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决堤（五）
荒坂塔。
反情报部门此刻是全速运转的状态，尤其是黑客团队几乎是全部挂在网上，他们的任务有且只有一个：看护荒坂的数据堡垒。
赖宣的宣战无疑是非常有力的，在康陶态度不明朗的前提下让公司战争的矛头最终还是没有指向荒坂——
露西说不出自己是轻松还是沉重。
庆幸的是那种令人恐惧的战争没有到来，但沉重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深刻觉察到了这个世界更加危险的一面。
赛博网络空间内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甚至让她怀疑那就是一场源于对凛恐惧的噩梦，而事实上…网络空间内超脱认知的大人物被她知晓了。
甚至这种手段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会信。
都市怪谈和这个世界公认的黑客之神巴特莫斯难道就是那样的存在吗？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凛要对荒坂的数据堡垒动手，几乎是轻而易举就能让整个反情报部门停摆。
露西此刻正在进行短暂的休息，作为带领一支网络黑客斥候侦查小队的队长，她的主要负责内容变成了对网络战场局势的感知，这一切都只因为网络监察的一次站队行为。
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夜之城暴露在黑墙下面，为的是让新美国和军用科技在网络战争中获得先机。
所以露西一行人就是负责这个的，借助荒坂黑客前辈们老道的经验，他们一度摸到了黑墙附近，只是不能向前凑得太深，他们仅仅是获得了黑墙附近有大批流量暴走的现象…
经过好几次艰难的尝试，露西最终留了一条探针软件，能够测算黑墙附近数据爆发的特征，试图找出一些规律。
由于情报互通，荒坂掌握了极好的主动权，已经明确知晓黑墙附近是凛在从新美国的眼皮子底下灭杀一个黑墙化的武器。
荒坂只需要担心是否有人用黑墙借题发挥来对荒坂做些什么足矣。
脑袋里那些比幻觉还要扯的一幕幕令露西长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点了一根香烟从烟雾缭绕的荒坂黑客服务器中心走了出来。
直到阳光洒在露西的脸上，此刻的她才一阵恍惚。
天已破晓，太平洲的激战一夜似乎已经结束了，第四次公司战争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展开了…
网络战争。
前几次公司战争中比重很小的网络攻击如今成为了主流，这个世界已经和赛博网络中的数据变得密不可分了起来。
夜之城清晨的空气带着一种难明的古怪味道，露西重新调整了合成肺的设置，生化控制器将连续熬夜的有害激素紊乱综合症降低到正常水平以后——
“露西？”
大卫看样子也很是疲惫，最近荒坂没有人可以轻易离开，一切假期停止，只要是荒坂的一员都要在公司内活动。
露西有些好奇，也很诧异这个时间点能在反情报部门的大厅外部看到马丁内斯。
“不是在培训？”
露西的神色有些揶揄，她坏笑着夹着烟凑近大卫，“该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又在抄公司守则吧？”
大卫当然不会任由露西这么调侃自己了，“怎么可能？！我只是会提早来公司，你也知道的…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露西轻盈地跳上栏杆坐在上面，享受着比虚拟世界更为沉甸甸的真实感觉。
她觉得自己多半不适合干黑客。
因为她从未有像其他黑客那样对于虚拟世界的贪婪，更多地是无可奈何以及一种恐惧。
“哈，那我就当你是对我的喜欢吧。”
露西的大胆让大卫的直球攻击变得像是青涩学生的表白，大卫看了看自己爱人故作轻松的表情凑上前只是抿着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当然…
露西看破不说破，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终于。
“露西，是不是公司之间要进行战争了？就像…就像我在网络上查到的那些一样，几十年前差点让夜之城重建的可怕战争？”
可怕嘛…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当然知道那是不好的事情，但是谈不上恐惧，除非你看了什么战场题材之类的超梦。
“差不多吧…不过这不是新兵该考虑的问题，亲爱的。”
露西环抱着手臂，她还是小心控制了言行，毕竟大卫不算是那些能够接触到秘密的公司职员。
只是与凛先生的这层关系在，大卫知道一些事情也是没有关系的。
“那你会参加战争吗？露西？”
大卫想起了自己同期那些公司家庭出身的孩子对于这次危机的看法，他们大部分认为公司要在网络上投入大量的人员，牺牲对于公司而言只不过是数字。
只要是战争，公司为了赢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作为网络黑客的露西貌似会很危险…网络战争能够充当士兵的只有他们。
“笨蛋…”
露西笑声清脆，“你这都是从谁那儿听的？并没有，事实上我还不够资格参加什么重要的行动。”
大卫心思单纯，立马松了口气。
“我昨天担心了很久，而且…你和凛先生的行动顺利吗？”
露西的表情有一丝僵硬，“还算顺利，大卫——”
大卫抓住露西的手臂，“凛先生的公司是不是正在被围攻呢？”
原来这家伙在这件事情上等着自己呢！
露西对大卫又气又无奈，就算是知道大卫可能触犯荒坂的保密相关条例，她也只能轻声说道：“放心吧…我觉得没人能奈何他。”
大卫接连收到爱人和自己敬重之人的好消息，不禁有些雀跃了起来！
“真的吗露西？”
“那么多公司凛先生真的能应付么？”
露西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将手里几乎与快要燃烧到海绵部分的烟头丢在了地上，“大卫，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通过培训？答应我…”
大卫双手插在荒坂新职员训练的便服内，身上那股少年气浓重到露西觉得自己跟大卫像是两个人一样…
不过这也是露西喜欢这家伙的特点之一。
“我知道啦！”大卫摆了摆手，靠在栏杆上，眼睛里全是对未知事物的开心，“真希望能早点结束培训，记得嘛？我在反情报部门可是有功劳的！”
