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刀尖上的直播秀
上午八点，江城第一医院的学术厅内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味的紧张气息，刺鼻中夹杂着金属器械推车滑过地砖时发出的“吱呀”声，令人神经紧绷。
数百名医生、实习生乃至院领导，目光全都聚焦在前方那块巨大的高清屏幕上。
冷白色的LED灯光洒落，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青灰的光，仿佛集体被吸入了一场无声的审判。
光线亮起，画面切入一间一尘不染的模拟手术室。
无影灯如银月般悬垂，将操作台照得纤毫毕现。
林默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身洗得发白的刷手服贴在身上，布料因反复高温消毒而略显僵硬，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痒感。
他指尖微凉，掌心却干燥如常，与周围昂贵精密的仪器——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监护仪、液压臂缓缓移动的机械臂系统——显得格格不入。
他神情平静，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决定命运的考核，而是一次寻常的清晨查房。
胸腔起伏极缓，呼吸几乎无声，像是连空气都怕惊扰了他。
他面前，那具价值千万的高仿真人模型胸腔大开，暴露的组织呈现出逼真的粉红色泽，主动脉区域的微型LED灯模拟着血液的搏动，一明一暗，如同生命的倒计时。
一处致命的动脉瘤被系统设定为濒临破裂的极限状态，血管壁薄如蝉翼，在灯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微光，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
冰山美人、心外科副主任苏清雪手持麦克风，清冷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不带一丝感情，如同手术刀划过冰面：“考核内容，破裂主动脉盲缝重建术。规则有二：第一，限时十五分钟；第二，术中模拟出血量超过五十毫升，考核立刻终止，判定失败。”
话音刚落，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夹杂着座椅皮革被挤压的“咯吱”声和纸张翻动的窸窣。
“十五分钟？重建主动脉？开什么玩笑！”
“而且还是盲缝！在那种视野极差的深腔里操作，跟蒙着眼睛绣花有什么区别？”
“五十毫升……这出血量控制，别说是实习生，就算是科室主任来，也得捏一把汗！”
人群后排，心外科主治医师周浩环抱双臂，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指节粗大，轻轻敲击着手臂，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在为林默的失败倒计时。
他身边的几个跟班医生也跟着窃笑起来，笑声压抑却刺耳。
“看着吧，这小子就是仗着上次运气好救了个人，真以为自己是神医了。今天就让他原形毕露，看他怎么装神鬼！”
苏清雪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目光冷冽地扫过林默，按下了计时器的开关。
“考核开始。”
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如同一道催命符，在屏幕一角猩红地跳动起来，每一下数字的切换都伴随着短促的“滴”声，像心跳，又像丧钟。
全场的喧嚣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住屏幕。
有人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有人喉结上下滑动，吞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然而，林默的动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立刻拿起手术器械，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睫毛轻颤，呼吸骤然变得绵长而深沉，仿佛进入某种类冥想的专注状态。
三秒钟，整个世界仿佛与他隔绝，唯有脑海深处，一段不属于他的手术影像悄然浮现——那是千年前岐黄之术最精微的动脉吻合技法。
他知道，这是那场濒死后遗留在神经末梢的烙印，也是他唯一的依仗。
“手随心走，心随脉动，气贯毫针，可定乾坤。”
再次睁眼时，林默的眼神已然不同。
那是一种超越了年龄的沉静与洞悉，仿佛能看穿皮肉筋骨，直抵生命的本源。
他拿起持针钳，手腕轻盈一抖，缝合针便夹在钳口，稳如磐石。
金属与金属的轻碰声清脆如露珠滴落。
没有半分犹豫，第一针精准地刺入模拟动脉壁的破口边缘。
镜头瞬间拉近，给了他手部一个惊人的特写。
只见他手腕的每一次转动，每一次提拉，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指尖微不可察地感知着组织的张力，如同在触摸风的流向。
缝合线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的引导，以一种近乎完美的轨迹在脆弱的血管壁上穿梭、打结。
每一针的入针角度、深度、针距，都精准到了亚毫米级别，仿佛是经过最精密的计算机计算后执行的指令。
缝合的轨迹，几乎与系统虚拟出的血管走向完美重合，将破口严丝合缝地收拢。
“我的天……这是人类能做到的操作？”台下一名资深外科医生忍不住失声惊呼，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苏清雪站在台侧，原本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紧盯着侧面的数据监控屏，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代表着模拟出血量的数值，在切开胸腔后迅速飙升至**8ml**，眼看就要突破临界点。
然而就在林默完成第一针缝合的瞬间，数值竟开始**回落**——7.5ml、7.0ml、6.3ml……仿佛他的每一针都在抽走死神的筹码。
“实时出血量……在下降？这怎么可能！”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常规手术中，光是处理创口和建立视野，前期的渗血就不止这个数了！
周浩脸上的嘲讽笑容早已僵住，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像是要把它看穿一个洞。
“巧合，一定是巧合！这种运气不可能一直持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第六分钟，就在林默即将完成最关键的动脉弓缝合时，意外发生了！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大厅，屏幕上的数据疯狂闪烁，一行红色警告弹出：“突发状况：模拟低血压，动脉壁张力骤降！”
