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消失

汪楚染埋在张起灵怀里，肩头还因刚才的笑意轻轻起伏，嘴角的弧度尚未完全褪去。

可下一秒，手腕上那枚浅蓝色的火焰标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像是有团温热的火在皮肤下缓缓灼烧。

一股莫名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心头一紧，立刻挣扎着坐直了身体。

张起灵察觉她的异动，连忙伸手扶住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他低头看向她骤然变色的脸，声音里满是担忧：“怎么了？伤口疼吗？”

汪楚染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按住手腕上的火焰标记，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那越来越明显的烫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朝着前座喊道：“妈妈……”

前排的玛姬听到女儿异样的呼唤，立刻从副驾驶座上扭头看来，眉头瞬间皱起：“怎么了，染染？哪里不舒服？”

话音刚落，汪楚染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

紧接着，手腕上的火焰标记骤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那光芒太过强烈，瞬间照亮了整个车厢，让人心头发慌。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向张起灵，只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翻涌的、从未有过的恐慌，下一秒，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染染！”玛姬的惊叫声瞬间划破车厢的宁静。

她不顾一切地从副驾驶座上起身，整个身子往后座扑去，伸出的手却只捞到一片虚无的空气，什么都没有摸到。

张起灵则僵在原地，双手还维持着环抱着她的姿势，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刚才还依偎在他怀里的人，竟在那片蓝光中凭空消失了。

“吱——嘎！”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车子在戈壁滩的公路上骤然停下。

巨大的惯性将扑到半路的玛姬狠狠弹回副驾驶座，她却顾不上疼痛，满眼通红地想要再次扑过去。

张九日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拉好手刹，猛地回头看向后座，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族、族长，夫人她……人呢？”

刚才他从车内后视镜里，只看到那阵刺眼的蓝光骤然亮起，不过一瞬的功夫，再看时，张起灵怀里的汪楚染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玛姬一把解开安全带，几乎是跌撞着扑到后座。

她先是用力摇晃了一下还在发愣的张起灵，将他拽下车，随即双手在汪楚染刚才坐过的位置反复摸索，指尖划过座椅的每一寸缝隙，像是不愿相信那片空白。

直到玛姬的动作撞醒了他，张起灵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一把拉开玛姬，疯了似的在车厢里翻找，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染染？汪楚染！”

他甚至猛地拉开后备箱，目光扫过里面的行李，又踉跄着冲到公路中央，死死盯着远方延伸的路，仿佛下一秒汪楚染就会从某个角落出现。

张九日见状，连忙冲过去将他拽回路边，生怕过往车辆出事。

此时，其他张家的车也纷纷停下，张海客带着人快步跑过来，见这阵仗，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车？”

没有人回答。

刚才那蓝光一闪、人凭空消失的画面太过荒谬，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中，一时竟无人能组织语言描述那一幕。

玛姬颤抖着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燃，指尖的颤抖越来越厉害。

张九日看不下去，伸手拿过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递到她面前。

玛姬猛吸了一大口，烟雾呛得她咳嗽起来，脸色却总算稍稍稳定了些。

张海客目光扫过后座空荡的位置，心头一沉，追问：“族长，夫人呢？汪小姐去哪里了？”

张起灵猛地转头看向玛姬，眼神锐利又带着一丝祈求，声音沙哑：“怎么回事？她的手腕，那蓝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玛姬缓缓蹲下身，双手撑着膝盖，声音低哑：“我……我不确定，只是我的猜想。”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染染她……会不会是已经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原来的世界？”张起灵瞳孔骤缩，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来的世界？”

玛姬抬眼，目光扫过围在周围的张家人。

张九日立刻会意，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先退到后面去等着。”

张海客也点了点头，示意所有人都远离，自己则也往后退了几步，留给他们私密的空间。

公路边只剩下张起灵、玛姬和张九日三人。

张起灵再次攥紧玛姬的胳膊，语气急促又带着恐慌，重复问道：“告诉我，什么原来的世界？”

