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决堤（六）
呼啸的AV-8浮空车从天际俯冲而下。
创伤小组的通用机型，自从太平洲的局势变得紧张以后，城市开始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尤其是在远离公司广场的城区这种情况更加明显。
格洛丽亚看着手上的指示报告，这份东西是NCPD提供的。
夜之城标榜的“自由”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无限破开规则的好借口，狂徒和犯罪者期盼着秩序失控，升级的暴力犯罪事件让城市中创伤小组出勤次数攀升到了平时的十倍。
“格洛丽亚，客户已经被清道夫控制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虽然我们的技术专家远程弹开了响应程序，但难保清道夫不会走的是勒索这条路，你得靠后一些。”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格洛丽亚已经在这组专门应对白金客户各种复杂问题的创伤小队中干了有段时间了——
“技术优良”“救命为先”“良好的素养”这些都是格洛丽亚同事们对她的评价。
不过说到底格洛丽亚是医疗专家，智能武器能辅助格洛丽亚消除迫近危险足以，所以队长善意的提醒格洛丽亚全盘接受了。
“我明白。”
队长头盔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他只是点了点头，身旁同样与他是突击位置的副队笑道：“格洛丽亚小姐全科目满分，说不定还能支援我们。”
格洛丽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表情随即变得严肃，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并不担心队友们解决不了清道夫，而是在担心自己的两个孩子。
露西是否还跟凛先生一起行动？
若是这样的话她自然放心，只是大卫…
那孩子冲动，某些情况下做事不够周到，荒坂是严密的大公司…格洛丽亚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一些。
当然，最好能帮到凛先生。
大卫的聪明是格洛丽亚最骄傲的东西，浅薄资源下培养的荒坂学院学生能够顺利毕业，其实就是这孩子能力的侧面证明。
创伤小组每个人其实都是心理方面的专家。
复杂战场、公司争斗或是帮派火拼中，受伤者容易大喊大叫或者因为不当姿势的挣扎造成伤害升级——安抚是一种必要的手段，所以小组成员之间也会用这些小技巧安抚队友的心态。
“你的孩子听说顺利进入荒坂了？”
格洛丽亚听到队长的询问，不自觉挂上了一抹浅浅的和煦笑容点了点头。
语气都有些活泛了起来。
“是的，野孩子是该当个大人了。”
队长和周围的队员都发出一阵惊叹的声音，“那还真是很优秀了，荒坂，军科，康陶…进这些公司的门很难。”
突兀的声音传来。
“与其关心我们这帮公司狗或者其他公司狗，还不如想想明天夜之城还在不在…”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格洛丽亚知道她，是一名从墨西哥战场退役的老兵，此前服役于军用科技第七机械化步兵师，少尉军衔。
她憎恶公司的相关言论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创伤小组对员工言论审查没有其他公司那么严格…但女人的发言还是带来了很多没有必要的危险。
“麦考特！”
队长的语气有些冷了，“还嫌麻烦不够吗？”
“我说错了么？”
女人抱着手臂，虽然是在回怼队长，但头盔下的目光一直在格洛丽亚身上。
“不妨把话说清楚一些，这城市里没几个还算是人，身上都是脏水泼满的杂碎——我们至少还能救救人在主面前偿还一些罪孽，其他人呢？”
她说话的时候肢体动作似乎在迫近格洛丽亚，“都是一群刽子手！”
格洛丽亚从错愕开始变得愤怒。
柳眉竖起的她低声道：“你不也是么？主不会原谅你的，只会让你我下地狱。”
女人语气一塞。
“你！”
往日柔弱的格洛丽亚此刻有些不同了，她不允许以公司狗这种侮辱性的名词称呼自己的孩子，还有凛——
