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宣战
江无漾盯着他久久未动。
裴陟心中一凉,后背凝起冷汗。
明明江无漾如此娇弱,眼神也只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冷意,可他竟生出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胸腔里像揣了面失控的鼓,“咚咚”直跳,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粗声打断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裴陟发誓,我没有做过!”
“定又是陈霁明挑唆了什么!他就是嫉妒我得到了你,嫉妒我与你是夫妻还生了孩子!他是假借宋彬儒之名在接近你,挑拨我俩关系!”
裴陟越说越激动,额上的青筋绷起,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的辩解,“期期,你不信我吗?若我真的心虚,早就将陈霁明灭口了!我裴陟不怕污蔑!他还有什么阴招尽管使出来!”
江无漾静静看着他,将他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她了解裴陟,每每他不占理时,他便会长篇大论地为自己辩解,然后将错归咎到旁人身上。
最终的结论就是,他没错,都是旁人的错。
想到此,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缓缓熄灭。
心像坠入了冰窟,胸腔内灌满了刺骨的寒意。
身体内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坍塌了。
裴陟见她始终没说话,自己也没劲了,渐渐止住,低声道:“期期,你要相信我……”
话未说完,江无漾便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
裴陟愣住,摸了摸脸,眸中含了分不易察觉的惊慌,“期期,你真的不信我?”
他下意识地想去碰江无漾的手,嘴中说着,“你的手嫩,受不了这疼。若你不信我,不必让你动手,我自己抽自己耳光。什么时候你信了,我就停。”
江无漾躲开他的碰触,又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裴陟的两颊上各带着一个巴掌印。
不过他肤色黑,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可他半分怒意也没有,反而放低了姿态,声音近乎卑微,“期期,既然你不信我,我也不做辩解。你想打,便打个够,省得将火闷在心中对你身子不好。”
江无漾并未客气,又狠狠打了他几个耳光,直到自己的手都肿了。
她气喘吁吁地停住,胸脯剧烈起伏,含着泪光的乌眸中全是愤恨,一字一句道:“裴陟,我此生都不会再见你!”
门口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哭声。
只见光溜溜的弘郎站在门口,身上还滴着水,正张着嘴大哭。
原来他从浴盆中跑出来,几个保姆没能抓住这滑溜溜的小孩,让他跑到了父母这里。
他一过来,就看到妈妈在打爸爸,吓得当即大哭起来。
裴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将孩子一把抱起来。
弘郎见爸爸的脸都被打红了,嘴张得更大,哭得更伤心了。
裴陟将孩子递过去让她看,语调沉重地道:“期期你看,这就是他的目的,挑唆我们不和,让孩子也跟着受苦。即使你不相信我,也不要再信他了,好不好?他这是要将我们这个家拆散!”
江无漾眸中充满了疲惫,没看孩子,也没看他,轻声说了句“你带着孩子离开,以后永远不要再见了”,便关上门回了房间。
任裴陟在外怎么解释都没有了声响。
弘郎哭得撕心裂肺也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裴陟的心灰了大半截,孩子再这般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凑在门上,声音沙哑,对房间内道:“期期,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冷静。我等你。最近鹤城不太平,我留下一支警卫队保护你。你不要私自出行。”
他抿唇,又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终是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离开。
一路上,弘郎始终坐在爸爸怀里,紧抱着爸爸。
他小脑袋靠在爸爸结实的胸口上,含着泪花问:“爸爸,你为什么和妈妈打架?”
