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光降下暗色，夕阳被带上青空，农人们也到了晚饭时间，三三两两地往家去，一路上遇见乡里乡亲便挥手招呼。
这抹安逸的景色，他也曾在冀北见过。
他想，以后若有机会，让母亲她们暂时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乡间也不错，平时养几条猫狗，在院子里种种花儿，只恐怕一时没什么稀罕品种了。
和蒋云朝在岳麓城不过匆匆一别，交代几句行动的计划，如今身处此地，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逐渐平静。余光看了眼靠后半步的少女，也不知她是如何练就成现在这样，好像从未有急迫的时候。
若是就这般相处下去，难说是否早晚有一天他也能变成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相处？
卫辰珏垂眸，心中暗笑着摇头，他居然会想到一直相处，怎么可能，不说她是否身带任务，等结束了就要离开，就连他也不可能过悠闲的生活。
只是，卫澜沁就在一户村民的屋舍，这一刻卫辰珏却没想加快速度，也不知是放心，还是他自己就想安静地走一走。
“澜沁的状况如何？”他问道，是在忐忑亲人的状态，又像是没话找话。
“有伤。”
什么？这下他倒是真有些紧张了，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许多，“伤得重吗？”心中自责怎么没有带上大夫一起过来。
蒋云朝老远就看见二人赶来的身影，他高举着挥了挥手。
“凌霁！”早在卫澜沁刚到的时候，他便已经解释了大家一路上的相识和遭遇，像是打消了点她心中疑虑的样子，不过看神色，恐怕还是惊魂未定。
卫辰珏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云朝，沁姐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身上有伤？可有找过大夫？”
蒋云朝安慰他先别着急，人大致无碍，“葛老二没敢在岳麓城找大夫，不过去了附近镇上的医馆，只是大夫出诊还未归来，只能先送了卫姑娘到这，他自己和秋棠又去镇上等了。”
他方才的沉静之态仿佛不曾有过，让她觉得，前一刻恍然间好像看到神明，不过是梦与幻觉的交错。
现在才是身为人类的他会有的样子。
进了葛家小院，卫辰珏甚至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敲开房门，蒋云朝站在一旁，悸留在院子里不再靠近。
葛家人除了三个媳妇和老太太，男人们和小孩都听从嘱咐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大小几双眼睛闪烁着好奇的目光，躲在窗户和门缝背后窥视。
李尚嬬听见声音回头，是那日军营外林间一别的熟悉身影，她轻轻拍了下床上的女子，“卫姑娘，你看谁来了。”
卫澜沁缓缓动了动身子。
“沁姐…”
一道带着些许哽咽又沉稳的声音唤回她的心神，卫澜沁唇瓣颤抖着，双目圆睁，使了力想要尽快爬起来，却一时太急反倒卸了力气，得亏李尚嬬一直扶着她才借力坐起身。
卫辰珏快步来到跟前，“沁姐，快别动了。”他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肩，细细观察她的脸色。
卫澜沁轻声喘气，虚弱的出声，“阿珏？真的是你…”她不知在多少个梦境里看见他或平安或伤病的身影。原本她以为全都没了，不料有一日那人说卫辰珏还活着，之后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都没有她这个弟弟还活着重要。
“阿珏，你可还好？”卫澜沁同样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上下探视他的状况。
李尚嬬在背后放了一张被褥做垫子，卫辰珏忙扶着她靠下，“沁姐别担心，我如今没事。倒是你，是不是伤得很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你再忍一忍。”
卫澜沁摇摇头，依旧不忍错眼。
“没想到真的是你来了，阿珏，”她轻轻笑着，“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真的，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李尚嬬在床前的小桌上放了两杯水，回头看了眼门口的蒋云朝，放轻了脚步慢慢退去。他们合了屋门却没有关严，以便随时能照顾到。
“沁姐…”
……
蒋云朝对李尚嬬表示了感谢，“若不是有李姑娘在，之前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李姑娘之德蒋某必记于心。”
李尚嬬笑着摇头，“二位公子才是待我有恩在先，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她看向站在院中的悸，“再说，能有好的结果还得多亏姑娘，我和秋棠能做的实在不多。”
“…其实，还不知这位姑娘姓名？”她试探着问道，和秋棠单独在一起时二人也提起过，不仅她们不知她姓名，貌似也不曾听过蒋云朝连姓氏一起唤她。
听此，蒋云朝不禁看向悸。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但之前在杨县时她便未告诉齐邵言，那时他和凌霁本就对她防备，见状也没什么兴趣多问。
再到后来，众人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解救卫澜沁一事上，况且姑娘、姑娘的也是叫惯了。
少女回神，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却是不仅没有答复一句，还转身离去几步最后消失在院中。
“……”
李尚嬬局促地低下头，她顿了顿，“蒋公子，我想…可否请你替我和姑娘解释一番。”
蒋云朝一时没想到是何缘由。
“…我到底在军营时骗了姑娘，虽感念二位公子谅解，但…这些日子我也看得明白，姑娘很是把卫公子的事放在心上，我那样做，的确对她多有得罪。”
蒋云朝有些哭笑不得，“李姑娘怕是多虑了，其实不瞒你说，就连我和凌霁也不曾得知她的姓名。”
“什么？”李尚嬬大为惊讶，“可她难道不是卫公子的…”
不怪她这般反应，以悸的身手和行事作风，她们一直以为那是卫辰珏带在身边的女侍卫。
蒋云朝摇了摇头，只稍稍解释了句他们也是在经历中认识的。
原来如此，她今日算是见识了，可即便这样，在她看来姑娘对两位公子的态度也实在…大有不同。女子心细，这让她想到什么，不禁低声笑了出来。
“让姑娘见笑了，”蒋云朝没看懂她的笑意，还以为是笑话他们连一路的伙伴名字都不晓得，不过李尚嬬现下也不想多说就是了。
“众人命履各一，心中所想自有不同，姑娘不愿说自己的事也许有她的缘由，不过在下倒是能肯定，她不会计较军营里发生的事。”
还真不是妄加论断，他也善于观察记事，之前在山匪寨，三人都被下毒，但她除了想保护卫辰珏外，倒是从未有过要报复山匪的举动。
在蒋云朝看来，悸心系卫辰珏的确不假，但不在意旁人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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