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神乎其技

江白那一个笑容，温和，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让谢棠音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羞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院门前，气氛已经被推向了顶点。

江白没有再理会众人，他转身走进院子，从墙角那堆工具里，随手拿起了一把用来砍柴的旧斧头。

他掂了掂斧子的分量，走到一根刚刚运回来的、碗口粗的铁木前。

那木头通体乌黑，质地坚硬如铁，寻常刀斧砍在上面，连个白印都难留下。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还处在巨大震撼中，没能回过神来的孙木匠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师傅，看好了，这就是燕尾榫。”

孙木匠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住了江白，和他手中的那把旧斧头。

话音刚落，江白猛地挥起了手中的斧头！

呼——！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道道残影般的斧光，在那根坚硬的铁木上疯狂闪烁、翻飞！

“唰唰唰——！”

清脆而密集的劈砍声连成了一片，无数细碎的木屑如暴雨般四下飞溅。

江白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下落斧的角度、力道，却又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精密计算。

在场的村民，包括那些自诩力气大的汉子，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能看到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斧影，和那不断飞舞的木屑。

这哪里是在做木工活，这分明就是神乎其技的表演！

几息之间，当最后一道斧影落下，江白猛地收斧而立。

他将那把旧斧头随手往旁边一扔，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院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根铁木上。

只见那坚硬如铁的木料顶端，一个形状完美、角度无可挑剔、表面光滑如镜的榫头，已经赫然成型！

那榫头，一头窄，一头宽，形如燕尾，结构精巧，带着一种古朴而充满力量的美感，完美得不像人力所能为之！

“这……这……”

孙木匠的嘴唇哆嗦着，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伸出那只做了一辈子木工活、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是抚摸稀世珍宝一样，在那光滑的燕尾榫上轻轻划过。

当指尖传来那温润而毫无瑕疵的触感时，这位在杨树村傲气了一辈子的老木匠，再也绷不住了。

他眼眶一红，两行滚烫的老泪，瞬间夺眶而出。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老朽……老朽做了五十年的木匠，今日方知，自己连门都还没入！我……我就是个屁啊！”

震撼过后，是无尽的狂热。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对着江白，再次深深地拜了下去，这一次，是五体投地的大礼！

“江先生！不！江师傅！求您了！求您收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吧！我不要工钱，我给您端茶倒水，给您当牛做马，只求您能偶尔指点我一二，让我死之前，能摸到真正的木工大道啊！”

王瓦匠也早已被惊得魂飞魄散，见老丈人都拜了下去，他哪还敢站着，连忙跟着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江白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人，神色平静。

“起来吧，想学，就用心看着用心干。”

他转过身，面对着院外那数百名早已被惊得如同泥塑木雕的村民，中气十足地一声断喝。

“开工！”

一声令下，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随即，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开工喽！”

“盖大房子喽！”

人群中积压的羡慕、渴望和震撼，在这一刻，全都转化为了无穷无尽的干劲。

被选中的十几个汉子，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冲进了院子。

“江爷，您吩咐，让挖哪就挖哪！”

“江爷，这石头我来搬！”

在江白精准的指挥下，一场热火朝天的建设，正式拉开了序幕。

挖地基的挖地基，搬石头的搬石头，和泥的去和泥。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江白的调度下，整个工地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混乱。

“张二牛，你那条线挖偏了三寸，往左挪！”

“王麻子，那块青石，放到东南角，转半圈，对，就是那个位置！”

“三合土的配比，石灰、黏土、细沙，三比五比二，水要分三次加，搅匀了！”

江白甚至不用图纸，整个府邸的每一个尺寸，每一个结构，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军，站在院子中央，从容不迫地发号施令。

所有人都被他那神乎其技的统筹能力给彻底折服了，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干活，效率高得吓人。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收工的号声响起。

所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和满足的笑容。

仅仅一天的时间，新宅那庞大复杂的地基轮廓，竟然已经全部挖好！

几块用来奠定屋角的巨大基石，更是被稳稳当当地安放在了指定位置，用墨线一拉，分毫不差！

这速度，简直就是奇迹！

院子中央，几口大锅早已架起，锅里炖着的狼肉骨头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霸道的肉香飘满了整个村子。

“排好队，一个个来！今天干活的，工钱二十文，外加一大勺肉汤，一碗干饭！”

林大山扯着嗓子，满脸红光地维持着秩序。

领到工钱和肉汤的村民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喝得满嘴流油，心里对江白的感激和崇拜，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

江家，晚饭。

饭桌上的气氛，温馨而热闹。

周稻娘依旧是那副不多言不多语的样子，却手脚麻利地忙前忙后，给大家盛饭添菜，将每个人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也带上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饭后，江白来到院角。

那只雪白的雏鸟，正被楚半夏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用小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手指，一点也不怕生。

经过一天的调养，它的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那双锐利的眼睛，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王者的气度。

“夫君，你看它多乖呀。”楚雪见在一旁，也伸出手指，逗弄着雏鸟。

江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那身洁白的羽毛。

“以后，就叫你小白吧。”

夜深人静。

江白推开了大哥江东城的房门。

江东城靠在床头，脸色比前些天红润了不少。

他微笑着，听江白讲述着白天盖房子的盛况，从孙木匠纳头便拜，到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干劲，他听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般。

“好，好啊……”

江东城看着弟弟，眼神里满是难以掩饰的骄傲，“我们江家，能在你手里兴旺起来，我……我就是现在死了，到了地底下，也能跟爹娘交代了。”

“哥，胡说什么呢。”江白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你的病会好的，咱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等新房盖好了，我给你留一个最大最敞亮的房间，让太阳能从早上一直晒到你床头。”

“好，好……”江东城笑着连连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然而，当江白转身离开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眼神深处，一抹无人察觉的决绝，一闪而逝。

家，有二郎在，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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