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177
她猛地推开他，力道之大让张起灵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她站在原地，眼泪糊了满脸，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字字都像带着刺：“那我呢？我怎么办？你一句话就要我等十年？你就不怕……我忘了你吗？”
理智上，她比谁都清楚，他说的“必须”意味着什么，那些刻在血脉里的责任，从来由不得他选。
可情感上，她像被投入了冰窖，从张家古楼九死一生爬出来时，她以为熬到头了，以为那些纠缠的秘密、血腥的磨难终于能告一段落，他们总算能有个像样的未来。
可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原以为从张家古楼出来，什么都知道了，就能好好在一起……”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这一次是十年，那下一次呢？是不是又是十年？”
她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你选的那个。第一次，你说我是负担，推开我；第二次，你跑进陨玉找陈文锦，出来就忘了我，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随便勾勾手指头就又凑上去……”
“现在又是这样。”她吸了吸鼻子，泪水模糊了视线。
“十年”这两个字砸下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力气早就被耗尽了。
像一根被反复拉扯的橡皮筋，终于到了快要绷断的边缘。
张起灵站在那里，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翻涌的疲惫和绝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说不出话。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她从来都不是负担，想说每一次推开都是身不由己，可所有的解释都堵在喉咙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第一次推开她时，是怕自己护不住她；跑进陨玉时，是被宿命推着不得不往前走；失忆后那些不受控制的靠近，是潜意识里从未放下的牵挂……这些，他从未好好说过。
他总以为行动比语言更有力，却忘了她要的从来不止是他的存在，还有一份能抓得住的笃定。
虞书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灭了。
那沉默像一堵墙，把所有可能的转圜都堵死了。她后退两步，转身就想走，多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个让她窒息的房间里。
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张起灵大步跨过来，死死抱住她，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慌乱。
“等我，好吗？”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等我这一次。”
他也害怕。一想到十年后从青铜门里出来，可能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想到她身边或许已经有了别人，填补了他缺席的那些岁月，心脏就像被钝刀反复切割，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甚至不敢去想，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失控，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癫的事来。
可他别无选择。身上的宿命，和吴邪的约定，他退无可退。
“最后一次，等我好吗？”他又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
虞书没回答等还是不等，只是抬起通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你什么时候走？”
张起灵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那里面盛着未干的泪，他喉结滚动了许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沉重得像拖着千斤锁链：“明天。”
虞书把他推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所以你现在才告诉我？要是我今晚上不问，你是不是就打算明天偷偷走了？然后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家里等，或者发疯似的满世界找你？”
张起灵被她吼得一怔，喉结剧烈滚动着，急切地辩解：“不是……不是的。”
他只是害怕开口。
害怕看到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害怕她红着眼眶求他别走，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决心会在她的哭声里土崩瓦解。
他甚至怕自己一开口，那些压在心底的不舍会汹涌而出，让他当场就背弃所有责任，只想把她牢牢锁在身边。
“我只是……”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没长嘴吗？”虞书哭得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襟上，“你明天就要走了啊！我现在才知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彻底的崩溃，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剜着张起灵的心。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翻涌的绝望，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伸出手，将她死死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悔意：“对不起……对不起……”
虞书被他抱得胸腔发闷，连呼吸都带着疼。
心里的恨意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吞没了所有残存的温情——恨他永远把话憋在心里的沉默，恨他独断专行替她决定一切，更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他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却还是一次次对他抱有期待，期待他能多一句解释，多一分留恋。
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
“松开。”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压抑的颤抖，“难受。”
张起灵的手臂明显僵了一下，缓缓松开了些力道，却依旧没完全放开，指尖还虚虚拢着她的腰，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
虞书趁机用力推开他，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里面却没有了刚才的崩溃和泪意，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绝，定定地看着他。
“你走吧。”
三个字，清晰得像冰锥，一字一句砸在张起灵心上。
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恐慌，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虞书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沉默了片刻，他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缓缓转过身，拿起沙发上那个简单的背包——里面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把贴身的黑金古刀。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跟这房间里的一切告别。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等我回来。”
三个字，清晰而坚定，像是刻在骨头上的誓言。
说完，他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再停留一秒，就会被那道冰冷的目光击溃所有决心。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像重锤敲在虞书心上。
她维持着那个冰冷的姿势站在原地，直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等你回来？凭什么呢？
大门外，张起灵靠在墙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手里紧紧攥着背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刚才那句“等我回来”，与其说是说给她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他需要这个念想，需要这个支撑，才能有勇气踏进那扇青铜门。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融入了沉沉的夜色里。背影挺拔而孤绝，像一柄即将入鞘的剑，带着无可逆转的宿命，走向了那漫长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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