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受害者的共同点

帷帐之内，火光跳动，将苏晚璃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她心中虽因那“并蒂莲开”的图样而掀起惊涛骇浪，但手上动作却依旧稳如磐石。作为一名法医，情绪是最大的敌人。越是震惊，越要冷静。

“小桃，记录。”她开口，声音平稳。  “是，小姐。”小桃连忙拿起纸笔，尽管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苏晚璃的目光从那件华丽的嫁衣上移开，落在了死者的身体上。

“死者，女，年约十六七岁。尸体已出现巨人观，皮肤呈污绿色，这是死后腐败的正常现象。但……”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死者的口鼻，“口鼻内干净，无溺水者常见的蕈样泡沫。指甲缝内无泥沙、水草等挣扎痕迹。”

这些细节，在《洗冤集录》中也有提及，是判断溺死与死后抛尸入水的重要依据，但寻常仵作往往会因尸体腐败而忽略  。

卫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发现苏晚璃的检验，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老仵作都要系统和细致。她不是在寻找证据，而是在用证据排除所有错误的可能。

苏晚-璃的检查还在继续。她小心翼翼地褪去死者手腕上宽大的袖口。

“看这里。”她指向死者的手腕。

在火光下，一圈淡紫色的、已经不太明显的勒痕，赫然出现在浮肿的皮肤上。脚踝处，也有同样的痕迹。

“四肢腕踝部，均有捆绑造成的皮下出血。这说明，死者在生前，曾被长时间捆绑。”苏晚璃的声音冰冷，“一个投河自尽的‘河神新娘’，需要先把自己绑起来吗？”

卫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所以……她不是溺死的？”

“当然不是。”苏晚璃给出了斩钉截铁的结论，“她是死后，才被人换上这身嫁衣，再抛入河中。所谓的‘河神娶亲’，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用来掩盖谋杀的骗局。”

她站起身，脱掉手套，看向卫-风，眼神锐利如刀：“这不是第一起了吧？”

卫风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点了点头：“苏提刑如何得知？”

“这套流程太熟练了。”苏晚璃冷声道，“从散布‘河神娶亲’的谣言，到煽动村民对抗官府，再到给死者换上嫁衣……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有预谋、有经验的凶手，或者说，是一个犯罪团伙。他们绝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卫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您说得没错。在过去一年里，京郊附近另外两个村子，也发生过类似的‘溺亡’案，死者都是年轻女子。但每次都被村民以‘惊扰神明’为由阻挠，最终不了了之。”

“死者的身份查过吗？”

“查过。都是附近村子的贫家女，无父无母，或是家中只有年迈长辈，失踪了也无人追查。”

贫穷、年轻、貌美、无依无靠……

苏晚璃的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她们有一个共同点。”苏晚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们都是最容易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的人，死了，也无人问津，最适合被当成掩人耳目的‘祭品’。”

卫风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鬼神之说，而是一系列针对特定人群的、残忍的连环杀人案！

“卫大人，”苏晚璃看向他，开始下达她作为提刑官的第一个正式命令，“我需要你立刻去做三件事。”

“第一，派人去另外两个村子，重新调取那两名女死者的卷宗，越详细越好。我要知道她们的年龄、样貌、失踪前的所有细节。”

“第二，派人暗中走访这三个村子，查清楚‘河神娶亲’的谣言，最早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来的。尤其是那个上蹿下跳的神婆，给我盯紧了。”

“第三……”苏晚璃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件华丽的嫁衣上，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派人去京城所有最好的绣庄，尤其是承接宫里和各大府邸活计的那些，给我查！这种‘并蒂莲开’的金线绣样，是哪家的手艺，最近又有哪些人家，定制了这种嫁衣！”

卫风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查嫁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是！属下立刻去办！”

看着卫风离去的背影，苏晚璃缓缓蹲下身，用白布盖住了死者那张年轻却已失去生机的脸。

她的心中，一个可怕的猜测正在慢慢成形。

这件本该出现在她妹妹苏雅柔嫁妆里的嫁衣，却穿在了一个贫穷的村姑身上。

这绝不是巧合。

这起看似偏远的乡村命案，它的线索，已经通过这件华丽的嫁衣，悄然指向了京城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而那里，正盘踞着她最熟悉，也最痛恨的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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