露西不忍将大卫眼里的那份热切希望给毁坏。
她和一整支小队绕过黑墙看到了如同烟花坠落的赛博网络形象，也看到了在流量爆发下不小心被吞噬的荒坂员工，任何一个世界都是无比真实且残酷的。
这一世幸福的大卫似乎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理解这些了。
没什么不好。
就在露西看着自己透气时间即将结束的节骨眼，大卫也准备按照时间去参加集训了——
女孩笑眯眯看着大卫，刚转身的时候脑袋里似乎有一阵细微的电流闪过，露西的脸色瞬间骤变…
她整个人直勾勾站在原地。
那边脑袋枕着双手的大卫转过身发现露西直愣愣站在原地。
“露西？”
大卫感觉一阵不对劲。
就在他想要问话的时候，那边露西转过来，脸色惨白…
“大卫！快去技术部门，让他们断停服务器，快！”
“按照紧急预案来，不要管你的训练了。”
什么？！
大卫立马懵了，看着从未在露西脸上出现过的可怖表情，大卫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沉下脸重重点了点头忙不迭向着反情报部门下一层跑去。
此时，楼板隔开的两个年轻人不要命地奔跑着——
“该死，这怎么会？”
露西瞪大眼睛，感觉双肺都要炸了，她不敢停下脚步，相比于把自己跑死，她觉得此刻在赛博网络空间内发生的事情更为严重！
因为…
黑墙出现了缺口！！！
露西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但是荒坂的探针程序如实将这一切表现了出来，现在本不该在黑墙这边出现的流窜AI反应越来越强烈了——
如果不迅速断联离线，公司重要的数据将会毁于一旦。
至于人…
如果黑墙决堤了，那么人的脑机在墙外这些程序的眼里就是爬虫一般，它们的屠戮将会是无差别的。
希望，自己是错的。
露西此刻反其道而行之，她要进入网络按照探针的指示亲自看看是不是真的…除了进入网络验证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探针程序是附着在黑墙上的，理论上是连续探测的一种低反应无智能的程序，但是这程序断裂了，这就意味着主体程序出现了变化。
能够进行的解释只有一种情况———黑墙出现缺口。
露西宁可判断错误，也要大卫拿着反情报部门的指令去做这件事。
冲进黑客室内的露西低着头垂着脑袋大口喘气，紧密排列的黑客椅子上有刚退出网络的一批黑客正在与换班的黑客说些什么，见到门口突然发出身体撞击的响声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露西…
露西看着大部分黑客脑子后面插着的管线，那是没有公司数据堡垒防护的裸连网线…
“靠…”
有些黑客为了避免操作失误被荒坂内部纠察，选择了这种简单的方式来避免荒坂被抓住把柄，现如今在露西眼里这些都像是索命的死神镰刀架在这些黑客的脖子上…
“热插拔，不要继续留着网线！”
场面一阵寂静…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凡是没有进入网络的黑客听到露西的喊声以后迅速将手伸到后面拔下了网线。
露西眼睛看向那些还在网络中的黑客，接连撞倒好多张椅子冲到了主控PC面前，看着服务器内的数据，她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操作，试图通过指令让这些黑客快速断联。
“发生什么了？”
在隔间一直负责向上级汇报情况的哈里此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走出来，发现整个黑客室内所有人都停下了工作。
哈里连忙拨开围拢在主控PC面前的黑客们。
上级的到来让混乱的场面稍微得到了一些控制——
“露西，你他妈最好给我个解释…”
哈里嘴里说着话一边出于职业意识看向PC屏幕，直到他看到了露西正在操作的数据后差点被吓得跳了起来。
这妮子试图将整个荒坂数据堡垒锁死？！
“混蛋！”
哈里毫不客气，准备将露西从PC面前拽开，先不说这个操作方式存在一些常见的新手误区…
另外数据堡垒可是要V总监那个级别指令的！
露西的胳膊刚被哈里抓住，荒坂塔内的照明设备突然暗沉了下来，一道道刺目的鲜红照耀着整个房间。
“完了！”
露西颓然地看向还没来得及退出网络的那一批黑客，虽然他们周围的同事准备好了热插拔但是…
晚了。
“长官，数据堡垒被攻击了！”
哈里呆愣的脸庞瞬间变幻，看向那边正在紧急操作的数据管理员，“公司？”
数据管理员脸色难看，“不清楚，但…但这是AI！”
AI？！
露西此时连忙大吼，“离那些网络设备远点！”
说话间还向着电力总阀门冲去，那些还没断联的黑客显然活不成了，但露西不想让伤亡更大…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这样下意识冲了上去。
她最讨厌的组织和集体接纳了她，最讨厌的人和事给了她安定，她只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轰！
露西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感官知觉一般。
漫天的彩色碎片，让露西想起了第一次深潜时遇见的那个数据堡垒，她和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注视着美奂绝伦的世界…
只是艳丽的东西往往都是具有致命杀伤力的。
露西身体被过载服务器的爆炸直接掀飞，义眼中的虚拟画面撕裂，随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下面的某处楼层。
冲进服务器主控室的大卫发现这层楼异样地安静。
空气中全是一种古怪的焦糊味道，大卫刚走出一步，整栋楼层全部陷入了一片暗沉中…
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支上。
大卫摸着手上沉甸甸的武器质感，虽然在训练中早都对枪支的使用变得麻木了，但是在荒坂塔内动用武器——
不对！
大卫觉察到了战斗义体和武器禁用的限制解除了…
他脚步加快，面前不透明的大房间自动门缓缓打开，举枪对准前方的大卫死死盯着缓缓拉开的门后。
直到…
他看到了那些焦糊残躯，宛如枯藤一般的手尽力抓向上方，喉咙中一阵涌动的他抬起视线——
那是更多的死亡。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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