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怎么？不认识了？
张有为走出大会堂时，夕阳斜照。
金灿灿的“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奖章在胸前晃动着，把光斑投映在汉白玉台阶上。
远处天安门广场上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为他庆贺的掌声。
“有为同志！”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侧后方传来。
张有为转身，看见林白洋正倚在廊柱旁。
她依旧穿着列宁装，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
“林记者，你怎么在这？”
张有为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手指悄悄抚平中山装上并不存在的皱褶。
林白洋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皮鞋跟在大理石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忘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两丸浸在清水里的黑玛瑙。
“过两天吧。”张有为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奖章，“想买些北京特产带回去。”
他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哪里有卖收音机的？”
林白洋惊讶地挑起眉毛：“你要买收音机？上海产的‘红星牌’要八十五元呢！”
她打量着张有为，“你要花这么多钱买收音机吗？“”
“我有钱。”
张有为拍了拍鼓囊囊的裤兜，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
林白洋忽然想起什么，从内袋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上次的稿费，正好给你。”
张有为接过信封，拿出了一张汇款单。
指尖在“三十七元六角”的字样上摩挲了一下：“我的稿费？”
“嗯。”林白洋笑着说，“主编说读者来信装了三大麻袋。”
春风掠过广场，把林白洋的发丝吹到唇边。
她正要伸手拨开，忽然注意到张有为胸前的奖章：“这是……能给我看看吗？”
张有为连忙解下奖章。
金质徽章在他掌心熠熠生辉，正面浮雕着麦穗环绕的青年头像，背面刻着“全国十大杰出青年 1961”的字样。
“真漂亮。”
林白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徽章边缘。
“听说这是必成同志亲自审定的设计图？”
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过了好一会，林白洋才把奖章放下。
“明天我带你去买东西吧！王府井的百货大楼什么都有。”
“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林白洋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正好采访素材，‘十大青年如何逛京都’，读者肯定爱看。”
“哈哈。”
分别时，林白洋约好明早八点在招待所门口等。
张有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列宁装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回到招待所，同屋的王铁柱正趴在床上写家信。
见张有为进门，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跟那个漂亮女记者很熟？”
原来自己和林白洋站那的一会功夫，已经被看到了。
“她只是帮忙带路……”
“得了吧！”
王铁柱挤眉弄眼。
“那女同志绝对对你有意思！”
张有为也不说话，解释不清。
第二天清晨，张有为五点就醒了。
他翻出压箱底的白衬衫。
不过，也是林白洋给买。
对着招待所斑驳的镜子，他反复调整领口的角度，又沾水梳了三次头发。
七点五十分，晨风掠过长安街，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冽。
张有为站在招待所门前的槐树下，不自觉地搓了搓手。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那件压箱底的白衬衫，领口浆得硬挺，此刻却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像只不安的白鸽。
远处传来一串清脆的车铃声，如珠玉落盘。
张有为抬头，晨光中，一个蓝色的身影正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翩然而至。
车轮辐条旋转成银色的光晕，车把上系着的红绸带随风飘扬，像两面小小的旗帜。
“早啊！”
林白洋单脚支地，稳稳停在张有为面前。
她今天没穿那身严肃的列宁装。
浅蓝色布拉吉连衣裙的领口缀着白色蕾丝，衬得脖颈如新雪般皎洁。
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流动的光斑，像是为她披了件会跳舞的金纱。
见张有为呆立不动，林白洋轻盈地转了个圈，裙摆顿时绽开成一朵蓝莲花：“怎么？不认识了？”
她歪着头，发梢沾着晨露的微光。
张有为的喉结上下滚动，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眼前的姑娘比县文化馆墙上的电影海报还要鲜活。
她的眼睛比渭河春汛时的河水更清亮，笑起来时右脸颊那个小酒窝里，盛着的分明是九月的阳光。
“你……你这样穿……”张有为结结巴巴地说着，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林白洋噗嗤一笑，从车篮里取出个铝制水壶：“喝点水顺顺气。”
她拧开壶盖时，张有为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昨晚特意泡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喝花茶。”
温水入喉，张有为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不同。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透明的指甲油。
手腕上系着根红绳，坠着颗小小的白玉坠子。
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线条优美，像是用最细腻的工笔勾勒出来的。
“看啥呢？”林白洋突然凑近，发丝间的桂花头油香气扑面而来。
张有为手一抖，水壶差点落地：“没……没事。”
他慌忙把水壶塞回车篮，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铃。
“会骑自行车吧？”林白洋拍拍后座，坐垫上的皮革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嗯，会。”
“就是……”他的目光落在她精心熨烫的裙摆上，“你这样坐后面方便吗？“”
林白洋把裙角一撩，利落地侧身坐上后座：“抓紧时间，商店九点开门呢！”
她自然地扶住张有为的腰，“出发！”
车轮转动的那一刻，张有为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跟着飞起来。
林白洋的手隔着衬衫传来温暖的触感，让他后背绷得笔直。
晨风迎面吹来，带着她发间的桂花香，混合着长安街上刚洒过水的清新气息。
“往左拐！”林白洋在身后指挥，声音随着车铃叮当作响，“前面邮局那儿有段下坡，可舒服了！”
果然，自行车冲下斜坡时，风突然大了起来。
林白洋的裙摆呼啦一下飞扬，像面蓝色的旗帜。
她惊叫一声，慌忙用手压住裙角：“慢点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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