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你们是谁

北京私立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被淡淡的香薰压下去不少，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张起灵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在戈壁时好了些，至少有了点血色，但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

胖子扒着床头看了半天，咂咂嘴：“我说，这小哥都躺两天了，怎么还半昏半醒的？醒了也不说句话，跟丢了魂儿似的。”

吴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转着个苹果，闻言叹了口气：“比刚送进来时好多了。前两天一天醒不了两小时，现在起码能醒半天，就是不说话，问啥都没反应。”

虞书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张起灵露在被子外的手，还是有点凉。她望着他沉静的侧脸，心里像堵着团棉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就算醒着，也像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是丹药的效果过期了吗？她忍不住想。在戈壁时明明见好转了，怎么到了医院，反而停滞在这种状态里？

她拿起旁边的水杯，倒了点温水，试着想喂他喝点，刚把杯子凑过去，张起灵的眼珠忽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虞书的动作顿住，心跳漏了一拍。

张起灵的目光在虞书脸上停了停，又缓缓扫过吴邪和胖子，眼神里带着一种全然的陌生，像在看三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然后，他开口了。这是自陨玉出来后，除了那句“没时间了”，说出的第一句话：“你们是谁？”

胖子和吴邪瞬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得了，又失忆了。这熟悉的桥段，几乎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虞书却像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看着他。刚才他睁眼时那一瞬间的错觉，此刻碎得彻底。眼眶猛地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把头抬高，想把那些争先恐后涌上来的眼泪憋回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你……不记得我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簇拥着进来，手里拿着记录板和仪器。“病人醒了？我们做个检查。”为首的医生说着，径直走到病床边。

几人被自然而然地挤到了墙角。吴邪赶紧跟医生解释：“医生，他之前在外面受了点刺激，可能……记忆有点问题。”胖子在旁边补充：“对，他这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时不时就忘事儿。”

医生一边给张起灵做基础检查，一边皱眉听着，最后在记录板上写了几笔，转过身来：“病人的生理指标基本稳定，但这种突发性记忆丧失，结合他之前的经历，可能和精神应激有关。具体原因我们还需要观察，这种情况临床不多见，先留院观察几天再说吧。”

虞书靠在墙上，听着医生和吴邪他们说话，目光却一直没离开病床上的人。张起灵任由医生摆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身体和意识是分开的，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刚才憋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虞书用力眨了眨眼，把视线移向窗外。

忘了吗？真的全都忘了吗？

虞书望着病床上那张淡漠的脸，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像含了块化不开的冰。也好，镜花水月一场空，本就该散的。

她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累得连抬手都费劲。那些等待、期盼、委屈，此刻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疲惫。只想回家，钻进被窝，睡上三天三夜，什么都不用想。

她从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进胖子手里，声音轻得像羽毛：“胖子，这里面的钱你们随便用，密码六个零，照顾好他。”

“小虞妹子，你这……”胖子捏着卡，急得想拉住她，“有话好好说啊！”

吴邪也皱着眉起身：“虞书，你去哪儿？”

可虞书没回头，脚步匆匆地往门口走，像身后有什么在追。病房门被她拉开又带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隔绝了里面的视线。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病床上的张起灵忽然动了动。那双原本空茫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极淡的惊慌，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漾开转瞬即逝的涟漪。他的视线追着那道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小哥？你咋了？”胖子注意到他的动静，凑过去看。

张起灵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眼帘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动，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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