裴陟的大手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道:“那不是打架。不用怕。”
弘郎又张开嘴大哭:“妈妈不理我了……”
车里响起孩子伤心欲绝的哭嚎声。
裴陟眼中也有了一丝水光。
陈霁明。
布得一手好棋。
利用宋彬儒好友这个先天优势,先是将他的女人拐回鹤城,又是拿宋彬儒这个死人牌不时离间他们夫妻。
杀陈霁明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但他要留着陈霁明。
若他没忍住,杀了陈霁明,那便是恰好着了陈霁明的道。
期期不仅会认为是他心虚才会灭口,还会将陈霁明当成第二个宋彬儒来怀念。
杀,对他百害无一利。
留着他,让其眼睁睁看着期期再次回到他的怀抱中,跟他过日子,让其恶意一辈子都无法得逞,这才是对这种蝼蚁的最佳惩罚。
等期期与这蝼蚁彻底疏离,他再出手也不迟。
男人缓缓勾唇,眼中露出一抹阴狠的神色。
……
果然如裴陟所说,没过几日,鹤城的平静又被打破了。
一群乡绅扯着 “反对苛税,还民公道” 的横幅,围堵在大帅府门口,与守卫的警卫长相对峙。
周边乡县也陆续爆发了抗税行动。
这伙人既有资金,又有武器装备,当局考虑到强行镇压只会激起大面积的武装反抗,不敢开第一枪,以安抚为主,派代表与乡绅代表谈判。
局势不太平,罗正新怕连累到江无漾,便派了一支警卫队护送她去医科大学住校,等风波平息了再回大帅府。
江无漾不想让舅舅在焦头烂额之际再分心顾她,便照舅舅的意思,去了医科大学宿舍。
只是她心中却始终不能安定。
总担心由抗税只是开始,后续会引发一系列的祸乱,破坏目前这平和的表象。
果然,她的担忧应验了。
过了几日,从校内日报上看到,孙盛德地界内也发生了不小的内乱。
孙盛德地界内的这股地方势力,可不是罗正新这处的乡绅们那两下子能比的。
那是在各县镇都设有堂口,控制码头商路,拥有私人武装的一股势力,人称“飞龙堂”。
是事实上的地方统治者。
自孙盛德割据以后,双方积怨已久。
这次孙盛德要求“飞龙堂”交出控制的码头税、过境费,并解散其私人武装,由军阀部队接管地方治安。
飞龙堂总堂主以 “保境安民” 为号召,组建数千人的民团武装,占据山岭要地,袭击孙盛德的税卡和驻军。
双方正式开战。
飞龙堂与乡绅代表在报上互相声援,登报叱骂军阀压榨百姓、横征暴敛。
孙盛德与罗正新斥责地方势力为一己私欲毁民生安稳之际,又将矛头直指裴陟,意为地方势力是有裴陟支持才能如此嚣张。
将内乱归咎为是裴陟干涉南方内政导致的,呼吁各方明辨是非,莫受他人挑唆,最后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
裴陟立即登报反击,怒斥这是孙方和罗方早年插手裴氏内乱遭的报应,纯属罪有应得,并发多篇文章声援飞龙堂与抗税乡绅,赞其为民请愿,乃众望所归。
一时间,南方地界战火不断,每日都有交火摩擦,局势肉眼可见地混乱起来。
正当内乱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外国以“江流沿岸侨民受战乱威胁”为由,在南方多港口直接派驻军舰和海军陆战队,并以保护侨民为由,不断增兵。
……
局势动荡,医科大学被迫再次闭校。
江无漾已有数日没有外出,每日通过校报了解外面局势。
可报纸上的消息越来越糟,她的心内也愈发焦灼。
这日她与同学随老师外出采买纱布和棉花,见街上竟有了不少外国人的身影。
外国人开着军车从街上呼啸而过,也不管路上是否有人在走,人们纷纷尖叫着窜开。
几个外国军人戴着墨镜,在车内大笑。
江无漾气愤得握紧了拳头,盯着那辆嚣张的车,直到看不见。
老师叹口气道:“前朝将我们拖入腐朽落后的深渊,让我们永远矮人一头,在自己地盘上也要被外国人欺负。不知我们民族还有无站起来的一日。”
江无漾和几个同学默然不语,心中异常地沉重。
如今的最大问题不是军阀与地方势力的内斗,而是外国人在他们的家乡竟如此猖狂。
军阀忙于内斗,又惧怕外国军队的精良武器装备,对外国军队的进驻和外国人的种种猖狂行为,视而不见,默许他们共存。
这地盘已被大大小小的势力瓜分得支离破碎。
各方势力只想着捞取最大利益,底层百姓毫无尊严,过得苦不堪言。
同学们的情绪也日渐激昂,在校内做演讲,申请出校门做演讲,还有人联合其他学校,向政府请愿,驱逐外国驻兵,恢复国人尊严。
……
这日,校园上空竟传来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声。
抬头一看,是几架印着外国国旗的直升飞机,在鹤城上空肆意盘旋,时而低空俯冲,时而快速爬升,像是在故意挑衅。
看着人们吓得纷纷乱跑,飞机上的外国人像是看笑话一般,飞得更起劲了。
“外国鬼子欺人太甚!” 一个同学忍不住骂道,转身跑回教室,拿来了自制的弓箭和弹弓,朝着飞机的方向投掷。
虽然明知根本打不到,可这也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能发泄心中怒火的方式。
其他同学也纷纷效仿,拿着石子和弹弓朝那飞机打砸。
一时间,校园里满是愤怒的呼喊。
江无漾看着那几架作乱的飞机,心中气愤难耐,恨不得自己手中有什么管用的武器,能将那几架飞机统统打落。
下午的公民课上,老师一进教室,就将课本掷在讲台上,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同学们,我们现在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了。这公民课,不上也罢!”
