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塔楼里的面包师

阁楼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气声，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交织。

林薇浑身紧绷，沾满污垢的睡衣贴在身上，冰冷黏腻。

她看着墙角被铁链锁住的苍白少女，少女那双惊恐的蓝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死死盯着她。

安全？

占卜说这里是安全的。

可眼前这景象，分明是个囚室。

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注意到少女身上的丝绒长裙虽然褪色，但款式精致，只是沾满了灰尘。

少女很瘦，脸颊凹陷，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苍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最刺眼的是她露出的手臂和脖颈上，几道颜色深浅不一的淤痕，像是被鞭子或棍棒抽打留下的。

“咕噜噜——”

一声异常响亮的腹鸣从少女的方向传来，打破了死寂。

少女苍白的脸颊瞬间涌上一点不自然的红晕，她猛地低下头，身体蜷缩得更紧，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松。

饿，就还有沟通的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尽量放柔声音：“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她慢慢蹲下身，尽量离少女近一点，但又保持距离。

“我叫林薇。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抬起一点眼皮，飞快地扫了一眼，又迅速垂下。

她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林薇尝试着，非常非常缓慢地伸出手，想表达一点善意。

她的目标是少女那头黯淡的金发，想安抚地摸摸。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发丝时，少女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双手闪电般抱住自己的头。

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别打我……求您……别打我……”

林薇的手僵在半空，心猛地一沉。

这反应……

她立刻收回手，后退了小半步，声音更轻了：“对不起，我不是要打你，你看，我没有武器。”

她摊开双手，示意自己空空如也。

少女的呜咽声小了些，但抱着头的姿势没变，身体还在发抖。

林薇叹了口气，看来直接接触不行。

她想到了自己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次元口袋。

吃的最能拉近距离吧？

泡面味道太冲，而且没热水。

她集中精神，手伸进那个看不见的口袋摸索。

摸到了一个纸盒。

汉堡！

她掏了出来。

金黄色的汉堡包纸盒，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突兀。

她打开盒子，拿出那个还带着点余温、散发着面包、炸肉饼和酱料混合香气的汉堡。

这香气比泡面更复杂、更诱人，带着油脂的丰腴和甜咸的刺激。

少女抱头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着。

她偷偷从手臂缝隙里往外瞄。

林薇把汉堡往前又推了推，几乎要碰到少女蜷缩的脚尖。

“饿了吧？给你吃。这个……叫汉堡。”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很好吃的。”

少女的蓝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金黄色的、夹着焦褐色肉饼和翠绿生菜的东西。

她的饥饿感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她慢慢、慢慢地放下了抱着头的手臂，但身体依旧紧绷着，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动物。

她伸出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汉堡的包装纸。

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触电一样缩回手。

但食物的诱惑太大了。

她再次伸出手。

这次，她抓住了汉堡。

入手是松软微弹的面包触感，还有沉甸甸的、带着油脂的分量。

这触感……和她“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少女看着汉堡，又看看林薇，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挣扎。

最终，饥饿战胜了一切。

她张开嘴，对着那看起来无比诱人的肉饼边缘，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瞬间，她的动作凝固了。

松软微甜的面包胚、焦香酥脆的炸肉饼外皮、滚烫鲜嫩还带着肉汁的内里、微酸又带着特殊香料气息的酱料、还有那一点清脆的生菜……

无数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强烈到爆炸的味道和口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贫瘠的味蕾，淹没了她的大脑。

“唔！”

少女发出一声含糊的、意义不明的短促音节。

她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眼睛瞪得溜圆，瞳孔甚至有些失焦。

嘴里那小小的一口食物仿佛拥有了千钧重量，她忘了咀嚼，就那么呆呆地含着，任由那复杂、浓郁、带着罪恶般满足感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

她只吃过两种东西。

自己用“能力”变出来的、寡淡无味但能填饱肚子的黑面包。

还有维持生命的水。

她以为那就是食物的全部。

这个叫“汉堡”的东西是什么？

是神明的恩赐？

还是恶魔的诱惑？

它带来的冲击，比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凭空变出面包时还要巨大百倍！

林薇看着少女石化般的样子，有点忐忑：“是……不好吃吗？”

少女没有回答。

她像是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猛地低下头，对着手里的汉堡，像一只饿极了的小兽，大口地、近乎凶狠地撕咬起来。

她完全顾不上什么仪态，酱汁沾满了嘴角和苍白的脸颊，面包屑簌簌掉落。

她吃得又快又急，仿佛慢一秒，这不可思议的美味就会消失。

一个汉堡，几口就被她狼吞虎咽地塞了下去。

最后一口咽下，她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沾到的酱汁，眼神依旧有些发直，沉浸在巨大的味觉震撼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林薇看着她嘴角的酱渍和那双依旧带着迷茫和巨大冲击的蓝眼睛，试探着问：“你，有名字吗？”

少女似乎花了点力气才把注意力从味觉的余韵中拉回来，看向林薇。

这一次，她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好奇取代了。

她舔了舔嘴唇，残留的酱料味道让她下意识地又咽了口唾沫，声音细若蚊呐，带着长期不说话的干涩：

“艾……艾拉。”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汉堡包装纸上，又看向林薇，鼓起了一点勇气。

“您……是女巫吗？会变出好吃的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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