那都是一帮怀揣着梦想的家伙，她感觉得到…梦想家在太平洲的革新似乎是一种尝试，人吃人的世道…非常手段才可以，这是凛先生的原话。
“但在下地狱之前，我、我的孩子——甚至是我的…爱人。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没有错，不是在公司里的就是狗！”
一阵平静。
女人最终负气坐回了椅子上。
格洛丽亚手放在大腿上，“治病救人，三分钟不然退款，这都需要钱…如果可以，我宁愿多救几个！”
平静的浮空车机舱内只有引擎的嗡嗡声。
“好了。”
队长沉默了一会儿，“相互信任，相互扶持，我们是队友。”
女人摆了摆手，“得了吧，我没指望这个喜欢无差别施救的家伙给我殿后——我倒希望能多杀几个犯罪分子，NCPD不要我，没办法。”
格洛丽亚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尖锐不是某个人的错，麦考特的过去过于沉重，格洛丽亚在心里只觉同情——
她杀了太多人，以至于忘了自己也是那个犯罪分子，所以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更关心能处决几个帮派分子。
“任务简报。”
格洛丽亚打破气氛的僵局，医疗专家依据客户生理状况、当前危机等进行情报分享和安排。
为什么如此？
当然创伤小组的第一要务是救人。
“客户名称：【桑德拉·多赛特】”
“夜氏员工。”
格洛丽亚继续道：“怀疑环境暴露占主要因素，客户可能长期处于零度左右的环境；考虑神经系统损伤，脑外伤、中风、脑缺氧等损害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药物或毒素作用，涉及麻醉剂、酒精、镇静剂等抑制中枢功能——客户现已昏迷。”
“综上所述，和清道夫常用的绑架手段相吻合，建议干预手段为接触客户时心肺支持。”
格洛丽亚话音落下。
队长举手，“AV-8会远程分析建筑物内敌人分布情况，按照格洛丽亚说的，把桑德拉小姐先扯出来，昏迷时间太久了，难保人没问题。”
“同意。”
格洛丽亚从身侧拿起来应龙智能冲锋枪，这是格洛丽亚收到的礼物，送她的人就是凛。
“格洛丽亚，你和麦考特负责紧急治疗，我们清扫外加戒备。”
女人刚想说话，看见队长扭过头沉默着盯着她，干脆不说话埋头整理武器装备了。
“看好考伦特，这次如果你擅自脱队，那么很遗憾——请你去街头找中间人当个杀帮派分子的佣兵吧。”
格洛丽亚感激地笑了笑，这算是队长在帮自己杀对方的锐气了。
就在大伙儿正准备调整心态的时候，一阵刺耳的警报响起。
“导弹锁定！”
鲜红的警报灯和AI的提示声让所有人一时间有些慌。
若是在三四年前清道夫手里能有地对空火箭筒这种武器？别逗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义体限制的解开，武器的走私严重，夜之城已经成为世界范围内危险等级最高的那批城市之一…
甚至要比有些战场的风险等级还高！
“抓紧！”
队长大吼。
浮空车此时已经开始自我进行规避动作了，格洛丽亚眼睁睁看着队长那边沉下去，慌忙用手抓住了坚固的固定带。
轰隆！
一阵颤抖，格洛丽亚感觉自己的心要跟着一起跳出来了。
失重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
格洛丽亚感觉到车外的机炮在运作，发出一阵阵死亡的闷响，那是AI在辅助清扫地面拦截目标…
就在格洛丽亚抓紧应龙等待指示的时候——
“已接触预定地点！”
浮空车的AI声突然传出，浮空车内部全息成像的外部，一栋烂尾楼侧边的平台此时就在队长身后。
“快快快！”
队长大吼。
车舱内闪烁出红色的激光线，格洛丽亚的单兵定位器被车载服务器锁定了，能够随时分析战场态势帮助指挥官作出决策。
举着枪在最后下车的格洛丽亚看到了宛如被红色油漆和果酱涂抹的烂尾楼平台，地上零星的武器碎片，义体残肢…看样子AV-8的机炮把具有一切威胁的东西全都给打碎掉了！
颤抖的视角内，头盔里满是格洛丽亚的呼吸声。
建筑物内到处都是半透明塑料薄膜构成的隔间，昏暗无比，只是一些瓦数低的灯管随意在地面上发出亮光。
蹦蹦蹦——
咻咻咻！
