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恐慌的火焰

那一夜，京城里有无数个家庭在同样的恐慌中辗转难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

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焦灼、更急切的气氛便笼罩了整座城市。

工匠李四几乎是一夜未睡。

妻子那带着哭腔的反复呢喃——"没米了……明天可怎么办"，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天不亮，他便揣着家里最后的一点铜板冲出了家门。

他要去抢米，不计代价！

然而当他冲到街上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街之上早已是黑压压的人头！

成百上千像他一样双眼通红的男人，正疯了一般冲向城中那些为数不多的还挂着"米"字招牌的铺子。

恐慌是会传染的。

当第一个人开始奔跑时，所有还在犹豫的人都加入了这股洪流。

李四也被这股末日般的氛围所裹挟，拼尽了全力挤到了一家相熟的米铺门前。

当他看到那挂在门口的价牌时，整个人都傻了。

——"每斗一百二十文！"比三天前足足翻了一倍！

"掌柜的！你疯了！你怎么不去抢！"

李四难以置信地冲着店内吼道。

那平日里总是笑脸迎人的米铺掌柜，此刻却板着一张脸，爱搭不理地回道：

"爱买不买！后面有的是人等着！我告诉你，这还只是早上的价！到了下午，指不定还得涨！"

这句话像一盆油浇进了早已烧得滚烫的人群之中！

"别废话了！给我来一石！"

"我出一百三十文！先卖给我！"

混乱开始了。人们不再排队，而是挥舞着手中的钱袋疯狂地向里拥挤。

为了能抢到那救命的粮食，邻里之间大打出手，头破血流者比比皆是。

整个上午，京城的米价就如同坐上了一支穿云箭，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

一百二十文……一百五十文……一百八十文！

到了午后，一些地段偏僻的小店甚至已经挂出了"每斗二百文"的天价！

白花花的银子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最不值钱的废纸。

而那金灿灿的米粒则成了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硬通货！

恐慌的火焰彻底被点燃了！

这一次，连那些家中本有余粮的富裕人家也坐不住了。

他们派出家中的仆役，加入了这更为疯狂的抢购大军，进一步加剧了市场的崩溃。

而那些家中本就贫困的百姓则彻底陷入了绝望。

眼睁睁地看着米价一路涨到了他们需要不吃不喝两个月才能企及的高度。

最初的恳求很快便在饥饿的催化下变为了愤怒的嘶吼。

"开门！开仓放粮！"

"朝廷不能见死不救！"

一些早已售罄的官府粮店被数以百计的愤怒而又绝望的贫民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用力地拍打着那紧闭的店门，发出"砰砰"的巨响。

京城的秩序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崩坏。

皇宫养心殿。

皇帝赵辰听着户部尚书孙传庭与京兆府尹的紧急奏报，一张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狠狠地将一份奏折砸在了地上。

"朕让你们开仓放粮，是让你们去安抚民心！不是让你们给朕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窟窿！"

孙传庭跪在地上，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他颤声说道："陛下……臣等万万没有想到，那江南商会竟敢与朝廷公然作对！他们在京城囤积的粮食远超想象。如今他们闭门不出，城中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我们这边……"

"够了！"赵辰烦躁地打断了他。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多么精妙的陷阱里。

那所谓的"仁政"竟成了顾长歌用来引爆京城民怨的导火索！

"李德全！"他对着殿外的阴影怒吼道。

"臣在。"李德全如鬼魅般闪了进来。

"朕给你一千绣衣使！立刻给朕去城中弹压那些聚众闹事的刁民！凡敢冲击官府店铺者，给朕……就地格杀！"

"遵旨！"

李德全领命而去。

但他那张阴鸷的脸上却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深深的无奈。

他被迫将所有好不容易才将百花坊围成铁桶的精锐缇骑都抽调了出来，派往京城那十几处早已乱成一锅粥的"火场"。

精心布置的"捕鱼大网"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镇北王府后花园。

湖心亭内，棋盘早已摆好。

顾长歌与一身便服的镇国公秦战相对而坐。

亭外是满园的寒梅，暗香浮动。

而更远处，那从京城各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喧嚣声却如同闷雷滚滚，破坏了这份宁静。

秦战手持一枚黑子，却迟迟无法落下。

他那张总是沉稳如山的面容上，此刻写满了深深的忧虑。

"长歌，这火烧得太旺了。"

他沉声说道。

"民心如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万一真的失控，激起民变，伤及国本，该当如何？"

顾长歌闻言，只是平静地为这位自己前世今生都无比敬重的长辈斟满了一杯热茶。

茶香袅袅。

看着棋盘，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国公爷，放心。"

将一枚白子轻轻地落入了黑子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包围圈之中。

那一步棋行险招，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后手。

"救火的人……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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