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世妹妹
赵德民发狂地抱住他的腿，死死不肯松手。衙役说着说着踢了几脚，
衙役不耐烦地骂，正要招呼拳头时，青梧制止道：“别打了！”
水月跑上前说了几句好话，衙役才收回了脚，狠骂道：“若是再来无理取闹，就抓你进牢里。”
等到青梧上前，赵德民面露难堪：“沈、沈姑娘……让你见笑了。”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赵德民声音嘶哑，“我葬了我妹妹后去田家找他们算账，反被打了一顿。来府衙申冤，同样也……”
青梧听后，重重叹了口气。
刚刚那府衙态度是不好，可说的话却是事实。像赵德民妹妹这种卖身入府的人，生死确实由不得家人说。
更可怕的是，就是背上污名横死了，也无法洗清冤屈。
这世道就是如此，她无力改变。但是看着面前的赵德民，又真的于心不忍。
眼见了他对妹妹收尸，又有这般举动，青梧深知他是一个重情重信的人。所以她想了想，让水月拿出银袋，一股脑塞了过去。
“沈姑娘，你这是做啥？”
“这银子你收着，去医馆看看伤，把身体养好了再谈其他。”
赵德民缓缓摇头：“可是我妹妹的仇……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青梧声量提高了一些：“你现在自然是报不了。因为你比起田家来，太弱小了。可是你若有心，不会一直这么弱小！”
“沈姑娘？”赵德民抬起头来，愣愣看着她。
“田家无心无德，害过的人不止巧云一个，仇人也不止你一个。若是真的想报仇，那就积蓄力量以期未来。”
“积蓄力量以期未来……”赵德民重复着她的话，踉跄地站了起来，“我、我明白了，谢谢你沈姑娘。”
说完后，他将银子重新递了回去：“但这银子我不能要，我尚能糊口，哪能要沈姑娘的银子！沈姑娘对我赵家已是大恩大德了！”
他转过身，一拐一瘸地往外走，伤处的血流淌下来，瞬间融入了泥地里。
水月捏着钱袋左右为难：“小姐，我要追过去给他么？”
“不用了，这人性子刚烈，只要自己能想明白，他会寻到正确的路。”
水月望着远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小姐，你说世上若是真有阴魂，自己能报仇就好了，就好像那李婆子的死一样。”
青梧笑了笑，陷入了沉默。
关于阴魂报仇的问题，她从前也诸多疑惑。
为什么会有坏人祸害千年之说，那些阴魂为什么不自己去报仇？
它们明明怨气足够大的时候，就能积蓄起力量转化为实质。
比如巧云那样的阴魂，怀揣着巨大的怨念，可在寻到自己孩子时，却能心安理得地离去。她为什么不报仇？
可这些问题，谁又回答得清呢？
正好像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是形形色色、性格迥异的人了。
有些人性子倔强，有些人火爆执拗，还有些人懦弱温吞，若是后者，就算是死了也未必黑化，飘飘散散一阵后，也会逐渐消失。
所以是否报仇，就要看这个东西的执念有多强，也要看阻碍它们的力量有多大。
人都无法千篇一律，更何况是鬼呢？这种游离于尘世之外的东西，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两人站在原地感叹了一会儿，然后就去街上采买了。
她们银钱有限，也没敢多花。青梧给自己买了一顶纱帽，又给水月买了两朵绢花。
水月捧着那两朵绢花喜不自胜，把其中最好看的一朵给青梧：“小姐，你戴这个。”
青梧摆手：“不用，我不喜欢这种小姑娘的东西。”
“可是小姐你就只比奴婢大两岁啊。”水月不满道。
青梧愣住，忽然反应过来这一世的自己堪堪十六岁，可前世的自己已快三十了，相比之下年长一倍。
她敷衍起来：“你性子活泼，戴绢花好看，我有这个木簪子就行了。”
两人说说笑笑，又在集市上转了转，买了一串糖葫芦分吃了，然后赶在饭点前赶回了府衙。
第二天一大早，青梧就与陆砚一行人出发了。
当时天还未亮，青梧唤醒水月，叮嘱她寻了人回沈家接顾嬷嬷，然后替她跟苏离告个别……苏离昨日验尸回得太晚，此时肯定没醒。
水月听到这些叮嘱悲从中来，连连抹起了眼泪：“小姐，奴婢从来没离开过你，我不在你身边，谁侍候你啊？”
“好了，别哭哭啼啼了，过些天就回了。”青梧严肃了些。
她拿了包袱出门，水月抹着眼泪一直送到了府衙后门口，然后站在那里一直招手。
“行了回去吧。”
青梧摆手，水月也一步三回头地往前。
这个场景……好像前世月月被收养那天。
月月的性子与水月一样，活泼可爱能说会道。两人的模样也有几分相似。在福利院里她与青梧的关系最要好。
月月在八岁那年被收养了，当时她红着眼睛听话地离开，可是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过了许久许久，青梧再次见到月月时，已恍若隔世了。
月月死了，停尸间的尸体惨不忍睹，全是被虐待过的痕迹。收养的那对富商夫妇说她遭遇了霸凌，而那些都是未成年人，根本判不了。
福利院的阿姨哭了，教过她们的老师哭了，只有她没哭。因为她亲眼看见那月月的魂站在角落里，她眼里淌着血，一次次扑向那对夫妇，可全都扑了空。
虚无的亡魂是报不了仇的，残存的那一点怨气不足以威胁到谁。
青梧死死盯着那抹怨魂，又看了看那具尸体。
当天晚上，她就离开了福利院，去了那对富商夫妇的家里。
那晚下着雨，青梧瑟瑟发抖按响了门铃。富商的妻子盯着她稍有犹豫，但富商却亮了眼睛，将她带进了屋里。
“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福利院的人知道这事吗？”
青梧坐在豪华的真发沙发上，怯怯回答他们的问题。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到楼梯处。
月月的冤魂就站在那里，眼里淌着血，裸露的手臂脚踝全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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