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诗雨是你喊的？
张有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祁诗雨身边，脚步带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打着旋儿。
他无意踩断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我这不是想来看看你嘛，顺便跟你说个事儿。”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祁诗雨的锄头“铛”地砸在土块上，溅起几粒碎渣。
她直起腰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肌肤上。
汗水顺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儿上悬成一颗晶莹的水珠。
“有啥事儿快说，别耽误我干活。”
她用手背抹了把额头，却在脸上留下一道泥印子。
那双杏眼却亮晶晶的，像是林间突然照进来的一束阳光。
张有为从裤兜里掏出块粗布手帕递过去：“老支书把荒地给我圈出来了，就在那边。”
他转身指向东坡，“石灰线都划好了，三亩整。”
祁诗雨接过手帕，没舍得用，只是攥在手里。
她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那片荒地确实比知青们开垦的地块平整许多，有几棵大桦树立着，像天然的界碑。
“那快地比这些知青的地好多了。”她忍不住感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离水源近，土里石头也少。”
“所以啊，”张有为凑近一步，“我想让你明天去我那边开荒。”
他故意压低声音，“我这边人手还不够，有你帮忙肯定能快不少。”
祁诗雨歪着头，一缕碎发从蓝头巾里溜出来，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她假装思考的样子可爱极了，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泥星子。
“行吧，”
她终于开口，嘴角却已经翘了起来，“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去帮你一把。”
张有为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背后有道视线扎得他生疼。
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白色背心的男知青正朝这边走来。
那人走路姿势吊儿郎当的，两条瘦长的腿像是不会打弯，活像只蹚水的长脚鹬。
“诗雨，这是哪位啊？”
男知青在五步开外站定，声音像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
张有为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显然是新来的知青。
他不认识，但直接喊她未婚夫诗雨。
他可不答应！
“翟天宇，你管好自己那块地就行。”祁诗雨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锄头把。
翟天宇？
张有为在心里默念这个文绉绉的名字，越听越不顺耳。
这厮穿着件崭新的白背心，下身是条熨出裤线的军绿色裤子，脚上的胶鞋干净得像是刚从供销社柜台里拿出来。
“这位同志，”张有为上前半步，把祁诗雨挡在身后，“你有事？”
翟天宇却像没听见似的，歪着头对祁诗雨笑道：“诗雨，晚上知青点有文艺汇演，你来不来看？我朗诵《雨巷》。”
“诗雨是你叫的？”张有为的声音陡然提高，惊飞了地头几只麻雀。
翟天宇这才正眼看他，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怎么不能叫？我们知青和祁诗雨同志是革命战友，称呼亲切点怎么了？”
张有为的拳头比脑子动得更快。
他抡起胳膊，指关节撞上对方下巴时那声闷响，翟天宇像截烂木头似的仰面栽倒，白背心上立刻沾满了泥土。
血从那人嘴角溢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打人啦！知青被打啦！”
尖利的喊声划破田野的宁静。
另外五个知青从不同方向冲过来，手里举着锄头、铁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跑在最前面的刘建设，穿着件褪色的蓝工装，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腿。
后面跟着的是孙晓梅，她的麻花辫散了半边，红格子衬衫的袖口高高挽起，手里攥着的居然是把花铲。
“住手！都住手！”
王老汉的破锣嗓子从远处传来。
带着七八个村民飞奔而至，手里的镰刀、柴刀明晃晃的。
王老汉一个箭步插在两拨人中间，粪叉子“咚”地杵进土里。
“干啥呢？啊？想造反呐？”王老汉的唾沫星子喷了翟天宇一脸。
张有为这才看清另外几个知青的模样。
戴厚眼镜的李文博穿着件不合身的灰布衫，活像根套着麻袋的竹竿。
周卫国倒是壮实，但此刻脸色煞白，手里的铁锹都在发抖。
梳着齐耳短发的女知青林小红躲在最后面，蓝裤子的膝盖处打着补丁。
翟天宇被张有为那一拳打得瘫倒在地，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
他被周卫国扶起来后，手指颤抖地指着张有为，声嘶力竭地控诉：“他打人！无缘无故就打人！”
那声音里满是愤怒与委屈。
祁诗雨见状，气得脸蛋通红，她猛地冲出来，大声呵斥道：“放你娘的屁！是你先耍流氓！”
她的眼神中满是愤怒与厌恶，紧紧握着拳头，随时都要冲上去再给翟天宇一拳。
刘建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明白这其中的纠葛，他赶紧把锄头往地上一扔，试图缓和气氛：
“误会！都是误会！”
可此时，其他几个知青却不干了。
他们平日里在城里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看到翟天宇被打得满嘴是血，顿时群情激奋。
戴厚眼镜的李文博推了推眼镜，义愤填膺地说：“太过分了，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周卫国也涨红了脸，挥舞着手里的铁锹，大声喊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给他点教训！”
梳着齐耳短发的女知青林小红虽然有些害怕，但也跟着附和：“对，不能让他这么嚣张！”
几个知青相互使了个眼色，一起朝着张有为围了过来，手里的农具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他们气势汹汹，要把张有为生吞活剥了一般。
王老汉挥舞着粪叉，大声吼道：“干啥呢？你们几个小娃娃！”
“这是我们白花沟的人，轮不到你们几个知青欺负！”
王老汉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张有为冷笑一声，甩开王老汉拉他的手，大步走到翟天宇面前。
翟天宇吓得直往后退，却被周卫国挡住了退路。
张有为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似的往地上砸：“在这白花沟，祁诗雨是我张有为未过门的媳妇。你要再敢‘诗雨’‘诗雨’地叫。”
他突然抓起地上一块石头，五指一用力，坚硬的石块竟被捏得“咯吱”作响，“下次碎的就不是牙了。”
翟天宇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腿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知青们被村民们的气势镇住了，他们虽然人多，但面对这些朴实却又团结的村民，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刘建设见状，赶紧拉住其他知青，小声说：“咱们别冲动，在这村子里，咱们斗不过他们。”
“散了！都散了！”王老汉挥舞着粪叉驱赶人群，“干活去！太阳落山前那块地必须整完！”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就是，别在这闹事了，赶紧干活去。”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里不服气，但也知道再闹下去讨不到好。
他们只好收起农具，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地里。
祁诗雨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粗布手帕。
“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刚才说……未过门的……”
祁诗雨的耳根突然烧了起来。
张有为弯腰捡起祁诗雨掉落的锄头，塞回她手里：“晚上来吃饭，别忘了。”
说完扭头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狼追。
走出老远，张有为还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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