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既是威胁，也是承诺！
那箱白银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人的眼球上。
李季的话音刚落，点将台下，那一片死寂的哀嚎声，奇迹般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
一百两！
那可是一百两雪花花的白银！
他们这些人在京城当差，哪怕是个千夫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平日里再捞点油水，一年到头能攒下二十两，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现在，只要站到那个男人身后，就能立刻拿到一百两！
这笔钱，足够他们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买下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足够他们家里的老小，十年吃穿不愁！
疼痛还在。
断掉的骨头，还在钻心地疼。
但这点疼跟那箱白银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屈辱？
屈辱能当饭吃吗？
一个躺在地上，抱着自己脱臼肩膀的百夫长第一个动了。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额头上全是冷汗。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李季的身影，仿佛在看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
“他娘的！”
那百夫长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李季，还是在骂自己。
他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撑着满是尘土的地面，一点一点，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到伤口，让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围的人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有鄙夷，有犹豫，也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挣扎。
终于，那百夫长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但他没有放弃。
他跪在地上，用膝盖，一下，一下地，朝着李季的方向，挪了过去。
每挪动一下，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成了全场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终于，他挪到了李季的脚下。
他抬起那张混着血污和尘土的脸，仰视着李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元帅！”
“末将周平！”
“愿为元帅，效死！”
说完这句，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头都磕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季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脚下的周平。
“展昭。”
“给他一百两。”
“是！”
展昭面无表情地从箱子里，取出十锭十两的官银，走过去，砰的一声，扔在了周平的面前。
那清脆的撞击声，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军官的心尖上。
周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颤抖着手，像是抚摸着绝世珍宝一样，将那十锭银子，死死地抱在怀里。
这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的，老子也干了！”
一个断了腿的都尉，也学着周平的样子，在地上爬了起来。
“元帅，算我一个！”
“还有我！”
“元帅，末将愿追随元帅！”
仿佛是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他们有的互相搀扶，有的拄着自己的断刀，有的干脆就在地上爬。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但他们的目标，却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点将台中央，那个黑衣胜雪，眼神淡漠的身影。
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李季的身后，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刚刚还躺在地上哀嚎的八十名骄兵悍将，此刻，全部成了他最忠实的追随者。
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姿态各异，却都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直一些。
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点刚刚被碾碎的尊严。
李季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这群残兵败将，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很好。
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用最直接的暴力，碾碎他们的傲骨。
再用最赤裸的金钱，收买他们的人心。
对付这群兵痞，就得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
“既然都站过来了。”
李季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就是我李季的兵了。”
“不过，本帅的兵，有本帅的规矩。”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拿了钱，就该听话了。
李季的目光，从一张张紧张的脸上扫过。
“展昭。”
“拿纸笔来。”
“是。”
展昭很快取来了文房四宝。
李季看了一眼众人，声音平淡，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每个人，把自己的姓名、籍贯、家中几口人，父母妻儿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给我一五一十地，写下来。”
“交给展昭。”
这话一出，刚刚还因为拿到银子而有些火热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季。
家庭住址？
还要写上父母妻儿的名字？
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胆子大点的都尉，忍不住上前一步，壮着胆子问道。
“元帅，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拿我们的家小，做人质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颤抖。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刹那间，八十道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齐刷刷地射向李季。
他们可以为了钱卖命。
但如果威胁到家人，那就不一样了！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紧张而危险的气息。
刚刚被压下去的戾气，似乎又有重新抬头的趋势。
面对着众人的质问，李季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轻轻地“呵”了一声。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
一个字。
简单干脆。
却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他承认了！
他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就是要拿他们的家人当人质！
“你！”
那名都尉气得脸色涨红，指着李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他人也是又惊又怒。
他们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还无耻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然而，李季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怒火，都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这既是威胁。”
李季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也是承诺。”
承诺？
什么承诺？
众人一脸茫然。
李季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们以为，此去北境，是去游山玩水吗？”
“我告诉你们，不是！”
“北境的蛮子，茹毛饮血，凶悍无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刀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们这一去，随时都可能会死！”
“你们可以不怕死，但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要是死了，你们家里的爹娘，谁来养？”
“你们的婆娘，谁来照顾？会不会被恶霸欺辱？”
“你们的娃儿，谁来拉扯长大？会不会被人骂是没爹的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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