前方队友的智能武器发出子弹四处乱飞的呼啸，格洛丽亚从一具具尸体旁踏过，她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些看了无数遍的尸体，但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改装怪异，上半身赤膊的清道夫脑袋上钻进了好几发智能武器的弹药，他张大嘴两只如同四叶草般瞳孔的义眼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突然——
动了一下！
格洛丽亚枪口迅速压低，方块锁定清道夫的第一时间，枪口前方连续闪烁出强烈的光焰！
清道夫僵硬的身体迅速变软。
“呼哧…呼哧…”
队友们侧目，发现格洛丽亚是在补枪…
“继续前进！”
格洛丽亚的枪又亮了好几次，尖端的敌我识别感应，应龙智能冲锋枪的强大属性让格洛丽亚解除了好几次侧边的威胁——
“在这儿！！！”
格洛丽亚肾上腺素飙升，几乎下意识一个箭步冲上前，队友早已让开通道。
看着队长和副队从充满冰水混合物中捞出的苍白女人，皮肤上凝聚着水珠，几乎没有任何保暖衣物…
“操！”
格洛丽亚难得骂了一句脏话，跪在地上从身后掏出心肺复苏的仪器。
身旁队友冷静宣读着桑德拉身上的各种激素指标，格洛丽亚轻轻咬着嘴唇，“靠…快跳起来。”
嗡——
咚！
伴随着心肺复苏仪器的一次次重复启动，地上的女人因为义体皮肤的衬托看起来跟假人一样，丝毫没有生机。
格洛丽亚的眼睛来回在数据指标和女人的反应上瞟。
“不行，有清道夫来了，我们得带人先撤。”
队长举枪看着侧面，他向后伸手拍了拍格洛丽亚的肩膀。
格洛丽亚想要继续尝试，但眼下只能先服从了——
“嗬嗯！”
桑德拉的胸口突然猛地抬起，瞪大眼睛的她像是将死之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一般，她苍白冰冷的手一把攥住了格洛丽亚的手腕，这一下让格洛丽亚整个人汗毛直立。
“客户有反应！”
随之而来的惊喜让格洛丽亚忽略了女人眼中深深的恐惧，考伦特蹲在格洛丽亚身旁正准备将她弄到担架上，女人突然发出了叫喊和推搡的动作，貌似是战斗型义体的作用，不然刚从昏迷状态中醒来的人绝不会有这个力气！
“都要死！”
格洛丽亚下意识听着女人的叫喊，“什么…？”
“有清道夫上来了，该死！”
不知道AV-8浮空车在搞什么鬼，直到所有人的地图显示器上全是密密麻麻红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整栋楼被清道夫给围了！
“妈的！”
格洛丽亚没注意的时候，身旁的麦考特抓起枪，“先突围！”
等到队长反应过来的时候，麦考特已经冲出门借助掩体和清道夫交火了！
密密麻麻的枪声中，女人指着墙壁上的电闸，话语含糊不清…
格洛丽亚跪低身姿，凑到女人耳边仔细听——
“断电！断电…求你了。”
“黑…黑墙要破了！”
频道内桑德拉的声音都被队友们听到了，如果不是从事网络相关工作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黑墙…那是什么？
唯有队内的网络技术专家回道：“她可能神志不清，先把人带走，黑墙…那玩意儿破了我们跑哪都没有用！”
“求你了！”
一把攥住格洛丽塔手腕的女人哆嗦着说道：“我…我有证据，夜氏要引爆黑墙！”
队长和几个队员早已先一步冲出房间进行防御作战了，此刻屋子里只有格洛丽亚和那个网络技术专家，女人指着电闸下面的笔记本电脑…
格洛丽亚和网络技术专家的眼中均亮起【正在上传】的进度提示条显示…
随后出现的一大堆数据，格洛丽亚压根看不懂，可只有网络技术专家突然猛地后退了一步。
桑德拉此时也迅速昏了过去。
靠着墙壁的网络技术专家没有说任何话，而是反应过来一般猛地向着电闸冲去，伴随着断电，本就不怎么亮的屋子里更加暗了几分。
格洛丽亚莫名感觉到心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里冲出来一般！
四目相对之时，技术专家和格洛丽亚下意识将目光对准了正在发出光芒的笔记本电脑…
“迟了。”
格洛丽亚听到了他的呢喃声。
电脑屏幕上幽蓝色的光芒迅速被各种颜色的色块给挤占，技术专家缓缓扭过头，格洛丽亚看着他缓缓摘下头盔，两只义眼一明一暗。
“快……走。”
伴随着格洛丽亚下意识颤抖，男人的脑颅像是撑爆的气球一般伴随着各种块状物消失了…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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