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赔偿

校场上，痛苦的哀嚎声与兵刃甲胄被收缴时的"哐啷"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属于失败者的悲凉挽歌。

周烨依旧瘫坐在那张冰冷的检阅首席上。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麾下那曾经被他引以为傲的三千京城禁军，此刻正如同一群被拔掉了所有爪牙的斗鸡一般，垂头丧气地被看押在校场一角。

他的大脑直到现在依旧一片空白。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一场在他看来本该稳操胜券的"立威之战"，是如何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演变成了一场堪称"耻辱"的单方面溃败？

那些黑色的铠甲……

那些可以三连发的恐怖手弩……

还有那些从始至终都未曾发动过一次攻击，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压迫感的钢铁巨兽……

这一切都像一场最荒诞也最真实的噩梦，将他那属于京城权贵的可笑骄傲，冲击得支离破碎。

"周大人。"

一个平静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将他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顾长歌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中依旧端着那杯早已凉透了的酒。

周烨下意识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了傲慢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了如同死灰般的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笑意的年轻王爷，只觉得自己仿佛正在凝视着一尊来自九幽的、喜怒无常的魔神。

"王……王爷……"他的声音干涩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周大人，不必惊慌。"

顾长歌似乎并没有任何要为难他的意思。

他亲自设下了一场晚宴，为这位来自京城的"钦差"压惊。

宴席上，他甚至当着周烨的面，对自己麾下那刚刚立下了不世奇功的将领萧长风，进行了一番极其"严厉"的斥责。

"混账东西！"

他一拍桌案，对着正"惶恐"地跪在地上的萧长风怒声喝道："本王是如何与你交代的？！"

"此战乃是'友谊'切磋！是为周大人麾下的禁军弟兄们送行！"

"你却出手如此不知轻重！伤了友军的和气！简直罪该万死！"

"来人！"他高声喝道，"将萧长风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这一唱一和的"双簧"演得天衣无缝。

周烨看着那被两名玄甲卫"强行"拖下去的、还在大声"喊冤"的萧长风，心中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意，反而升起了一股更加彻骨的寒意。

他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这是在用一种最"体面"的方式告诉他——

这件事，到此为止。

你只需要当一个合格的"瞎子"和"聋子"便可。

……

宴席的最后，就在周烨以为这场让他备受煎熬的"鸿门宴"即将结束时，顾长歌却突然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清单，轻轻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周大人。"顾长歌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歉意"。

"你看，这……唉，都怪本王治军不严。让萧长风那莽夫，将此事闹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周烨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份清单。

只见上面用清秀的蝇头小楷，清清楚楚地罗列着今日演武中那一千"新军"所消耗的"军备"。

——"镇北特制破甲弩箭，计三千七百二十六支。每支造价白银三两。共计白银一万一千一百七十八两。"

——"镇北玄甲，战损十三套。每套造价白银五百两。共计白银六千五百两。"

——"连弩战车，启动及维护保养费用，十台。共计白银八万两。"

……

清单的末尾，是一个让周烨眼皮狂跳的数字。

——总计，白银九万七千六百七十八两。

凑个整，十万两。

周烨看着这份堪称"天价"的清单，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这哪里是"清单"？

这分明是一封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勒索信！

"王……王爷……"他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顾长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

"周大人，本王也知道此事让你为难。只是，你也知道。我这北境刚刚经历大战，实在是太过贫瘠。王府的府库早已是空空如也。这笔意料之外的开销，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要不，"他试探性地提议道，"本王修书一封，将此事原原本本地上报朝廷。请陛下圣裁？"

"不可！"周烨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惊呼出声！

他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

若是这份充满了"耻辱"的清单真的被摆到了陛下的案头，他周烨这个率领三千精锐被一千"残兵"打得丢盔弃甲的"钦差"，将会面临何等龙颜大怒？！

到那时，他丢的恐怕就不只是"官位"，而是"脑袋"了！

顾长歌看着他那煞白如纸的脸色，脸上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

他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周烨的肩膀，用一种推心置腹的、为他"着想"的语气，轻声说道：

"周大人，莫慌。本王倒是有个两全其美之策。"

"陛下不是下旨要从国库中拨发一笔用于我北境'裁军'的安置费吗？"

"依本王看，"顾长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如同狐狸般的笑容，"这份'军备损耗'的赔偿，就从那笔还没到账的'安置费'里直接扣除吧。"

"如此一来，既不伤你我君臣的和气，也不让陛下为这等'小事'烦心。"

"周大人，你意下如何？"

……

第二日清晨，周烨带着他那士气全无、伤兵满营的三千禁军，如同一群斗败了的公鸡，灰溜溜地离开了雁门关。

他的怀里揣着那份由他亲笔签字画押的、"自愿"放弃十万两裁军安置费的"军备损耗赔偿协议"。

顾长歌亲自将他送到了城外十里。

看着那狼狈远去的背影，顾长歌缓缓转身。

他对着早已在此等候的孟石，下达了一个全新的命令。

"告诉'炼铁谷'那边，'镇北玄甲'和'镇北手弩'的生产，可以暂停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如同最精明的商人般的笑容。

"从今日起，全力给我生产——铁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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