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掷千金的举动

"后来怎么了？"

齐明川轻声接道，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林晚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处：

"那年暴雨后，整片山的茶树都枯死了。外公说..."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转而指向路边一株病态的茶树，

"你看，这些树的叶脉都变成了红色，就像...就像被什么腐蚀了一样。"

齐明川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取样袋。

"这种症状很特殊。"

齐明川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几片病叶，他轻轻翻转叶片，露出背面蛛网般的暗红色叶脉。

"像是被重金属污染导致的。"

他低声自语，

"这些重金属沉淀....至少有十几年了。"

林晚点点头，

"十五年前那场暴雨...不仅引发了泥石流，还冲垮了7号区的矿洞支撑。"

齐明川的视线顺着山坡的走势向下延伸，突然停在远处一片青翠的茶园上。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最后的阳光：

"有个问题，为什么.....你家的3号区能幸免于难？"

林晚正要回答的时候，齐明川已经蹲下身，手指划过泥土的断层：

"我注意到了，3号区正好处在背斜构造的顶部。"

他的指尖沾上了红褐色的泥土，

"这里的地势比7号区高出近二十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分水岭。"

暮色中，一道银光突然在眼前闪过。齐明川拨开丛生的杂草，露出底下干涸的溪床。碎裂的鹅卵石表面还残留着奇怪的蓝色结晶。

"这条溪流...以前是分隔两个区域的自然屏障？"

林晚怔怔地望着他专业的动作，半晌才点头：

"小时候溪水很清，舅舅常带我来抓鱼。"她的手指悬在溪床上方，最终没有触碰那些石头。

“走吧。”

林晚转过身，衣角扫过枯黄的草丛，

"瑶瑶该等急了。"

齐明川默默跟上，在最后一个转弯处又回头望了眼7号区。

暮色中，那些枯死的茶树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而远处林晚家的茶园在余晖中泛着温暖的绿意。

他摸了摸背包里沉甸甸的样本，指尖触到那个银色仪器冰凉的表面。

回到老宅后，只见谢瑶叉着腰站在堂屋中央，发梢还翘着几根没梳顺的呆毛，睡衣领口歪歪斜斜地露出一侧肩膀。

"你们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

她气鼓鼓地跺脚，棉布拖鞋在地板上拍出闷响，

"我醒来整个屋子空荡荡的，还以为遭了贼——"

林晚刚要开口解释，齐明川已经默默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束野花。淡紫色的二月兰还带着山间的露水，细长的茎秆被一根草茎整齐地束着。

最奇妙的是，这些柔弱的小花经过一路颠簸，竟然没有一朵萎蔫。

"什么时候采的..."

林晚眨了眨眼，她分明记得这一路都跟在他身后，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谢瑶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盯着那束花，嘴唇微微张开，方才炸毛的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个干净。

齐明川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耳尖在夕阳映照下泛着可疑的红色。他保持着递花的姿势，镜片上沾着的一粒花粉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要是别的男人这样献殷勤，怕是要被谢瑶嘲讽"路边野花也拿来糊弄人"。但此刻她只是轻哼一声，这个男人有一掷千金的举动在前，这种随手送花的小事，反而成了优点。

林晚倚在门框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看着谢瑶假装嫌弃地摆弄花束，却连耳垂都红透了；再看齐明川低头整理背包，偏偏把谢瑶刚才碰过的背带抚了又抚。

"真是一物降一物。"

林晚借着添柴的动静轻笑出声，火星噼啪炸开的声响恰好盖过了她的自言自语。

午后，齐明川开始自己的采样工作。

齐明川戴着宽檐遮阳帽，手持采样器在茶垄间穿行。

谢瑶被漫山遍野的绿色惊呆了，

“在这里拍一组照片一定不错！"

谢瑶正举着手机四处取景，忽然被齐明川专注工作的样子吸引。

他蹲在一株茶树前，先用小铲子拨开表层浮土，取出无菌袋装好；再用镊子小心夹取几片边缘微微泛黄的茶叶，对着阳光仔细观察叶脉走向。

"这里的土壤含水量异常。"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林晚闻声走近，看见他指尖的土壤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PH值偏高，而且..."

他顿了顿，从背包取出便携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谢瑶好奇地凑过来：

"这些数字什么意思？"

齐明川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他眼中的忧虑：

"暂时还在安全范围内。"

他转向林晚，语气不自觉地放柔：

"但临界值了。最近茶树有没有异常？比如新叶卷曲，或者开花期推迟？"

林晚蹲下身，手指抚过一株茶树的嫩芽：

"上个月底，确实比往年晚发了几天..."

一阵山风吹过，茶浪翻滚。在这片看似生机勃勃的绿色海洋下，某种无形的危机正在悄然蔓延。

深夜的办公室里，周晏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蓝白的光刺破黑暗，映照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齐明川发来的照片静静躺在对话框里....是一株盛放的茶花树下，林晚跪在简陋的衣冠冢前，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的拇指放大照片。茶花树后的岩壁上，那道特殊的裂痕形状让他瞳孔微缩。

照片边缘，林晚的侧脸在晨光中如同细腻的瓷器，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情绪，只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出几分哀伤。

她双手合十的姿势，莫名让他想起某个遥远的记忆片段。

烟盒被捏得变形。周晏岭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烟雾缭绕中，照片里那株茶花的影子在墙上晃动，渐渐与他记忆中某个重要画面重叠。

烟灰缸里积了三四支烟蒂时，周晏岭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他的指尖在"删除"键上方停留良久，最终只是锁上了屏幕。

黑暗中，烟头的红光继续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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