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张家古楼？

凌晨四点的天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水面上，连风都带着股屏息的静。

张起灵的手轻轻拍在虞书肩上时，她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这几天的警觉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旁边的帐篷里，胖子和吴邪影影绰绰的，显然也醒了有一会儿，正借着微光窸窸窣窣地往身上套潜水服。

“动作轻点。”胖子把最后一截裤腿拽上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搞得跟做贼似的，胖爷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么偷偷摸摸的事。”

吴邪正往气瓶上拧调节器，闻言嗤笑一声：“不然呢？等天亮了营地的人都醒了，你站出去喊一嗓子‘都来看啊我们要去偷摸下水’，再带着他们一起？”

“嘿你这小天真……”胖子刚要回嘴，被虞书一把按住。

她正把防水布往背包上缠，嘴角却扬着促狭的笑：“快走吧，别吵了。想想裘德考明天发现他那几套最新的潜水装备不翼而飞，脸得绿成什么样？”她说着自己先憋不住低笑起来，“估计得以为是营地进了水耗子。”

几人迅速检查好装备，防水布把背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背带。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率先走到水边，夜色里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利落，转身对虞书做了个“跟上”的手势，便利落地沉入了墨色的水中，只留下一圈极淡的涟漪。

虞书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跃入水里。

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全身，前方，张起灵的潜水灯在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像引路的星，稳稳地指引着方向。

身后，胖子和吴邪的入水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气泡破裂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水下悄然蔓延。

他们很快就游到了湖中心，水压随着深度逐渐攀升，四周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只有手电筒的光束能勉强撕开一小片水域。

湖底的寨子在光束扫过的瞬间，突然从黑暗里浮现出来——竟保存得异常完整。

青黑色的木楼静静伫立在淤泥上，连围绕村寨的篱笆都还保持着大致的形状，像一圈沉默的屏障。

篱笆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被水流冲刷得泛着陈旧的光泽，显然是被常年的潮汐一点点卷到这里来的。

胖子游过去，伸手扒拉了几下篱笆上挂着的物件，手电筒的光在上面扫过：“嚯，够全乎的啊。”

他指了指一套样式老旧的潜水服，布料已经硬挺发脆，旁边还缠着几圈锈迹斑斑的牵引绳，甚至有个圆顶的头盔卡在两根篱笆中间。

“看来当年那支考古队没少在这儿折腾，胖爷我赌五毛，他们肯定是在捞盘马说的那个铁块。”

吴邪凑近看了看那些装备，眉头微蹙：“看这磨损程度，当年的水下作业恐怕没少费功夫。”

几人顺着篱笆往东游了一段，光束突然照到了散落的骸骨

骨头在水底泡得发白，又被水流冲击得七零八落，有些甚至陷进了淤泥里。

想要数清具体人数，就得把这些碎骨一块块捞出去拼凑，可眼下显然没这个时间和条件。

张起灵率先调转方向，朝着村寨中心那座最显眼的古楼游去。

虞书紧随其后。

手电筒的光扫过两侧的建筑——大概有五六十户人家，大多是吊脚楼，木柱、栏杆上还留着清晰的民族纹样，透着一股未经修饰的古朴气，跟现在那些经过改建的吊脚楼完全不同，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感。

水底的黑暗在夜晚愈发深沉，只有几束手电筒的光在晃动，照亮一小片水域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几束手电光齐刷刷打在古楼门楣上，那三个字在水下的昏暗里依旧清晰——“张家古楼”。

石质的牌匾被湖水浸得泛着冷光，笔画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厚重，像压了千百年的光阴。

张起灵盯着那牌匾，眼神在水下显得格外幽沉，分不清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只那目光像要穿透门板，看到楼里最深的地方去。

吴邪和胖子在面罩里的对讲机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这……这真的是张家古楼？”吴邪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恍惚，“就这么容易被我们找到了？”他们翻山越岭，九死一生，总觉得这传说中的地方该藏得更隐秘才对。

