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再见家人
又两年，传言愈演愈烈。
甚至不少人会堵他，放些狠话或是挑战他，要求他主动取消婚约之类，他恼怒之余越发的不堪其辱。
裴云恺如今想来，那时候的离家出走，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这样的想法早已经在他的心中种下许久。
直到意外在书房看到一封来自西北的战报，得知父亲的遇险，他便义无反顾地骑马扬鞭，冲向他早已经憧憬许久的战场。
那时候的他自以为，这一走便也算是还了纪清芷自由，那些爱慕她的京都王孙贵胄，定会给她一个美满的归宿。
谁曾想......
思及此，裴云恺忍不住又看了看车帘。
若是当年他没有离开......或许......
可想到那三年自己所经历的，迫使他快速地成长起来，同时也见到了父亲，还为父亲送去了很重要的情报，他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好遗憾的。
虽然过程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她仍旧是自己的妻子，哪怕他们之间多了一个楚薇薇，裴云恺觉得他和纪清芷将来也是一对携手一生，相濡以沫的夫妻。
裴云恺想着想着，嘴角扬了起来，似乎原本有些漫长的路途，也变得轻快起来。
纪家位于皇宫的西侧，和裴家的方向成对角之势。
期间不但要穿过朱雀大街，还得一直往东北方向走，直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马车才来到了纪家门前的那条青骢巷。
纪家的宅子就在青骢巷的中段，一户三家，连带后面相连的三家也打通在一起，这才安置下了纪家四房。
虽然大房是嫡系，大老爷纪汝之也继任了族长之位，但因着他并未入世，只一心做学问，所以并不在京都生活，而是陪着纪家祖老安居在金陵老宅中。
连带着大房除过嫁到琅琊王氏的大姑娘，一家四口都在金陵老宅和纪家族人一块儿生活。
如今纪府中主要居住的是二房三房和四房，以及谢家安置在京都负责京都事务的二舅一家。
裴云恺骑着马，刚进青骢巷，远远的便见纪家张灯结彩，中门大开，门口站着不少衣着鲜亮的人昂头张望。
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这一行，有人冲着他这边指了指，随后便有更多的人望了过来。
裴云恺心里一紧，脊背一挺，表情也不自觉的绷了起来。
眼看马车又走了几十米，裴云恺这才回神，忙侧头对着车帘开口提醒：“清芷，快到了！”
话音落，车帘便被纪清芷匆忙掀起，伸出半个脑袋，咬着唇，面露忐忑的往前头望去。
模模糊糊瞧见谢云昭的身影就立在台阶上，她身边还有好几个熟悉又一时令她恍惚的面容，朝她的方向看来，她的眼眶一瞬间便湿润起来。
还不等她落泪，一道欣长的身影便三步两步的下了台阶迎了上来，走了两步却又碍于规矩停了下来，抿着唇定定的看着她。
“二哥哥......”
她看到他，口中呢喃出声，下一刻泪如泉涌。
车厢内，梁嬷嬷见她情不自禁地落泪，眼眶也立即红了，忙开口劝道：“小姐莫哭，您这样让二爷看见了，岂不要心疼坏了？”
“连带着老爷和夫人，只怕也要为您担心的。”
纪清芷忙放下帘子，用帕子轻轻的揩拭眼泪，又压了压眼角的泪意，昂着头克制情绪。
梁嬷嬷自然不知，对她而言，已是十多年未曾见她的亲哥哥了！
况且此刻的二哥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眼角飞扬，眸子里都是对即将实现内心抱负的憧憬。
他从中了榜眼到入翰林，如今已去三个年头。
当年她为保全纪家名声，为报答救命之恩，不顾二哥哥劝阻，执意嫁入裴家的时候，是何等的任性。
那时候的二哥哥，正在准备会试，险些因她而弃考。
在她出阁前，二哥哥更是当着她的面起誓，定要一举高中，将来成为她在娘家的依靠，不让她受裴家半点委屈。
随后二哥哥便背着她出阁，路上，她听见了他的抽噎声，他那么兰芝玉树的人，却在她跟前哭了。
可即便是再不舍，也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将她稳稳当当的背上了花轿。
然而，她终究是害了二哥哥，害了纪家。
纪清芷知道不该想这些，偏偏脑子控制不住，眼泪无论如何都堵不住，仿佛两世一生所受的所有委屈，都悉数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她哭得难以自抑，却是急坏了梁嬷嬷。
偏偏感受到她委屈的梁嬷嬷，又怎么都开不了口再劝慰些什么，只得盼着这马车再走得慢一些。
而在马车外的裴云恺，耳朵微动，听到了从车厢里传来的哭声。
若说楚薇薇的哭声是一阵阵的大雨，哗啦啦的砸在他的心里，那么纪清芷的哭声便是绵绵细雨，看似轻柔克制，却偏偏如细细的针，刺进他的肉里。
她为何而哭？裴云恺知道。
他垂眸自责，心里已经细数出了太多的答案，每一个都叫他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面对楚薇薇的哭泣，他可以说些什么来宽慰，可面对纪清芷的哭泣声，他纵使捏碎了拳头，也无言以对。
抬眸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纪府门外，他有一种掉头就逃的冲动。
纪家把最珍贵的明珠托付给了他，托付给了裴家，他却弃她而去，裴家却欺她如此。
他要怎么面对纪家人？
短短的两百米，似乎走了半生一般，每一秒对裴云恺而言，都化作了煎熬，直到车厢里的哭声停了下来，轻微的记下抽噎后，彻底平复。
裴云恺的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从没觉得，女子的眼泪会化作一场酷刑。
马车的速度缓慢下来，但终究有到达的时候。
当纪家二爷，纪清芷的亲哥哥纪弘仁甩开纪家人一截，迫不及待地迎上来的时候，裴云恺立即跳下马，先行来到了纪弘仁的身前，躬身一礼。
纪弘仁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但讶异一闪而逝，堆起纪家标准的浅笑回了一礼。
“多谢妹夫送妹妹归家！”
他说着谢字，裴云恺却只觉听不出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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