玛姬抬眼，复杂地看了张起灵一眼。那眼神里藏着太多情绪，有愧疚，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宿命感。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们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和染染的关系？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却和她是母女。”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蜷缩，继续说道：“我们确实是母女，血缘上从未有过半点虚假。只不过，我比她更早来到这个世界。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再次睁开眼时，人已经在这里了。算起来，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快二十年。”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张起灵和张九日都愣住了。

张起灵眉头紧锁，黑眸里满是震惊，他从未想过，汪楚染和玛姬的背后，竟藏着这样离奇的过往。

张九日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玛姬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那枚与汪楚染一模一样的浅蓝色火焰标记。

那火焰图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与她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我们家族与生俱来的印记，传女不传男，是家族的象征。”

她顿了顿，刻意隐瞒了标记真正的空间之力，只轻描淡写地补充，“它能延缓衰老，这也是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原因。”

说完，她放下衣袖，语气里多了几分怅然：“染染曾和我聊起过她来这里的经历。她说，在原来的世界，她也是因为手腕上的火焰标记突然发烫，眼前一花，再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一座漆黑的古墓里了。”

“七星鲁王宫。”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猛地想起初见汪楚染的场景——在七星鲁王宫的墓道里，她穿着不合时宜的衣物，眼神里满是警惕与茫然，还有一只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鲛人。

当时他只觉得诡异，此刻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巧合，七星鲁王宫里的鲛人，那场突如其来的相遇，都是汪楚染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

玛姬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上。

她捂住嘴，努力压抑着哭声，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哽咽：“我在她五岁那年就离开她了，在原来的世界里，我没能陪她长大。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原来的汪家，过得有多苦，不知道被那些人怎么欺负，怎么磋磨。”

她蹲下身，双手撑着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执念太深，一心要毁掉所有伤害过她的汪家。现在，她把这个世界的汪家也彻底毁了，是不是心愿了了，就该回去了？”

她抬起泪眼，眼神里满是恐慌与无助，“或许，我们母女俩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她回去之后，会不会又变回小时候那个孤零零的样子，再次被人欺负，再次经历那些痛苦？”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愧疚与担忧，此刻全都爆发出来，心口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张九日是在场最冷静的人。他沉默地听着，眉头紧锁，在脑海里快速梳理着所有信息。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你先冷静点。我们或许可以这样推测——夫人在原来的世界，亲手报了仇，了结了与汪家的恩怨后，被火焰标记带到了这里。在这里，她遇见了族长，与您重逢，又再次面对了这个世界的汪家。”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现在，她同样毁掉了这个世界的汪家，了却了所有心结。是不是意味着，当年的因果循环再次上演？她在原来的世界报完仇来到这里，现在报完仇，又被带回了原来的世界？”

张九日的话，像一根淬了冰的刺，狠狠扎进张起灵的心里。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黑眸里翻涌着浓烈的不甘与害怕。

汪楚染是他亲手划上张家族谱的人，是他沉寂了几百年岁月里，唯一的牵绊。

怎么能就这么消失？怎么能回到那个没有他的世界？

突然，张起灵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一亮。

对了，族谱！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他立刻抬头，看向玛姬和张九日，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想起一件事。在张家古楼，我曾带她去看过张家的族谱和历代起灵的牌位。当时，她说看到了族谱和牌位上泛着的金光。”

这话一出，张九日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族长！这可是大事！咱们张家的老祖宗们都认可她了啊！族谱和牌位都为她发光，说明她早就是张家的人了，肯定能找回来！”

他语气激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老祖宗都认的族长夫人，哪能说走就走！”

玛姬原本黯淡的眼神也泛起一丝光亮，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连张家的老祖宗都认可了染染，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张九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继续分析道：“还有，玛姬姐姐，你当年也从原来的世界来到这里，却能一直留下来，为什么夫人就不行？说不定，留下是需要什么特定的契机，或者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张起灵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期许

张九日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路边空旷的戈壁，连忙说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天快黑了，这里不安全。咱们先回张家本部，找族里的老人问问，那些长辈说不定知道关于这种‘异世而来’的事，总能找到线索！”

众人都觉得这话在理，心中的慌乱被一丝希望取代。

张起灵率先转身走向车子，步伐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玛姬也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紧随其后。

张九日连忙招呼远处等候的张家人，一行人迅速上车，车队重新启动，朝着张家本部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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