胖子啧了一声，光柱在牌匾上敲了敲：“这不写着呢吗？白纸黑字……哦不对，是石头刻的，张家古楼。胖爷我看就是它没跑了。”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吴邪皱着眉，心里那股不安挥之不去，“这地方太扎眼了，反而透着不对劲。”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张起灵已经动了。只见他伸手推在厚重的木门上，那在水下不知沉了多少年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闷响，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丝毫犹豫，张起灵率先游了进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也顾不上再多说，赶紧跟上。

手电光刺破门内的浓黑，隐约照出里面纵横交错的梁柱，像一头蛰伏在水底的巨兽骨架。

楼内大部分结构早已被湖水泡得完全腐烂，地板塌得一干二净，站在底层抬头，能直直望到最高的顶楼，几根歪斜的木梁悬在中间，随时可能坠下来。

穿过前堂进入后堂，情形和前堂如出一辙，朽坏的木料软得像泡发的海绵，稍微碰一下就簌簌往下掉碎屑，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坍塌。

唯独一架屏风还算完好。虽也歪歪扭扭地斜倚着，木质却没完全烂透，上面的漆皮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纹。

手电筒的光扫过去时，几人同时瞥见屏风后立着一个古怪的人影，轮廓在水中显得模糊又僵硬。

众人瞬间僵住。

在这几十米深的水底古楼里撞见人影，本身就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诡异。

吴邪的心跳猛地加速，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通过面罩里的对讲机传出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塌肩膀！”

胖子也瞪大了眼睛，骂了句脏话：“这孙子也来了？他娘的属狗的吧，哪儿都有他？”

“难道他之前拍的那些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吴邪迅速反应过来，目光扫过周围腐烂的梁柱和空旷的格局，“这里……跟格尔木疗养院那种死寂的感觉太像了。”

话音未落，张起灵已经动了。他反手抽出背后的黑金古刀，刀身在水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径直朝着屏风游了过去。

吴邪和胖子见状，立刻下意识地将虞书护在身后，两人背靠背，手电筒的光束紧紧锁着屏风方向，神经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虞书默默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空间。

张起灵的动作快得惊人，接近屏风时，他抬脚猛地一踹。

那本就歪斜的屏风应声倒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紧接着，附着在屏风和地面上的白色沉积物被震得扬了起来，像细小的雪花在水中缓缓飘落。

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屏住呼吸等那些“雪花”渐渐沉淀。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所有人都看清了屏风后的东西——那确实是个人形物件，有手有脚，全身都裹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沉积物，姿势僵硬地立在那里，像是一个被吊了太久、彻底蜡化的死人，在水底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几人缓缓靠近那具人形物件，手电筒的光束聚焦在它断裂的右手腕处。

断面并不平整，边缘带着明显的扭曲和磨损，显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而是后来被暴力破坏导致的缺失。

吴邪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刮掉表面一层疏松的白色沉淀，底下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木色或石质，而是红黑相间的斑斓色块，像是被水泡得发涨的血迹，又透着金属的冷硬。

他凑近了些，用指尖蹭了蹭，那颜色竟簌簌往下掉碎屑——不是别的，是铁锈。

“是铁的？”吴邪愣了一下，又刮掉一大片沉淀，果然露出了暗沉的金属质地，红黑交错的锈迹在手电光下格外刺眼。

胖子见状，直接抽出匕首，在那物件身上敲了敲，沉闷的“咚咚”声在水下传开，带着金属特有的回响。“还真是个铁桶子。”他用匕首尖挑开一处锈蚀较轻的地方，“嘿，这上面还有花纹。”

几束光立刻打了过去，只见铁桶侧面雕刻着繁复的纹样，线条扭曲却透着某种规律，细看之下，竟和当年张起灵从床底翻出来的那块铁块上的花纹如出一辙，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古老。

吴邪的目光在花纹和铁桶上转了一圈，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透过对讲机带着点恍然大悟的震颤：“所以……当年那些考古队在水下拼命打捞的，就是这个铁桶？”

盘马说的铁块，考古队的水下作业，还有这铁桶上与那块铁块一致的花纹……零碎的线索突然在这一刻串了起来，像一块投入水底的石头，在每个人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胖子用匕首又敲了敲铁桶的断手处：“可这玩意儿是个人形啊，谁闲着没事铸个铁人沉在湖底？还特意弄断只手，难不成是某种祭品？”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花纹，指尖划过之处，锈蚀的粉末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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