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集：水祭千年

“铛  ——”

青铜钟鸣响彻沧澜水盟的议事塔顶，惊起一群白鹭。小满站在塔顶的观星台，指尖轻抚着腰间的碧玉笛。笛身是用翡翠古树的枝条雕琢而成，表面流淌着淡淡的绿光，十年间被她摩挲得温润如玉。

今天是李澜化阵封印噬水本源的第十年。

大陆中心的广场上，那座无字碑前早已摆满了水灵稻编织的花环。石碑左侧雕刻着饱满的稻穗，右侧是翻涌的浪纹，中间留白处被前来祭拜的人们用朱砂描满了名字  ——  有铁牛、老渔夫这些逝去的人，也有小满、老海这些活着的人，密密麻麻，像一片生长在石头上的森林。

“盟主，地脉仪数值稳定。”  铁手罗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机械左臂闪烁着金属光泽，手肘处的显示屏上跳动着绿色的波纹，这是十年前用她那只噬水改造臂改装的地脉监测仪，能实时感知归墟封印的波动。

小满回头，看着这位曾经的黑蛟帮二当家。如今她脸上的刀疤淡了许多，眼神里的戾气被沉稳取代，成了水盟最可靠的技术顾问。

“东海那边呢？”

“潮差在正常范围，但老海叔说，昨晚他梦见李盟主在海边撒网。”  铁手罗刹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那老东西现在成了沙漠绿洲的土皇帝，却总说海水里有李盟主的气息。”

小满笑了笑，望向东方。

这十年，沧澜界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老海在沙海推广的  “水灵稻  +  沙棘”  生态链大获成功，耐旱的沙棘固定住流沙，水灵稻的根系净化着土壤，如今绿洲的面积已经超过了荒漠，连当年的沙匪窝都变成了良田。

九川流域重建了水利，用李澜留下的碧波湖水改良出的  “活水渠”  能自动净化水源，孩子们在渠边捉鱼摸虾，笑声比十年前的哭声还响亮。

只有归墟深处的封印，像一根悬在头顶的弦，时时提醒着人们和平的珍贵。

“嗡  ——！”

手腕上的地脉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绿色波纹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铁手罗刹脸色剧变：“是归墟！封印在剧烈波动！”

东海之滨，乌云在半小时内聚集。

小满率水盟精锐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  原本蔚蓝的海面凝结成一块巨大的冰泪结晶，直径足足百丈，通体剔透，里面隐约可见一道蜷缩的绿色身影，正是十年前欧阳燕献祭时的形态。

冰泪周围的海水沸腾着，不断有黑色的雾气从结晶缝隙中溢出，所过之处，刚长出的海藻瞬间枯萎。

“是噬水本源在冲击封印！”  老海拄着红木拐杖，他的头发全白了，却依旧中气十足，“燕丫头的血祭之力快撑不住了！”

水盟弟子们举起武器，却没人敢贸然上前。冰泪结晶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连小满的碧玉笛都在微微震颤，显然对方的力量远超预期。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冰泪结晶突然发出  “咔嚓”  一声脆响。

一道裂痕从顶端蔓延到底部，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无数道裂痕像蛛网般遍布结晶表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枚发光物从裂痕中缓缓浮出。

左侧是一枚通体蔚蓝的种子，形状像极了水灵稻的种粒，却散发着比当年李澜水之心更纯净的光芒，仿佛浓缩了整片东海的生机。

右侧是一只翡翠铃铛，铃身雕刻着移魂引的符文，摇晃间没有声音，却能在人的意识中响起欧阳燕当年在归墟祭坛上的低语：“以我之血，补你之痕……”

“是李盟主和燕姑娘！”  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呼喊。

小满伸出手，两枚宝物自动落入她掌心。蔚蓝种子在她掌心生根发芽，翡翠铃铛则与她的碧玉笛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

她突然明白了。

李澜的水心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孕育新生的种子；欧阳燕的移魂引也未湮灭，而是凝结成守护的铃铛。他们从未离开，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

“种下去。”  老海的声音带着颤抖。

小满走到冰泪结晶前，将蔚蓝种子嵌入最大的裂痕中。她举起碧玉笛，与翡翠铃铛同时奏响。

“呜  ——”

笛声与铃音交织，形成一道温柔而坚韧的能量波。蔚蓝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根系顺着冰泪结晶的裂痕蔓延，将整个结晶包裹其中。翠绿的枝叶冲破结晶，朝着天空伸展，转眼间就长成了一棵通天水树  ——  树干是冰泪结晶的剔透，枝叶是水灵稻的翠绿，花朵是海水的蔚蓝，果实是铃铛的形状。

水树扎根归墟深处，根系穿透岩层，将噬水本源牢牢锁住。黑色雾气在接触到水树的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生机能量，顺着根系流向整个沧澜界。

“成了……”  铁手罗刹看着地脉仪上恢复绿色的波纹，泪水滑落。

十年后的某一天。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渔民在东海沙滩上捡贝壳，指尖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件。他低头看去，是一只翡翠铃铛，铃身内侧刻着两个微雕小字  ——“澜”  和  “燕”。

少年好奇地拿起铃铛摇晃，没有声音。但当他望向远方的通天水树时，突然看到树顶站着两道透明的身影。

男子穿着简单的布衣，赤着脚踩在枝桠上，正指着东方的日出说着什么。女子穿着蓝色长裙，依偎在他身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阳光穿过他们的身影，在海面上投下两道交织的光斑，像极了当年李澜和欧阳燕在归墟祭坛上最后的相拥。

少年看不懂这景象，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他将翡翠铃铛揣进怀里，扛着渔获往村里跑去，嘴里哼着奶奶教的歌谣：

“东海潮，沧澜谣，水长流，人未老……”

通天水树的顶端，李澜的身影望着少年远去的方向，轻声笑道：“你看，他们都好好的。”

欧阳燕的身影点头，声音融入海风：“我们也该放心了。”

两道身影在朝阳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光斑，融入水树的枝叶间。只有通天水树还在静静伫立，见证着潮起潮落，守护着生生不息。

石碑上的留白处，又多了许多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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