兰雄已经点头，正在集结兵马，不日即将南下！

阴山部！那可是控弦数千的大部落！战士骁勇，装备精良，远非拓跋野这种角色能比！

消息传到边城，刚刚升温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司马的脸当时就白了，手抖得差点拿不住情报："阴阴山部？贺兰雄那老杀才也掺和进来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张骏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吧嗒吧嗒猛抽烟袋，烟雾浓得化不开："贺兰雄十年前跟他打过交道，狠角色，用兵老辣。他若倾巢而来，咱们凶多吉少。"

沉重的绝望感，再次笼罩下来。刚刚看到的那么点希望之光，仿佛瞬间被掐灭。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李想。

李想看着那份情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异常平静："怕了？"

没人说话。但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怕，有用吗？"

李想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北方苍茫的阴山山脉：

"贺兰雄要来，不会因为咱们怕就不来。求饶？投降？你们觉得，拓跋野会放过我们？贺兰雄会给我们活路？"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就像个爷们儿一样，站着死！死之前，也得崩掉他几颗牙！让草原上的狼崽子们记住，这片土地上的人，骨头是硬的！"

"对！站着死！"  赵红着眼睛吼道。

"崩掉他几颗牙！"  狗蛋也跟着喊。

情绪被一点点点燃。

但光有血气不够。李想压压手，继续道："当然，咱们不能真傻等着他来打。贺兰雄是大部落，调动兵马需要时间，粮草辎重更是麻烦。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他走到地图前："沙狐的情报说，贺兰雄的主力还在阴山北麓集结。

他的前锋部队，由他儿子贺兰峰率领，大约一千骑，已经南下，正在黑水河一带与拓跋野残部汇合。这，就是咱们的第一个目标！"

"打掉他的前锋？"  王司马倒吸一口凉气，"一千骑还是贺兰部的精锐"

"不是硬打。"  李想手指点在地图上黑水河的一处拐弯，"是骚扰，是拖住他们！让他们无法顺利汇合，无法快速推进！给咱们自己，多争取几天准备的时间！"

他看向张骏："老兵，咱们现在能动的骑兵，有多少？"

"一百二十骑左右。马具齐全，能打硬仗的。"

"够了！"  李想眼神发狠，"我亲自带这一百二十骑去！沙狐的人不是熟悉黑水河吗？让他们带路！咱们去给贺兰峰送份‘大礼’！"

"太危险了！"  王司马急道，"你是主心骨！不能去！我去！"

"你去不行。"  李想摇头，"这仗，得打出守土营的威风！打得让贺兰峰疑神疑鬼，不敢冒进！我去，最合适。"

当天下午，一百二十名精锐骑兵集结完毕。人人双马，配备了最好的弓弩和长矛，只带了三天干粮。

李想站在队伍前，没有长篇大论，只问了一句："弟兄们！怕死吗？"

"不怕！"  吼声震天。

"好！跟我走！让贺兰部的崽子们知道，汉家儿郎的刀，还没生锈！出发！"

马蹄轰鸣，烟尘滚滚，小队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城门，直奔北方黑水河！

沙狐派来的向导果然熟路，带着他们抄小路，避开水草丰美、容易遭遇大股敌军的地方，日夜兼程，第二天傍晚就摸到了黑水河畔。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贺兰部前锋营地的篝火，连绵一片，规模不小。

李想没有贸然进攻，而是带着人潜伏下来，仔细观察。

贺兰部的营地布置得很讲究，警戒森严，巡逻队交错不息，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硬冲是送死。"  李想低声道，"得把他们引出来打。"

他很快制定了计划。分出三十人，由赵大带领，携带大量引火之物，绕到营地侧后方的草料场附近埋伏。

其余人，由李想亲自率领，在预定的一片利于骑兵发挥的开阔地设伏。

半夜时分，李想带着几十骑，突然出现在贺兰营地外围，用强弓朝着营地抛射了几轮火箭，然后唿哨一声，掉头就跑！

"敌袭！"  营地瞬间炸营！大批贺兰骑兵愤怒地冲了出来，追着李想等人而去！

李想等人且战且退，故意显得慌乱，不断将追兵引向伏击圈。

眼看就要进入伏击地域，贺兰骑兵的追击却突然慢了下来！带队的一个千夫长颇为谨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就在此时，营地侧后方猛地火光冲天！赵大等人成功点燃了草料场！巨大的火势和浓烟让营地后方一片大乱！

"好！"  李想心中暗赞，趁机大吼："回头！杀！"

近百骑猛然调转马头，如同猛虎下山，迎着追兵就反冲回去！弩箭先行，长矛随后！

贺兰追兵没想到对方还敢回头反击，前锋顿时被冲得一阵混乱！

但贺兰部毕竟精锐，很快稳住阵脚，双方在这片河畔开阔地狠狠撞在一起，展开了惨烈的骑战！

马镫的优势再次体现！守土营骑兵在马上更加稳定，劈砍刺击更加有力！但贺兰骑兵人数占优，个人勇武和骑术更是略胜一筹！

李想长矛翻飞，接连挑落两个敌人，但立刻被三个贺兰精锐围住！刀光闪烁，险象环生！

"军侯小心！"  狗蛋嚎叫着冲过来，替他挡开一刀，自己却被另一刀划开胸膛，惨叫着落马！

"狗蛋！"  李想眼睛瞬间红了！不要命地猛攻，一矛捅穿一个敌人！

战斗陷入胶着，守土营虽然凭借一股血勇和装备略微占优，但人数劣势渐渐显现，不断有人落马！

就在快要支撑不住时，贺兰营地方向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收兵锣声！

看来后方的大火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恋战！

贺兰骑兵听到锣声，开始且战且退。

李想也立刻下令："脱离接触！撤退！"

守土营骑兵毫不恋战，迅速脱离战场，向着预定路线撤退。

贺兰骑兵也没有全力追击，显然更担心营地情况。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规模不大，持续时间不长，但极其惨烈。守土营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伤者不少。贺兰部的损失也差不多。

但战略目的达到了。贺兰峰的前锋被狠狠敲打了一下，草料被烧，必然不敢再快速冒进。

回城的路上，气氛沉重。打了胜仗，但死了弟兄，没人高兴得起来。狗蛋的尸体被驮在马背上，格外刺眼。

李想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战争的残酷，再一次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快到城下时，他忽然勒住马，看着身后疲惫却眼神坚毅的士兵，看着远方巍峨的阴山。

他猛地抽出染血的长矛，指向阴山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沙哑却穿透云霄：

"弟兄们！看着！那就是阴山！胡虏来的地方！也是咱们父辈祖辈流过血的地方！"

"今天，咱们又在这片土地上流血了！狗蛋！还有死去的弟兄！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我李想在此对天起誓！也对你们起誓！终有一日，我要带着你们，打过去！把战火烧到阴山以北！让胡虏的崽子们，也在他们的土地上颤抖！让他们听到守土营的名字，就夜不能寐！"

"此仇必报！此志不移！苍天厚土！实所共鉴！"

悲怆而豪壮的誓言在旷野上回荡。

所有士兵，包括伤痕累累的赵大，都红着眼睛，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报仇！"

"打过去！"

"守土营！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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