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已经入夜了……
领主府邸，灯火通明。
水之国大名端坐于厅堂最上方的首席，姿态雍容，一言一行都透着经年累月熏陶出的礼仪与不容置疑的尊贵。
他左右下首，陪坐着几位随行的重臣与亲信。
左侧稍近的位置，一名身着华服、已步入中老年的贵族脸上堆着些许谄媚的笑容，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艳，痴痴地望着上方的大名。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威仪啊……若不是祖父当年无能，失了势，座在那个位置上的，未尝不能是我……
“安培卿？”
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打断了他的遐想。
“你似乎从方才起就有些心不在焉。虽说你们这一支早已离了都城，但论起血脉，你终归算是我的族叔。既在此等场合，切莫失了贵族的体面与矜持。”
被点名的安陪浑身一激灵，慌忙起身，点头哈腰地赔罪：
“大名说的是！大名教训的是！”
他急于挽回印象，脑中拼命回想不久前花重金请来的礼仪教师所授的举止，生硬而笨拙地试图行一个贵族标准的觐见礼。
然而由于过度的紧张，动作做到一半竟突然卡住了，手臂悬在半空，下一步该如何做竟全然忘记了，整个人僵在原地，显得无比滑稽。
上座的大名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与嘲讽，像是看到了什么绝妙的表演，竟当众失态，朗声大笑起来。
“呵…呵哈哈哈……”
堂内原本维持的矜持氛围瞬间被打破。随大名来访的众人见主子已然发笑，也再无需忍耐，纷纷跟着嗤笑起来。
一时间，宽敞的厅堂内充满了针对那孤立中央、面红耳赤的小领主的奚落与嘲讽。
安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
他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肌肉因强行拉扯而微微发抖，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厅堂里一个可笑的背景。
每一阵笑声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耻辱和憋闷几乎要冲破胸膛，但他只能将头埋得更深，用更夸张、更笨拙的赔笑来回应所有人的目光，仿佛自己真是一个乐在其中的小丑。
这群……这群混蛋！若不是……若不是……！
坐在大名右下侧的一位长发美人始终维持着淡淡的微笑，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她的眼神中并未露出半分的情绪，仿佛是戴上了一层精致的面具。
笑够了的大名，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这位身姿曼妙的雾隐忍者。他压下心头翻涌的邪念，摆出自认为最优雅高贵的姿态，开口问道：
“照美冥大人，从方才起就见您似有忧色，是对这处简陋的府邸有何不满吗？”
侍立在照美冥身侧的青眉头一拧，正要开口，却被她一个轻微的眼神制止。
照美冥优雅起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仪，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大名大人言重了。您莅临此地，是此地的荣幸。只是……您也知晓，我们雾隐刚刚终结了持续多年的‘血雾政策’，百废待兴。
一路护送大人，得见您治下国土疆域的繁荣安定，不禁更感念村子的凋敝与不易，一时心生感慨，让大人见笑了。”
听到这位即将上任的五代目水影话语中隐含的恭维与自谦的意思，大名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满足的微笑。
“哈哈哈……”
‘哼，四代水影在位时，雾隐何曾将我这个大名放在眼里？如今多亏了他们内部发生动乱，才终于有机会将他们的经济命脉重新把握在了我的手里。
雾隐村这支锋利的刀，也终于回到了他的主人的手里。’
他摆出宽宏大量的姿态，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俯视着照美冥：
“不必如此自轻，照美冥大人。雾隐高层之中，论实力、论血统，唯有出身贵胄的您，才真正有资格执掌水影之位。”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照美冥的暗示与对自己身份的自傲。
照美冥仿佛全然未听懂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微微欠身，低声道谢：
“承蒙大名看重。”
随即优雅地退回座位。
她身旁仅露出一只眼睛的青，脸色阴沉得可怕。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对他所尊敬的照美冥大人的侮辱，更是对整个雾隐村尊严的践踏。
‘这个蠢货……’
“青，冷静。”
照美冥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们绝不能对大名出手。”
她目光依旧平稳地注视着前方喧闹的宴会，仿佛在欣赏眼前的歌舞，她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只有身旁的青能听见：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这个家伙，在水之国都城的贵族圈里早已臭名昭著。想把他拉下马的人多的是，但这把刀，绝不能由我们来挥。”
她顿了顿，语气冷静道。
“他嚣张不了几天了。无需与一个目光短浅、没有未来的将死之人置气。现在我们只需要……”
“嗯？”
就在这时，她的低语被突如其来地哀嚎声打断了。
宴会厅内依然金碧辉煌，水晶灯折射着靡靡之光，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美酒与烤肉的甜腻香气。
丝竹管弦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骨骼切割的闷响声和血液喷溅的嘶嘶声。
一道猩红的身影，踏着缓慢而致命的步伐闯入这片腌臜之地。
