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次日，李木子早早醒来，惯例家里四处擦洗打扫，左眼皮却不停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是好运啊，当妈的正山穷水尽，可不是碧莲要给她送生活费来，不禁微微兴奋着期待女儿的到来。
八点整，敲门响。
“谁啊？”陆金万横闯私宅带来的阴影还没治愈，为保险起见，李木子隔门先语音确认。
”是我，碧莲。“她妈的声音听着带点颤惧，从大哥那已知悉全过程，方碧莲了然。
依她妈这样的谨慎，这喊狼来了的放羊娃喊完一遍保准糊弄不了第二遍。
李木子安心开了门。
第一眼，感觉楼道变靓丽，每回见碧莲，都有大女王的惊艳和气场。
说真心话，三个孩子中，碧莲变化最大，大到她不敢相信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
都说，人老了，最怕自己无用，最怕子女脸色。
她是真心有些怕碧莲，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心肝颤颤的，暗暗有些后悔，在她小时候，自己和老方没善待她，现在压根不敢名正言顺提要求。
高考后，碧莲更成硬骨头，打碎牙齿和血吞，从不喊一声求字。
寒暑假不回来，也不问家里要一分生活费，偶尔，她当母亲的，会惦念下，她在外头过不过的下去，可女儿一个电话也没打回来，老方也不准打去，一年回来一次，从没跟她说过软话，昨天电话里破天荒一次，以至于昨夜梦里，她好像吃了一大碗甜糯米糍，醒来还甜软在心头。
见实面，梦还真是梦，还这么强悍，哪里甜软了，能干顶上一群扛枪的，可惜是个女儿身，结婚生子后啥都是别人家的，她能指望的还只有儿子。
第二眼，果然看见碧莲手里大提小提的，赶紧接过，沉甸甸的：”人来了就行，这些东西妈用不着。“心里美滋滋的，正愁来上海这些日子没新衣服穿。
大城市老太太真洋气，特别是这个老洋房小区，进出有几个老太太不知哪国来的，但即便其他本地老太太，也是皮肤白得跟面粉似的，唇上朱红一点，丝巾配小西装，长裙皮鞋，挎着四方包，抬头挺胸慢慢走，那个洋气。
就她穿着农村带来的笨重棉袄，黑灰粗布长裤，每回挎着菜篮子从她们身旁经过，只能低头灰溜溜地快走。
女儿真是雪中送炭，这些个衣服肯定时髦，还有这两大罐奶粉，喝了皮肤也会白起来吧。
’她妈嘴上说用不着，接得却是积极。‘方碧莲想，没点破，看看她妈，心头绕上一丝可怜，靠儿子，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亲妈两眼之间，她也把这洋房扫视一圈，很小资嘛，实木地板，高档家具，水晶吊灯，城市中高产新贵标配的居家良宅，还是在上海的黄金地段，这二混子真敢住。
想当初，她刚毕业，手里攒着大学打工的三十万元，也只敢租一个月450元的郊区单间农民房。
刚进门，手机便响，是苏星南打来的，方碧莲走到一边接起来。
正好，李木子把礼品拿去自己房里。
”刚到，见面？算了，我待会就走。“方碧莲说着，边走到餐厅。
只见小蝶里残存几根酱萝卜不舍得吃光，还有半罐豆腐乳小心摆放一侧，另外厨房灶台上的砂锅正小火炖着，肉香味十足，想必是专门给那人做的膳食。
住得豪华，吃得寒碜，难为她妈，省吃俭用，供着这二混子吃好养好。
电话接完，她妈还没出来。
“妈，你背都瘦驼了，可别这么省了。“方碧莲靠着房门口，看了好一会。
李木子正弯着腰，背对着房门，穿着厚棉袄，仍是身板单薄，正窸窸簌簌把她送来的礼品一一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回去。
女儿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转身，手里挂着保暖上衣，裤子从里头一下滑落在地板上，一脸尴尬。
赶紧捡起来，说：“妈哪有省，小胜顿顿都让妈吃肉，妈吃腻了。“
方碧莲笑说：”顿顿吃肉也太奢侈了，猪肉连年涨价，我三天才敢吃一次。“
李木子尬尬笑着：”可不是，又贵对身体又不好，老年人吃多了，容易得三高。“
“这倒也是，身体好了不给儿子添负担。”
"这.......“李木子语噎，女儿这话是心疼她还是嘲笑她，一时拿不准。
“对了，吃肉的钱哪来的？”
李木子不敢回答。
”可别又是大哥那蹭来的。“
”我......"李木子心虚。
这女儿，怎么什么都瞒不过她，该不是方旗跟她告状吧，不会不会，大儿子她最了解，孝心一片，绝不会给亲妈泼脏水。
"妈，这你就不对了，大哥大嫂要供房贷，要养孩子，两个人起早贪黑赚钱很辛苦的，当然，给你钱买肉也是要的，可凭什么还要搭上一个大闲人，这豪宅月租起码上万吧，大哥他们自己还蜗居着，你怎么忍心让他供这么贵的房子。“方碧莲故意一激。
哎呀，这下李木子忍不住辩解：”租房子的钱不是方旗出的。“
”那哪来的，彩票中特等奖了？“
”不是不是，这钱是小胜自己出的，妈实话跟你说吧，妈也不想住这么贵的房子，都是为了陆雯才租的，谁知道他们陆家。”李木子两手有些紧张地搓着，这事瞒不过，实话跟女儿说吧，可话还没说完，儿子突然一瘸一拐走进来，没敢再说下去。
”稀客啊！我的钱哪来的你管得着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妖声起，胆还真大，竟敢找上门，皮痒欠揍了吧。
