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歪理十八条，就你最会
第三十六章 歪理十八条，就你最会
吃到最后，他甚至拿起最后一个馒头，仔仔细细地，把他面前那盘咸菜青椒的盘子，给擦了个锃光瓦亮。
那层被他嫌弃油多的汤汁，被他用馒头蘸了个干干净净。
一滴，都没剩下。
桌上最后一点油星子都被霍云深卷进了肚里，他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那盘子，被他擦得比脸都干净，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着光。
慕心瑶斜着眼睛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哟，”她拉长了调子，声音里全是看好戏的味道，“这不是我们霍家的大少爷吗？”
“刚刚是谁嫌东嫌西，说佩如姐炒菜油多，败家玩意儿的？”
“现在这吃得……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饿死鬼投胎呢！”
霍云深动作一顿。
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慕心瑶一眼，脸上没有半点被人戳穿的窘迫。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粗瓷茶碗，喝了口水。
“做都做出来了，总不能倒掉。”
“那岂不是更浪费？”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他这番狼吞虎咽，完全是出于勤俭持家的美德。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我只是说油放多了。”
“我可没说过味道不好。”
慕心瑶被他这番歪理给气笑了。
她冲着他翻了个惊天动地的大白眼。
“行行行，你嘴硬！”
“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歪理十八条，就你最会！”
霍云巧也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看着自家哥哥吃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林佩如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仿佛这世上除了这碗饭，再没有别的东西能入她的眼。
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强忍着笑意的内心。
这顿晚饭，就在这样一种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林佩如放下碗筷，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霍云深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其实……他想说，今天的炖萝卜，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萝卜。
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的都香。
他刚想开口，叫住她：“林……”
“砰！”
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粗暴地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林佩如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后。
整个院子，仿佛都被这一下给震得安静了。
霍云深伸出去半截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得。
这是……还在生气呢。
而且气得不轻。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鼻尖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扇门带起的劲风。
这女人，脾气怎么比生产队的驴还倔？
他坐在原地，眉头紧锁，开始平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林佩如……彻彻底底地消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林佩如就起了床。
她心里还记挂着昨天跟王文清她们约好的事儿，今天要一起去镇上赶集。
等她收拾妥当，拎着个布袋子走到霍家大门口时，却看见几个人影正凑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正是王文清那几个女知青。
她们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齐刷刷地看向霍家紧闭的大门，脸上都带着几分畏惧。
“……要不，你去敲门？”
“我不敢……万一霍云深在家，他那个人，凶得要死，会不会把我们骂出来？”
“他还会打人呢……”
“小点声！别被听见了！”
几个姑娘家缩着脖子，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上前。
霍云深的凶名，在整个知青点都是如雷贯耳，她们是真的怕。
就在她们胆战心惊，犹豫不决的时候。
“吱呀——”
霍家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几个女知青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扭头就跑。
然而，从门后走出来的，并不是她们想象中那个煞神。
而是一张带着盈盈笑意的、明媚动人的脸。
“文清姐姐！你们来啦！”
林佩如站在晨光里，眉眼弯弯，声音甜得像抹了蜜。
看到是她，几个女知青齐刷刷地松了一大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小林知青！你可算出来了！吓死我们了！”
王文清一个箭步冲上来，拉住林佩如的手，声音里还带着后怕。
“你可算出来了！我们还以为要被霍家那个活阎王给瞪出来了呢！”
另一个女知青也拍着胸口，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刚才我们几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林佩如看着她们夸张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晨光熹微，她的笑容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明媚得晃眼。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王文清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担忧地上下打量着她：“怎么样啊小林知青？在霍家……他没欺负你吧？”
林佩如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依旧温和：“怎么会？”
她摇摇头，语气轻松：“云深同志就是嘴巴硬了点，人其实不坏的。慕阿姨和云巧妹妹也对我特别好。”
她这话说得认真，王文清她们也稍稍放下了心。
“那就好，那就好。”
“走走走，咱们快去镇上，去晚了供销社的好东西都要被抢光了！”
一行人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地，朝着村口的大路走去。
清晨的风，吹起姑娘们的发梢，也吹散了霍家大院门口那点残存的紧张。
霍家的厨房里。
霍云深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稀粥。
透过那扇打开的窗户，他能清楚地看到院外那道纤细的身影。
她和那群女知青站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耀眼。
那样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在他的面前，她要么是隐忍的，要么是委屈的，要么是昨晚那样，带着一股子倔强和愤怒。
可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霍云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有点闷，还有点说不清的酸。
他忽然觉得，她本就该是那样的。
她本就该和那些从城里来的知青一样，干干净净，说说笑笑，讨论的是哪本书好看，哪个牌子的雪花膏更香。
而不是跟着他这个乡下泥腿子，窝在这土坯房里，为了几滴油、几根咸菜，过这种斤斤计计较、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
他手里的黑面馒头，忽然就没了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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