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皇帝的耳光

黎明第一缕微光刚刚刺破京城的夜幕。

御史中丞王力鸿的府邸，后门那尊饱经风霜的石狮子，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信封。

晨起打扫庭院的老管家发现了这个异常。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信封，快步送入了书房。

王力鸿这位以"刚正"二字刻入骨髓的老人，刚刚打完一套养生的五禽戏。

接过信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作为言官之首，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这种匿名的东西他见得也太多了。

十有八九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攻讦之词。

他不甚在意地拆开信封。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一页页字迹清晰的账册，与一封封盖着私印的信件之上时。

那只原本还算平稳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上面详细地记录着，工部侍郎张显宗等人，是如何将朝廷下拨的河道修缮款层层盘剥、中饱私囊；

又是如何将这些民脂民膏用作打点上下的"程仪"；

甚至还有几封是与昔日太子旧党暗通款曲的铁证！

"混账！！"

一声压抑了半生怒火的咆哮从这位古稀老人的喉咙里迸发而出！

那张布满了老年斑与皱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烧红的烙铁！

这不是贪腐！

这是在挖大夏王朝的根！

"备车！更衣！"王力鸿声音嘶哑地对门外的管家吼道，"取我那套'死谏'的朝服来！"

……

太和殿。

早朝的氛围有些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队列前方那个闭目养神身影。

镇北王顾长歌。

他赢了与陛下的第一回合交锋，今日陛下又会如何出招？

然而，就在此时。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御史中丞王力鸿竟在朝堂之上行"叩阙"大礼！

那苍老的额头与冰冷坚硬的金砖，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碰撞！

"臣，御史中丞王力鸿，有本启奏！"

"臣要弹劾！"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捧出那叠罪证，如同捧着一座山。

"臣要弹劾工部侍郎张显宗、户部员外郎李牧……等七名朝廷大员！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上欺君父，下瞒百姓，其罪……当诛！！"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这位老臣的胸膛里吼出来的！

满朝死寂！

被点到名字的几名官员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张显宗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王力鸿色厉内荏地叫道：

"王力鸿！你……你血口喷人！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你休要在此搬弄是非！"

"忠心耿耿？"

王力鸿发出一声悲愤的冷笑，

"你的忠心，就是将那本该用来为两岸百姓修筑救命长堤的二十万两白银，装进自己的口袋吗？！"

"你！"

不等张显宗再做辩驳。

内侍太监已将那些罪证呈到了龙椅之上。

赵辰一张张地翻看着。

那白纸黑字，那朱红的私印，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流水……

就如同一个又一个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这位年轻帝王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因为这七个人全是他一手提拔的！

是他用以对抗顾长歌"旧臣派"的核心班底！

现在，这班底烂了。

烂得彻彻底底。

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怜悯，有幸灾乐祸，更有一种无声的质问。

——陛下，这就是您所信赖的……"忠臣"吗？

赵辰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按在地上反复地摩擦。

他抬起头，那布满血丝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下方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身影。

顾长歌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顾长歌的眼神平静如水，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

仿佛是在说：

陛下，您还是太年轻了。

赵辰猛地攥紧了拳头。

从那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的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王爱卿所奏……"

"朕……知道了。"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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