”客？我可不认识你，钱，我当然要管，凭什么某个人啃完爸妈还啃大哥大嫂，又虐待亲妈殴打侄女。“方碧莲打量有些时日未见的胞弟，三等残废不轻，嘴上丝毫不留余地。
”我啃大哥大嫂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虐待亲妈殴打侄女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方胜气得差点跌倒，幸好扶墙站稳了。
”啃什么，啃钱啊， 豪宅住着，大鱼大肉养着，谁出的钱，妈呢，吃酱萝卜豆腐乳，这身衣服还是十年前的，你眼睛看不见，豆豆呢，亲爸亲妈血汗钱供养你这个巨婴，只得将就她省着她，还要替你承受皮肉之灾！“说到后面，方碧莲气得忍不住，豆豆被打，就像打在小时候她身上一样痛。
”胡言乱语，我住的吃的，什么时候花大哥一分钱，妈，我让你不买新衣服了？我让你吃酱萝卜豆腐乳了？豆豆替我承受皮肉之灾，什么乱七八糟，谁打她了，关我屁事！“这要不是三等残废了，他现在就挥拳跟方大炮硬碰硬。
李木子听明白了， 豆豆被她打一事碧莲知道了，赶紧半推搡半搀扶儿子回房分开俩人：”好了好了，见面就吵，回房歇着！“
”妈，别赶人，当面把话说清楚。“方碧莲不放过。
”说清楚就说清楚，妈，你是不是拿大哥钱瞒着我？我说了不花他一分钱。“那次跟大嫂差点干架，他已经放狠话，以前的账欠着，以后十倍奉还，人要有骨气，怎么可能还用大哥的钱。
”我......."李木子不敢说。
“说啊，妈。”两人一起逼问。
没办法，李木子只好实话说了。
”不就一千五百块的事嘛，妈，你没钱买菜尽管跟我说，跟大哥要什么钱。“方胜气恼，这点钱，他信用卡凑凑还是有的。
”交完房租那天，我看你身边没了，所以......”李木子小声嘀咕：“碧莲啊，房租的钱真不是方旗出的，是陆雯给的。”
“陆雯给的，呵。“
”笑什么笑？“吃软饭的确难为情，可方胜在方大炮面前早不要面子。
”不知道的是伙食费，知道装聋作哑的是医药费，凭什么样样都让大哥买单，不知道大哥现在要买房，比谁都要拮据嘛。”
“是，妈知道，方旗要买房是困难。”
“还有，打豆豆呢，妈，你真下得了手。”
“打豆豆，妈也不是存心的，这孩子太哭闹，我控制不住轻轻拍了两下屁股，谁知道现在孩子这么娇弱。“李木子避重就轻。
“轻轻拍两下屁股？妈，我小时候可亲身疼过。”
“这......”李木子说不出话来。
“哦，对，你也刚疼过，知道被人打有多痛。”方碧莲一个话头立即指向胞弟。
”妈，这事你真做过分了，大哥送我上医院，你怎么也不能打孩子。”方胜被堵得，也忍不住也指责他妈一句。
李木子垂头不语，老了，儿女一个一句，反过来，像教育孩子似的。
”欠大哥的钱我以后会还的。”还得给自己留点面子，说完，黯然慢慢瘸回房。
李木子房里，就剩母女二人。
“碧莲，妈你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跟女儿共处，太有压力。
“呵，妈，别急着赶我走，你不为他的婚事发愁吗。”
这女儿，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没有她不知道的，愁，怎么不愁，愁死了。
”妈，老底子拿出来卖了吧。“
啊，难道苏星南跟女儿说了，这人，果真靠不住。
“不值钱，碧莲，卖了，那姓陆的也看不上方胜。”
呵，她故意一试探，果然她妈一紧张， 暴露心里话，敢情卖了这钱就是为小儿子结婚用的，刚吵了一通，大哥买房困难，怎么就不想想大哥那边。
决定了，这老底子怎么也得要过来，她来卖，到时候，她来分，这才公允。
“怎么会，那陆雯怀孕了，只能嫁给你儿子，哪个有钱人还看得上一个大过肚子不清白的女人。”方碧莲故意说。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女儿果然高见，她怎么没想到。
“那，照你看，碧莲，姓陆的会把陆雯嫁给方胜？”
“当然。”
“可怎么弄，方胜上门提亲?会不会还被打？”
”带着钱去就不会。“
”钱，多少？三千万？咱没有啊。“
”妈，你还真糊涂，没怀孕是三千万，怀了孕人家说不定倒贴三千万。“
”啊？“李木子更糊涂了。
”不过，妈，咱也不能空手套白狼，钱得带着，不用那么多，一个箱子，十万二十万的现钱先开开眼，反正三千万也没有，有也装不下，只要陆家人相信你儿子的远不值三千万就行。“
”这，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死马当活马医。
说到这里，那不是得卖老底子了，李木子抬眼看着女儿，正盯着自己。
“妈，老底子有没有问过价钱了，可别被忽悠，当年的五百元放现在能买一套房子，别人家开三十万、五十万，你就答应了。”
哎呀，女儿神了，这几天，她实在想不好，要不要回了沈盛，五十万成交，苏星南说帮他卖，价钱一直没报过来，指不定人家父子私底下勾结继续压价。
”妈，我认识人多，给我吧，我帮你卖，保准价格公道。“
李木子犹豫。
“难道你想等你孙子被打了胎才后悔？”方碧莲一个施压。
啊，可使不得，也罢，碧莲这么有钱，之前也说了，不要分老底子，总比托付给外人信的过。
李木子从五斗柜里摸出小布袋，咬咬牙，交到女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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