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样式古朴的红色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那红色的眼睛里盘旋着三颗妖异的勾玉，缓缓旋转，冷冷看着眼前令人作呕的的奢华之景。
卫兵们穿着锃亮的盔甲，试图用长刀和身躯组成防线。但他们的动作在魔方眼中缓慢得可笑。
“你们，有谁手上没有沾上这附近村子里的血吗？”
鲜红的写轮眼注视着眼前的卫兵们，没有任何情绪的问道。
士兵们被魔方的幻术控在了原地，面对魔方的问题，在场的众多士兵们竟没有一个人作出回应。
“这样吗……”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全都该死！”
他们甚至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只见红色的残影如蝶穿花，冰冷的刀光如同呼吸般轻柔掠过。
喉咙、心脏、颈动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没有惨叫，只有躯体沉重倒地的扑通声，以及血液从创口处汹涌而出，浸透昂贵地毯的汩汩声。
屠杀，轻松得像拂去肩上的尘埃。
他穿过尸堆，猩红的写轮眼透过面具的孔洞，扫过大厅。
那些方才还高谈阔论、举止优雅的贵族们，此刻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精心保养的面皮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华美的礼服包裹着瑟瑟发抖的躯壳。
人模狗样，不过如此。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强烈杀意的声音响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我姑且问一句。”
声音顿了顿，那双充斥着杀意的眼睛将每个人的恐惧尽收眼底。
“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搜刮过民脂民膏的人，往后退一步。”
话语仿佛带有魔力，深入骨髓。惊恐到极致的贵族们大脑一片空白，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思考，他们下意识地遵从了这恐怖的声音，像被钉在原地般呆滞着，无人敢动。
讽刺的一幕出现了。
人群之中，唯有那位身着蓝色长裙、气质雍容的照美冥，几乎是凭借着忍者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和自身的坚定意志，猛地向后撤了一步。
她的动作打破了凝滞的画面，显得如此突兀。
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充满了早已料到的嘲弄和深入骨髓的失望。
“呵……”
“我就知道……”
“不好，是幻术！”
照美冥脸色剧变，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瞬间明白所有人都被那双眼眸的精神力量所震慑操控了。她急声提醒身旁拥有白眼的同伴：“青！”
同时她娇叱道：“保护大名！”
但警告来得太迟。
刀光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卫兵，锋利的利刃无情地划向那些呆立原地的贵族。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极致速度带来的，几乎连成一片的凄冷弧光。
噗嗤——！
一连串血肉分离的闷响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
一颗颗戴着华贵头饰或精心打理发型的头颅脱离了脖颈，脸上还凝固着惊骇欲绝的表情。
失去了支撑的身体如同被砍倒的庄稼般齐刷刷倒下，温热的鲜血如同爆裂的酒囊中的浆液，疯狂喷射，泼洒在鎏金的墙壁、精美的食物、晶莹的水晶灯上。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所有香气，将富丽堂皇的府邸变成了屠宰场，地面被染成一片粘稠的、暗红的沼泽。
那些原本在中央表演助兴的舞女们，甚至来不及惊恐尖叫，便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袭来，眼神一空，软软地瘫倒在地，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一个简简单单的群体幻术。
魔方他虽身处暴怒的边缘，猩红的写轮眼里血丝密布，但心底那最后的一道底线仍存于他的意识之中。
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复仇之火的写轮眼，越过满地的尸骸和血泊，死死锁定着被照美冥他们护在身后的目标。
水之国大名原本那雍容华贵的姿态早已被极致的恐惧撕得粉碎。他死死抓着前方青的后衣襟，双腿颤抖如风中的残叶，锦靴不住地踹着脚边那个同样吓瘫在地死死抱住他腿的领主安培。
“不…不要杀我！别过来啊！”
照美冥与青如临大敌，将大名死死护在身后，全身忍不住的紧绷，死死盯着那从血海中步步走来的神秘身影。
那道身影踏着粘稠的血泊，脚步缓慢却极具压力。
面具下，三颗勾玉疯狂旋转，继而扭曲、变形，最终连接，融合，化作一个从未见过的、妖异邪魅的复杂图案！
庞大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瞳力如山岳般压来，让照美冥和青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已经入夜了……”
面具下传来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他随意地挥刀，振去刃上温热的血，
“……安静地睡去吧。”
月光透过窗棂，冰冷地洒在那双旋转的诡异图案上。
照美冥瞳孔骤缩，惊骇瞬间攫住了她，一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
“那、那是……万花筒写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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