台下一片哗然！
“系统故障？！”
“不，这不是故障！这是考核的隐藏难度！天啊，这种突发情况最致命了！”
动脉壁张力骤变，意味着原有的解剖结构和缝合受力点全部改变。
对于任何一个医生来说，这都意味着必须立刻停下手中的操作，重新评估，调整缝合方案。
这个过程，至少需要花费三到五分钟的宝贵时间。
而对于这场只有十五分钟的考核来说，这无疑是宣判了死刑！
周浩的眼睛瞬间亮了，几乎要笑出声来：“完了！这下看他怎么办！神仙也救不了他！”
然而，屏幕中的林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仿佛那刺耳的警报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就在动脉壁张力变化的千分之一秒内，他持针的右手食指指尖，以一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幅度，微不可查地向内侧偏转了零点三毫米。
就是这个微小的调整，让即将刺出的下一针，角度发生了一个诡异的倾斜。
缝合针没有循着原有的轨迹，而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刺入更深一层的组织，随后向上轻轻一挑，不仅完美地缝合了破口，更像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地加固了因张力变化而变得异常薄弱的区域。
这一针，神乎其技！
直播间里，通过内部网络观看的年轻医生们瞬间疯狂了，弹幕如火山般喷发：
“卧槽！！他怎么预判到的？系统警报都还没完全显示出来啊！”
“这是透视眼吗？他根本没看数据屏！”
“这不科学！他的手比超级计算机的反应还快！”
学术厅里，周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目圆瞪，嘴唇哆嗦着，失态地吼道：“这不可能！人类的手眼协调极限是200毫秒反应延迟，他比系统警报还快！这不是医生，是机器！”
然而，他的吼声被淹没在更大的惊叹声中，没有人理会这个状若疯癫的失败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在那个从容不迫的身影上。
第十二分钟，最后一针落下，林默轻轻收线，打下一个完美的外科结。
整个重建后的主动脉光滑如初，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致命的破裂。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大厅中清晰地响起：
“手术完成。总用时：十二分零七秒。总出血量：12ml。综合评分：S级。”
S级！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三秒，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
那掌声不再是礼貌性的，而是发自内心的震撼与敬佩，经久不息。
苏清雪缓缓走上台，来到林默面前。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复杂的眼神中，有震惊，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欣赏。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闪烁着银光的胸牌，递了过去。
“特殊资质认证通过。林默医生，从即日起，你可以向院办申请独立值班，并享有部分手术的优先主刀权。”
林默接过那枚沉甸甸的胸牌，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入血脉，上面镌刻着一条银色的盘龙，栩栩如生。
他郑重地道了声：“谢谢苏主任。”
苏清雪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也别以为这就完了。真正的战场，从来都不在手术室里。”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同一秒，医院顶层的监控室内，玻璃幕墙映出城市灯火，也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副院长张海涛一把扯下监听耳机，狠狠地摔在桌上，满脸怒容地对身旁的心腹低吼：“给我去查！查他今天用的那具模型的出厂批次！查所有接触过的人！一定是有内鬼配合他，提前泄露了参数！”
那名心腹战战兢兢地低声提醒道：“张院……这批模型是昨天深夜才从德国空运过来的，今天早上才临时拆封装的，系统参数也是随机生成的，理论上……没人能提前知道……”
张海涛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无比，他死死盯着屏幕上林默那张平静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别查模型，去查他的脑子——给我查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人。”
考场外，林默刚刚推开厚重的防火门，一阵熟悉的栀子香扑面而来。
半小时前，柳依依便蹲守在此，手机刷新着直播页面，心跳比倒计时还急促。
此刻见他安然走出，泪水再也止不住。
她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一头扎进他怀里：“林默！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是激动，也是后怕。
林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望向了医院最高的那一层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阴冷、恶毒的视线，正从那个方向投射而来。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带着一丝冷冽的玩味。
腕间的皮肤下，那道古朴的玉石纹路，在此刻忽明忽暗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心脏的搏动，无声地预示着——
下一刀，将要划开的，是比动脉瘤更深沉、更凶险的黑暗。
夜色渐深，喧嚣散去。
林默回到宿舍，将那枚银色胸牌放在桌上。
灯光下，胸牌的盘龙仿佛活了过来，与他腕间的玉纹遥相呼应。
今夜的胜利，不过是为这场风暴，拉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序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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