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鸢尾花的花述，并非希望，而是……重逢

【以前的我觉得时间太慢，可自打他进了府内后，我觉得时间就像河里的沙，流逝地飞快。】

【薇儿最大的期盼，便是每日在侧房门外，静静地看着他沉浸在绘画之中。】

【他好傻，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我。】

【他的画是那般动人，令人心神向往！】

【十几年来，薇儿从没有出过家门，唯一一次出门，还险些丧命，若不是被他所救，又岂能活到现在。】

【可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对我也没有任何的印象。】

【他的画里，有着薇儿所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不知觉中，多年的情愫让我萌生了一个执念。】

【薇儿想出现在他的画里。】

【这样即便死了，薇儿也能跟着他一同云游四海，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可是……李先生似乎不让他画人，我也不知这是何为。】

【明明外面那么多画师都会给人描绘素像，可为何到他这儿就不行了呢？】

【我询问过先生，先生的意思是……他比较特殊。】

【那一刻我既欣喜又失落，欣喜是他的不同凡响，将来必然会有所成就，失落的是……薇儿走后，什么都留不下给他了。】

【或许他从未记起薇儿，薇儿也从未奢求他能记起我，可是那一晚……我还是哭的很伤心。】

【我很想跟他表明心意，但我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何资格去叨扰他人？】

【若不能厮守，又何必执念于一生？】

【他是被我困住的，他值得更好的将来。】

【终于，在上个月里，我的旧疾恶化了，爹娘找了很多大夫，可终究是没有结果。】

【我知道我的时日无多了。】

【然而我内心却十分平静，因为我这条贱命，是他救回来的。】

【薇儿为了他，多活了九年，换做爹爹的话来说，已然够本了。】

【可是……】

【我真的好舍不得他呀……】

【我喜欢他看着我傻傻愣愣的样子。】

【我喜欢他在画作中专心致志的模样。】

【我也喜欢偷偷看他时，差点被他发现是内心的紧张。】

【我更喜欢……他给我介绍画里风景时刻的样子。】

【小秦哥哥，薇儿真的好想好想……跟你一起走遍世间各地，陪你一起看春暖花开，陪你一起看山川海纳，陪你一起……在晚霞里入睡。】

【可是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或许你会觉得可笑，在你心里，我们还未曾开始过什么，但在我这儿，却已经要结束了。】

【小秦哥哥，若有来世，薇儿定要做个普通人，陪你一起写生，陪你一起游历，陪你一起走遍山河，陪你一起……】

【到老……】

最后几个字，似乎被水给浸湿了，比之前的字迹更为扭曲，似乎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而秦昭在看完最后一个字时，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大手，在把他往深渊里拖拽。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佃农之子，能够那般幸运被选入林府做书童。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一个书童，在林府里会有如此优越的待遇。

他也终于明白，那个少女并非生来寡言，而只是在面对自己时的那一份拘谨。

他更是明白了，为何当日在村外后山处，他觉得那般熟悉。

少女的心思并非难懂，而是他没留心罢了。

秦昭也不知道这封信在自己手里他看了几遍，他只觉得每读一遍，少女温婉的情愫就会在他心头加重一分。

他恍恍惚惚，隐约中似乎浮现出少女恬静的身影和笑容。

不知觉中，他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就这样直到深夜，秦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待了多久，只知道全身已陷入了冰凉，眼神如同死灰，像是已然没了生机。

突然，房门被人打开。

李卿川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他这幅模样，平静的眼中多了一丝怜悯，随后便走到了被秦昭扔在地上的信面前，缓缓捡起来一边道，

“其实从你第一天进林府为师就跟你说过，小姐心思很单纯，换做他人，你这样的身份，是无法入得了小姐的眼的。”

秦昭浑身一颤，侧过头红着眼睛盯着李卿川，

“先生……是何意？”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漠然。

李卿川面不改色，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但感情这种事，若是只看身份，有何谈感情呢？”

秦昭漠然，不知道李卿川想说什么。

殊不知，李卿川此时一如既往的冷淡脸面，却露出了少见的悲痛，

“昭儿，她对你的心思，可是埋藏了九年啊，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未曾跟你透露半分，纵然自己再痛苦，也不愿让你看到她最为狼狈的模样。”

秦昭全身颤抖着，将头别过去呢喃，

“先生想说什么？”

李卿川整理好信件，拉着他的手掌轻轻将其放在掌心，语重心长道，

“人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身死道消之际，跟着思念一起死了，小姐的心思，你应该明白了，可你……还得活下去。”

“对了，鸢尾花的花述，并非希望，而是……重逢。”

说完，他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

秦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中冰冷的信件让他一阵迷惘。

这时他才发现李卿川不知何时将之前他给林墨薇描绘的那张人像画给带来了，跟画板一同放在了门前。

画中少女依旧那样恬静地站在满是鸢尾花的花地中。

他缓缓起身，望着那未曾点睛的少女。

鬼使神差之下，他拿起了木盒中的画笔，调好了颜色，最后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在了画像中少女的眼睛上。

点完之后，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早已干涸的画像，忽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在他睡着了之后，平静的夜空忽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中，出现一道不容易察觉的金光，缓缓渗入房间，并在那幅画像中的少女身边不断环绕着。

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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