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难怪大哥再三跟他强调借钱的事要保密，要是他再去长期寄人篱下，大嫂还不跳起来，算了，那老破小又闷又压抑，压根不稀罕住。

“妈，我就不去住了，等爸的病好了，我去美国安顿好，早点接你们过来。”方胜安抚说。

话虽说得好听，可他心里清楚，哪是等他爸病好，是等病不好，绝症就国内这医疗水平完全没治愈的可能。

要不了三年，估计撑不过半年。

李木子一听神色低迷下去，她对”美国梦“有未知的害怕，老头那病哪有好的可能，回头她孤苦伶仃远渡重洋可那么办。

都说普通话，她现在在杭州城里打个车出门都困难，那些外国人长得又彪又悍，她说不来英语，万一出门买个东西比不灵清，会不会把她像小鸡一样拎起来扔出去。

完了，一命呜呼，老命就这么葬送在美国的土地上，一想起去美国不由自主地害怕。

可方旗这住不长久，他吵不过那女人，小胜也怕得罪那女人不来住，眼下母子团不了圆，她没有倚仗，心里空落落的。

子欲养而亲不待，好不容易培养了三个子女成高材生，结局居然还这么惨，这一辈农村女人生来没命享福啊。

这么各怀心事，母子二人到了医院。

一周不见，方得山好像被洗衣机拧过的旧衣服，又乱又皱，整个人形缩水了半圈，远远地就闻到以他为中心半径三米内的体臭味。

这是多长时间没洗澡，雇来的护工果然不如家里人上心。

李木子瞅了瞅那胳膊比她大腿还粗的男护工，一句话不敢多问，心疼地自顾忙活开来。

方胜受不了气味，远远站着探视，心情不爽，便拉开男主人的架势问责：“你没给我爸洗澡吗？“

”老爷子不肯洗，我扭不过他。“护工放下拖把，他正清理地上方得山刚吐的污秽物。

”我爸不肯你要说服他肯啊，否则我们花钱请你来干

吗?"最受不了这种敷衍的狡辩态度。

“这我实在没办法，老爷子说身体一碰水就疼，我说帮你轻轻擦一把吧，他还是不肯，我劝了很多次，怎么也不要脱衣服，他还说你们一个礼拜不来，是不是盼他早死。“

这大实话让方胜彻底恼了，提高音量：“胡说八道，我爸怎么会想不开，我们不雇了你了才没来吗，我妈跟大哥生病住院，我有事过不来，你跟我爸说清楚了没。”

“我当然说了，也给方旗先生打过电话，这事他清楚，他说老爷子实在不愿意洗就不勉强。”

“你这人，说话做事主次颠倒，还推卸责任，你做护工这行太不专业，什么事都要问我们主人家怎么做吗，那还花钱请你们干吗，怎么不见得你护工费减半。”

护工语噎，他一老实人，呛不过这张厉嘴。

这一个礼拜，老爷子念叨最多的人估计就是他了，说他的小儿子是留学美国的大博士，他想着那一定才高八斗，果然两句话就让他“狡辩”不出来。

算了，甭“狡辩”了，回头，他把自己给告了，这一个礼拜都白干。

“对不起，做的不到位请包涵，我这里还有下家在等着，先走了，这边就交给你们，再见！”

用体力赚钱的底层人，习惯了卑躬屈膝，说不过咱就认错准没错。

方胜这才微微消除怒气，摆摆手让他走，心里却已经连连叫苦，接下里的重任又要他扛。

大病初愈，领导体谅，准了方旗的早退假。

昨晚那架，方旗一天心里头都不好受，想着怎么让如虹缓和过来，早上他看他妈脸色也很差，罪过，殃及无辜。

这么黑脸对黑脸不是办法，往后他妈还要长住这里，

他跟如虹要是再吵肯定连带难受，大不孝怎么行。

只能这样，他先放低姿态默默求谅解。

多劳者无辜，便自觉揽过接孩子放学的任务。

方旗提前给周如虹发了微信告知。

周如虹一看，太阳打西边出来，她妈带豆豆三年，方旗可从没早退过，可微信里也说了，接了豆豆放家里，他得赶去医院，护工已经辞退，今天早上送豆豆来不及过去，不过晚上是方胜值班，所以，他还是回家睡觉的，晚上我们好好聊聊。

聊，聊什么呢？聊任务怎么分配，聊我周如虹要豁达不能小气吧啦是吧。

真幼稚，前面那句“今天早上送豆豆来不及过去”意思不就说，他这边先竭尽能力把孩子管了再去他爸那尽孝，就这点算功劳了？

家里能拿去尽孝的都拿去了，方旗你以为我周如虹还在乎这点轻重对比。

下了班，夫妻碰面没什么亲密话可说，俩人交接完孩子，方旗马不停蹄赶去医院。

只是人还在路上，方胜便打来十万火急的电话。

原来陆雯还是没熬住打回家要钱，结果一回上海就被她爸扣在家里。

原先，陆金万在电话里说的好好的：”雯雯，既然你回国，怎么也得先回家吧，天天在外面住酒店多不像话，钱爸是会给你的，你先回家来。“

好言好语，陆金万对宝贝女儿一点脾气也没有，陆雯心想，方胜的担忧简直是多余，其实她一飞回来就好回家，从小到大，她要的东西她爸从来就是满足，要是不同意她跟方胜交往不早反对了吗。

可一到家，陆金万的态度来了一个八十度大转变，坚决不许她去找方胜。

他严厉下令：”方胜家的事爸调查得一清二楚，又穷又病的人家，那是火坑，  你还往里跳。“

”爸，你这是人格歧视，当初你自己不也是一穷二白起家的吗，谁又能长命百岁不生病呢。”

陆金万气恼，二话不说先禁足陆雯再说。

之所以他没大张旗鼓地去杭州逮陆雯回来，是顾及大家的脸面。

他陆金万怎么说也是资产过亿的人，陆雯是千金小姐，未婚就跟男友在酒店厮混这事要曝光，他的脸丢进黄浦江都洗不清，更何况陆雯是女孩子，要嫁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他以后还怎么给她安排相亲，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等着女儿自投罗网。

他很清楚，方胜家这种情况肯定没钱给女儿随便花，陆雯的性子他最了解，没钱哪也去不了一定憋不住，最后还得找他，果然，熬了不到两个礼拜乖乖找他来了。

幸好陆雯回国偷偷办了国内号码，她爸不知道，电话里，她要方胜来上海跟她爸公开谈判。

谈判？没钱他拿什么谈，方胜吓得就差换裤子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连境遇也惊人的相似，他肯定要受侮辱，早知道不对人家护工凶了，男人何必为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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