“当局一退再退,到底要退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外国人把我们的土地都占了,把我们都当成奴隶,才肯反抗吗?” 老师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已经做好了随时上战场的准备,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我们的尊严!”
同学们纷纷站起身,情绪激昂地表示支持。
老师索性将课堂变成了演讲台,痛斥当局的不作为,痛斥军阀的软弱。
江无漾静静坐在座位上,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
她知道舅舅的顾虑,可她的内心,却早已站在了老师和同学这边。
同学们也顾及她的身份,组织演讲、游行时,都默契地没有邀请她。
可江无漾心里清楚,若是真到了需要她的时候,她绝不会退缩。
最近她一直在校,没有跟舅舅联系过。
她知道,舅舅实行的是绥靖政策,对外国人的扩张侵略,采取姑息、妥协、纵容的态度。
这种态度虽不会导致大的战乱,能维持住总体的平稳,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外国人的野心远不止只有这一点。
若舅舅采取这般的态度到底,可能她迟早有一日,因立场不同要与舅舅分道扬镳。
想到此,江无漾不由得心事重重。
晚上,洗漱完后,整个宿舍没有立即入睡,都在谈论最近的局势。
气氛压抑又沉重。
舍管突然敲门来叫江无漾,说楼下有人找她。
江无漾的心突地一跳,瞬间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这些日子,她与裴陟没有任何联系,可偶尔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和弘郎。
尽管之前说过 “永不相见” 的话,可现在局势动荡,能平安已是最大的幸事,之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在生死大事之前,容不得她想太多了。
她立即下床出了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直直地站在门口等着。
已是就寝时间,校园中已悄无一人。
只有他站在昏暗的灯下。
校园里起了层薄薄的淡雾。
他立在暗夜的雾中,身影有些模糊,像极了梦境中的景象。
“期期。”男人上前一步,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
江无漾见只有他一人,不由得问:“弘郎呢?”
暗色中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但能感觉得到男人一直在看着她,“他在雀城,很安全。我一个人来的。”
两人沉默了几秒,彼此呼吸声可闻。
江无漾先开了口,声音轻轻地,“你们要走了吗?”
裴陟道:“我这就要回虞市。我是来接你的。你跟我和弘郎一起回去,好不好?”
最后一句,男人的嗓音里带了恳求。
江无漾很坚定地道:“我不会再离开鹤城了。你带弘郎回去吧。”
目前来看,让弘郎跟着他是最安全的。
之后的事,等乱局过去再说吧。
裴陟的语气变得焦灼起来,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期期,天下要大乱了,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待在鹤城!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在一处,我去司令署里住,我不会妨碍你的!”
江无漾是永不会再回去的了。
这乱世,每个人命运都似浮萍般飘零不定,只看天意吧。
若是要去,她只希望跟妈妈近在一处。
她不会再离开家乡半步了。
江无漾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不必再劝了。我不会回虞市的。”
顿了顿,她又叮嘱道:“好好照顾弘郎。”
按照裴陟的性子,他真想将她弄晕,然后带回虞市。
可他不敢再这么做了。
若再这样一次,她恐怕要跟他玉石俱焚了。
来之前,他已做好了两手准备,此刻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种方案了。
他转而细细叮嘱江无漾:“我给你留了一支警卫队,若局势不好,他们会立即送你去夷山基地。那里易守难攻,是最安全的地方。待在那里不要出来,定会安全。”
江无漾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裴陟又道:“我将廖瑛带来了。让学校给你们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宿舍。让她继续贴身保护你。”
江无漾顺着他的眼神向树林望去,果然见廖瑛走出来,激动地喊她:“夫人!”
