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动的心事
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上，像撒了一把流动的星星。
程方煜正陪着乔安琪应付几位世交长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壁，香槟的气泡在杯底碎裂，泛起微涩的凉意。
“方煜。”
一道略显沉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程方煜脊背微僵，转身时脸上已敛起方才的客套笑意。
程老太太站在两步开外，手里拄着那根乌木拐杖，杖头的玉饰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眼神却没什么温度，直直落在他脸上。
乔安琪见状，立刻乖巧地走上前，微微躬身：“奶奶。”
程老太太的目光掠过她，没停留半秒，仿佛眼前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甚至没应一声，只看着程方煜，语气淡得像蒙了层霜：“你跟我来。”
乔安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指尖轻轻蜷起，下意识地望向程方煜，眼里带着点无措。
程方煜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等，跟着奶奶往宴会厅角落的僻静处走。
“奶奶，您先别急着生气，您要求的我可是都做到了。”
程方煜率先开口，老太太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到孙子那副混不吝的模样，拐杖轻轻在地毯上顿了顿，发出一声闷响。
“程家的声誉，不是让你拿来追爱的筹码。”
她看着孙子紧绷的下颌线，眼底掠过一丝疲惫。
“盛妍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初你答应奶奶时，就该想到以后。”
“当初您逼我娶她时，也该想到后果。”
提到盛妍，程方煜心里就窝着一股火，他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倒是先搬来了救兵。
程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看到孙子有所收敛才又开口。
“至于乔小姐，”老太太的目光终于落到不远处的乔安琪身上，依旧冷得像冰，“程家的门，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往后这种场合，不必带她来了。”
说完，她没再看程方煜的反应，拄着拐杖，慢慢往主桌的方向走，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程方煜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川字。他知道奶奶护着盛妍，却没想到会直白到这种地步，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不肯给乔安琪。
“方煜。”
乔安琪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委屈的颤音，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指尖微凉，“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奶奶不高兴了？要是……要是奶奶实在不喜欢我，我以后不来就是了，别因为我让你跟奶奶闹别扭。”
她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格外可怜，
“其实刚才奶奶看我的时候，我心里挺慌的。但我知道，你夹在中间最难做，奶奶年纪大了，身体要紧，你别跟她争，我没关系的。”
程方煜哪里见过这样低眉顺眼的安琪，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愧疚。他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停在了半空中。
不过他语气放软道：“不关你的事，是奶奶对盛妍……太偏爱了。”
“我知道。”
乔安琪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低低道：“盛小姐嫁进程家六年，奶奶疼她是应该的，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够难了，不想再给你添负担。”
程方煜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目光扫到宴会厅，陡然变得锋利。
盛妍呢？
从刚才在媒体面前说了那番话，一直到现在，他似乎都没再看到过盛妍。
他下意识地往角落望去，几个圆桌旁都坐满了人，唯独靠窗边的那个位置空着，那是他以前陪她参加宴会时，她总喜欢坐的地方，说“离门口近，方便提前走”。
现在那里空着，连椅子都没被挪动过。
“方煜？你在看什么？”
乔安琪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程方煜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香槟的涩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里莫名的慌乱。
“没什么。”
他淡淡道，“有点闷，我先出去透透气。”
乔安琪立刻点头：“我陪你。”
“不用，你在这儿等我。”
程方煜放下酒杯，语气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我去去就回。”
他没等乔安琪回应，转身就往宴会厅外走，穿过熙攘的人群时，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一张脸，脸色也跟着脚步一点点变差。
盛妍到底去哪了？是回别墅了，还是又像那天晚上一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程方煜的脸色就黑如锅底。
他走到宴会厅门口，夜风带着花香涌进来，拂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动，他下意识地往花园的方向望，月光把石板路照得发白，远处的凉亭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
他心头一跳，快步走了过去。
凉亭里空无一人，只有石桌上放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钉，银质的针脚，珍珠的光泽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是盛妍戴的那副。
程方煜的脚步顿住，指尖猛地攥紧。
她来过这里。
那她现在去哪了？
耳钉都掉在了这里，是走得太急，还是……出了什么事？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翻到“盛妍”的名字，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迟疑了两秒，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忙音，一遍又一遍，像敲在他心尖上的鼓点。
没人接。
程方煜皱着眉，挂断电话，又拨了一遍。
还是忙音。
心里那点莫名的慌乱，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怎么会做的过分？盛妍当年为了荣华富贵能抛弃他嫁给程方时，如今又成了名正言顺的程太太，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程方煜站在凉亭里，自嘲的笑了笑，风穿过亭柱，带着远处宴会厅的音乐声，隐约还有乔安琪找过来的声音：“方煜，你在这里吗？”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枚珍珠耳钉攥在掌心，转身往回走。
他告诉自己，这肯定是盛妍耍的花招，为的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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