“廖瑛!”江无漾也露出笑意。
廖瑛跑过来,也顾不得身份了,一把抱住了江无漾。
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江无漾便知她身上的伤无碍了,不由得替她高兴。
一旁的男人甚至羡慕起廖瑛来。
廖瑛能抱到她。
可他,连她的衣袖都摸不到。
他也想抱她一下。
可知道她仍厌恶着他,他害怕提了这要求后她会立即离开,便忍住了没敢提这要求。
只能强压下心底的渴望,默默看着。
时间不容耽搁。
裴陟对廖瑛严肃地吩咐道:“好好保护夫人。”
廖瑛的回答铿锵有力:“是,司令!”
裴陟的目光又回到江无漾身上,低声道:“期期,我走了。”
语气中满是担忧,不舍,还有一丝无奈。
江无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裴陟也深深看着她,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身离开。
江无漾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难受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往前追了半步,轻轻喊了一声:“裴陟!”
男人的脚步猛地顿住,回过来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江无漾的眼眶有些酸涩,字字恳切地道:“保证好自己。”
然后又加了句:“照顾好弘郎。”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重重点首,似是承诺。
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很快消失在暗夜中。
江无漾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久久停留。
不知,下次再见到弘郎是什么时候。
这乱世浮沉里,“平安” 二字压过了所有芥蒂。
她希望裴陟能平平安安的,宁州,虞市都好好的。
弘郎也好好的。
……
两日后,医科大学宣讲队在江滩展开演讲,呼吁当局和民众要联合起来,共同驱逐外国侵略者。
外国派水兵过来蛮横干涉,见师生和群众并不怕,便气急败坏地从军舰调来大批水兵,垒沙包,拉电网,架机关枪进行威吓。
医科大学的师生和群众毫无畏惧,与他们强硬对峙。
那些水兵竟举刺刀向手无寸铁的人们乱戳,刺伤了演讲的一名学生。
愤怒的群众一下子包围了水兵并夺其枪支。
双方陷入混战。
……
当晚鹤城总工会立即行动,要求大帅府向外国方交涉,严惩施暴者,撤出所有驻兵。
各界都密切观望着大帅府的行动。
可罗正新仍采取了避让的策略。
所有人大失所望。
游行示威活动愈演愈烈,学校课程停摆,师生共同举旗抗议。
江无漾也特地回了趟大帅府。
直到很晚了,她才见到回府的舅舅。
多日不见,舅舅一下子老了许多。
原先的儒雅风度不见了,面上尽是浓浓的愁色,连眼神都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舅舅。”江无漾轻轻唤了声,心内有些不忍。
罗正新道:“无漾,我知道你要同我说什么。你不必说了。我的决定不会改。”
“现在不是拼意气之时。外国人来我们的地盘,欺压我们,是前朝无能遗留的祸患。没有人能彻底改变。我也不能。现在全国局势尚不明朗,我若做打响第一枪的,只会腹背受敌,将你外公留的积业拱手让给别人。”
江无漾道:“可是舅舅,您一直避让,会让社会各界彻底寒了心的!人心不在了,您还如何会有可用之才?往后,只会开启恶循环!”
罗正新伸手阻止她再说下去,“政事你不懂。你待在学校好好读书,不要外出,更别去参加什么演讲游行,安安稳稳的才最重要。”
江无漾见他听不进任何意见,便只能作罢,同他告辞先回了学校。
走出大帅府时,夜风吹在脸上,冷得刺骨。
她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满是低落与迷茫。
也许舅舅作为当局者正迷,她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清楚。
这乱世中,一味地退让,并不会换来安稳。
即便舅舅这样“韬光养晦”,分崩离析的那一日恐怕也不会远。
到时候他们一大家该何去何从。
……
过了几日,一个更令人气愤的消息传遍了南方。
孙盛德为了将“飞龙堂”一举消灭,竟引外国军队入驻其地界,与外国军队达成协作,一同打击飞龙堂。
消息一出,南方各界一片哗然。
报纸上一片口诛笔伐,将孙盛德骂得狗血淋头。
百姓提起他,也是咬牙切齿。
可孙盛德依旧我行我素,任由外国军队在自己的地盘上横行。
内忧外患之下,南方彻底乱作一团。
每日都有交火的消息传来,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十几日后,北方倒是传来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宁州两个外国商人欺辱平民女子,裴陟下令将两个外国人当场击毙,并挂尸体游街,以震慑那些不安分的外国人。
更令人振奋的是,当日,裴陟抢先一步,先在报上发布了对外国人的宣战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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